第21頁 文 / 任易虹
馨兒那冰冷的四肢、垂死的痛苦神情,以及對他無怨無悔的愛意……
「馨兒?馨兒?」好似聽到她的聲音般,他神智不清地低喊尋找她的蹤影。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是不是?」見她沒有響應,他痛苦地跪了下來。
此時,忽然雷電交加,下起淅淅瀝瀝的午後春雨來。
就在雨水迷濛的湖面上,一朵白色鳶尾花緩緩地從湖的那方飄來,飄浮到他跪坐的湖畔。
「馨兒?」官介珩拾起那朵白色鳶尾花,彷彿見到馨兒化身成鳶尾花的倩影。
她站在湖面上對他微笑,那溫柔依舊的美麗笑容,是對他的深深祝福與諒解。
她答應了,並且已經原諒他……
「馨兒……謝謝你。」官介珩跪坐在地,積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落下。
那花精靈香水廣告中的鳶尾花精靈,就是他表達對方馨兒的追思與想念。生前,她最愛的就是白色鳶尾花。
隨著那朵飄來的白色鳶尾花,官介珩原諒了自己,也走出這段長達十二年的心靈囚牢。
他終於獲得解放了……
「奶奶,你這是什麼意思?」
官介珩回到位於舊金山的老家後,隔天,他正坐在沙發上休息,老奶奶興致沖沖地拿一張紅帖來讓他過目。
結婚紅帖上印得很清楚,新郎就是官介珩本人,新娘則是從未聽過的一個陌生名字。
「什麼意思?當然是你的大喜日子所要用的紅帖啊,這帖子可是我精挑細選後才決定的,當然,這個新娘子也是。」老奶奶歡天喜地的表示,原本水土不服的病情也在回到美國後立刻痊癒。
看得出來,她在台灣所生的那場病,心理因素佔了大半。一回美國,病痛就奇跡似的不藥而癒。
「別開玩笑了,誰要留在這裡跟一個陌生女人結婚,你別擅自作主,奶奶。」官介珩沒多瞧一眼,把手上的紅帖丟到垃圾桶,完全不受指使。
「你這渾小子,你眼底還有我這位來日無多的奶奶嗎?這個女孩可是奶奶好不容易托人找到的,經過算命師確認,她就是你生命中的貴人,會幫助你一輩子的。」老奶奶將女孩子的照片拿紿孫子看,不容他反抗。
「無聊!一天到晚算命,命都被算薄了。」他看也不看,逕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站住!」老奶奶喝聲阻止他的離去。「我要你跟這女子結婚,你就得結婚,我們官家的事業你不想接管,奶奶沒有勉強你,但是婚姻大事容不過你拒絕,尤其這女孩就是你生命中唯一的貴人。只要你乖乖和她結婚,奶奶死也瞑目了。」她語重心長地歎道。
「奶奶,我已經決定要和自己喜愛的女孩子結婚,她才真正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官介珩固執得很,豈會輕易改變心意。
「除非你不管我這條老命的死活,不然我不許你回台灣去,你得先把婚結了才能回去。」她的固執脾氣也不輸給寶貝孫子。不,是官介珩遺傳了官家人的固執牛脾氣。
「奶奶,你的寶貝孫子可不是被威脅長大的,你這一招對我沒有用,我不受任何人的威脅利誘。」他冷冷地丟下話,沒有轉圜餘地。
「你……」老奶奶見識到孫子冷酷、不通情理的一面,不禁大受刺激。這十二年來,祖孫兩人聚少離多,他原來孤僻沉默的個性竟變得更加陰沉冷酷。
眼前這個不顧奶奶死活的孫子,就是她極力保護之後所得的結果?當初,要不是為他著想,她哪忍心將他孤零零地送到日本,讓他飽嘗流落異國的孤苦生活?她所做的一切,完全出於愛孫心切啊!
「我敬重你是個老人家,所以不想和你爭辯太多。我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見馨兒一面,明天我就要回台灣了。」話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介珩!」老奶奶喚住他。「你果真如此痛恨我?痛恨我為你所做的一切?」她老淚縱橫地間道。
「我當然痛恨你。」他毫不猶疑地脫口而出。「我痛恨你太過迷信,聽信江湖術士之言,狠狠把我遺棄在國外,讓我失去平常人所該擁有的一切。雖身為官家人、雖擁有官家人的姓氏,但那對我來說,卻只是個沉重的十字架。甚至到現在,我還在懷疑馨兒的死因,一向細心的她,怎麼可能失足落入湖中?這其中要不是有人搞鬼,就是老天瞎了眼!」他緊握拳頭,不平地怒訴著。
「你……竟然懷疑是我害死方馨兒那丫頭?」老奶奶一聽,大受打擊。
「我當然有懷疑的理由。自從我把馨兒介紹給大家認識後,你一直採取反對態度,要不是她肚子懷了我的小孩,你會勉為其難地接受她?就因為她是出生清貧的小戶人家,你就看不上眼,百般折磨為難她。你說,難道我沒有足夠理由懷疑馨兒背後真正的死因?」他實在不願舊事重提,但想到奶奶極可能以同樣招術來對付曉星,他不得不提出警告。
「原來,奶奶在你心目中竟是這般不堪;原來,這個我視如心頭肉的寶貝孫子,是如此痛恨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夠了,不要再說這種無辜的話。你的每一次為我好,只是增加我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和悲傷罷了。像你這種既自私又一廂情願的做法,我真的已經受夠了!」官介珩恨恨地搥著桌面,一拳又一拳。
這些話積在他心頭十幾年了,他老早就想說出來讓奶奶瞭解她霸道作風下所帶來的痛苦。
「你……真是要氣死我了……」老奶奶喘著大氣,淚眼婆娑。一顆心因過度激動而隱隱作痛起來。
「這是我最後一次回來,以後我再也不會踏進官家一步。」他冷酷的說完,便轉身準備離去。
「不准走……」老人家忽然感到心臟強烈抽痛。
官介珩理都不理,跨步離去。
就在同時,「砰」地一聲,老奶奶直直往地上倒下。
這一倒,驚動了屋子裡的管家和傭人。
「老夫人,老夫人。」傭人們飛快奔來書房,緊張地低喚。
「苦肉計對我來說,已經太老套了。」官介珩以為老人家又想故計重施。
「少爺,老夫人她患有嚴重的心臟病,是經不起一丁點刺激的。」老管家打完救護車的電話後,憂心忡忡地向站在門口的官介珩說明。
「這是她自作自受的結果。」官介珩嘴上這麼說,腳步卻沒跟著離去。
他呆站在原地,目睹進門的擔架將老奶奶送上隨即趕來的救護車,親耳聽著警笛響聲漸漸遠離。
「少爺,你留不留下來,小的實在無權干涉。只是務必請你好好想一想,若是老夫人因此真的離開人世,這世上除了沙琳小姐,就沒有第二個真正愛你的家人了。」老管家邊搖頭邊離去,獨留下呆立在書房門口的官介珩。
原本堅定求去的心,因此而動搖了……
「曉星,沒有問題吧!如果身體有任何不適,一定要說出來喔。」
花澄香水廣告的拍攝外景地,佈滿了各式機器、燈光與工作人員。這地點位於台灣中部的一處國家森林公園內、古木參天的美麗湖畔上。
「沒有問題,我會盡力的。」曉星換上象徵天使的白色單薄衣物後,微笑地點點頭。
自從前天晚上接獲家人相繼出事的消息後,她的確沮喪了一整天,不過迫於她的護照和簽證都已過期,必須四天後才能搭機前往德國的情況下,她只好留在台灣,先進行三天的廣告拍攝工作,順便留下來就近等待弟弟的消息。至於父母親那邊,她已暫請德國方面的大伯先行照顧,等四天後護照和簽證一發下來,她就立刻啟程。
縱使心情相當哀傷,她依然強打起精神,努力為廣告拍攝打拚。如果一切順利,四天之後她便可以見到父母親。當然,最好屆時弟弟也在身邊,可以跟她一同前往。
「哪,這個手鐲還給你。」正式開拍前,一旁的官沙琳將那只七彩紫晶手鐲歸還給她。
這兩天,官沙琳一直陪伴在曉星身邊,就連出外景時也跟著。
「沙琳,如果你真的喜歡這只鐲子,就送給你好了。老闆他也已經答應了。」曉星望著手腕上這只七彩紫晶手鐲,對官介珩的想念更深了。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自從前晚他離開之後,不曾打過一通電話回來;而她,也打過幾通電話試圖聯絡,可是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大概是不想被人打攪,因此,她沒有打到舊金山他的家中,縱使沙琳好心地主動提供家裡的電話號碼。
「不了,你戴起來比較好看,還是你戴著吧!」沙琳婉拒了,這鐲子之前被她丟到那座樹林後方,她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找回它,為此,還被林中凶狠的蚊子咬了好幾個包。
至於為何改變主意將鐲子還給她?她也不知道,她一向不是這麼好心的人,唉,就當作是做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