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任易虹
「我肚子餓,我要包子……」綾小路顯然是因故昏迷了。
從來沒見過有人會餓昏的!
「我倆平生素不相識,要怎麼送你回家呢?」喬楠風低頭望著她女扮男裝的俏模樣,傷腦筋地拍額歎氣。
就因為一個肉包子,結識了這一個怪姑娘。真是不值啊!他再次為自己的倒楣唉歎一聲。
早知道他剛剛就不逗弄她,直接把肉包丟給她就是了,省得現在惹來自己一身腥。唉第三次歎!
後悔唉歎之餘,喬楠風心不甘、情不願抱著她離開當鋪門口。
同時,第四次唉歎!
第二章
當綾小路再度睜開眼睛之時,已是隔日正午。
「終於醒了。」喬楠風放下手中的書冊,氣定神閒地來到她床畔。
「這裡是……」綾小路撫著依然頭昏的腦袋,打量置身的陌生環境。
「京城內的一家客棧。」喬楠風定定地打量她。
客棧……她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往身上的衣飾望去。還好,她的衣物都還原封不動的穿在身上。只是昨天她為何會忽然昏倒呢?
一定是驚嚇過度,被那具無名男屍嚇出病來,她如此暗忖。
「你應該多休息的,不過,我實在付不出多餘的房錢了。」他無可奈何地笑望她。「你家在哪裡?我現在送你回去。」
「我家……」她的神情瞬間黯然。「我沒有家,我是個孤兒。」
「孤兒?」他一臉詫異。「完全看不出來呢,我還以為你是……」是那家任性又驕縱的千金小姐。
從她身上上等材質的衣飾、鞋子及佩在腰間的那塊玉珮,讓他不得不懷疑起她身為孤兒的這番說詞。
她若不是個愛說謊的富家千金,那麼她一身豪華衣物鐵定是偷來的。不過話說回來,她的行為舉止完全不像是個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女偷兒的身份對她來說反倒較為恰當。只是,從未見過身手這麼不靈活的女偷兒,連個肉包子都接不住,要如何偷東西求生存呢?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呢?」她圓睜的眼不曾離開過他的臉龐。
想不到黑紗罩下的他,竟然擁有一張如此「正點」的面孔。原本以為,他大概是個彎鼻斜眼、刀疤滿面的醜八怪,沒想到仔細一看這個臭乞丐竟超乎想像的好看,眼睛、鼻子、嘴巴……該有的都有,最重要的是排列很整齊、很順眼。
「以為你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小偷兒,偷了這玉珮要去典當。」他捏了捏她不斷打量的賊眼,玩笑道。
「小偷?太看得起本姑娘了。」她揉了揉被他捏痛的眼皮,心裡嘀咕著。
其實他也沒說錯,這塊玉珮的確是她從那位翹辮子的大叔屍體上「拿」來的。這樣算不算偷兒的行為呢?
「這間房等一下就得退掉,不然客棧老闆可是會加收房錢的。姑娘請多保重,我走了,後會無期!」喬楠風顯然無意久留,見她清醒後安然無事,他便要離去。
「等一等,乞丐兄!」綾小路喚住他。
「姑娘,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回他沒有停下腳步。
「你就這麼走人,我可是會很為難的。」她的淚水瞬間凝聚。
「何來為難之有?」他回頭,總算停下腳步。
「你至少得跟我回家去見乾爹爹吧。」她抬起哀求的視線。
「你不是說你是一名孤兒?怎麼,這會兒又冒出爹爹?」他哭笑不得地反問。「不要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是郡主之類的金枝玉葉。」他哈哈三聲。
「若我真是郡主,你昨天輕薄我的罪名就足以滿門抄斬。」她不滿地嘟起小嘴。「雖然我長得真的不像。」她不甘心地補上一句。
「你要我去見你爹爹,然後呢?」她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倒是勾起他的好奇心了。於是他重新坐回木椅上,蹺起二郎腿,邊喝著清茶邊看她搞把戲。
「告訴爹爹你要娶我。」她一臉認真地表示。
「你說什麼?」
想也知道,悠閒喝茶的喬楠風只差沒被噴出的茶水給嗆死。
不是她的錯,是清茶太難喝了。
「你昨天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難道不該負責。」她一臉無辜地瞅著他噴茶滿桌的誇張反應。
好沒衛生喔,桌上的那壺茶和杯子她絕對不碰。
「我可不記得昨天我對你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喬楠風當然不是被嚇唬大的。他裝瘋賣傻的工夫足以做她的師父。
「你若不願承認,我也沒辦法迫著你去見我爹爹,甚至娶我。只是,這一夜未歸,回到家後,有誰會相信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卻整夜相安無事呢。」一顆顆委屈的淚水如紅豆般滑落兩頰。
「我不知道你心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不過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錯。」他沈笑一聲,來到她面前。「多少皇親國戚的千金都想要高攀我這個風流『乞丐』,如果你有心排隊候補,得要有相當的耐心喔。」他意有所指,神情曖昧地在她粉頰上一吻,之後,大聲狂笑著離開。
怎麼會這樣?綾小路,懊惱地拚命抹去頰上沾染的臭口水,美好的騙人計劃就在他聽來刺耳的取笑聲中結束。
本想帶個乞丐新郎回去氣氣成王那個老爹爹,好藉以脫離成王府這大鳥籠。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找不到回家後的免死金牌,還被那臭乞丐偷親了下。
「真是霉運走到家門口了……」她決定離開客棧後,回去大娘的屋子中,好好祭拜一下那位橫死的無名大叔,去掉昨夜以來的衰運。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去當鋪當掉玉珮,好好餵飽肚子才行。
***************
就在綾小路心滿意足地拿著熱肉包,邊走邊吃來到大娘家時,昨晚那位無名大叔的屍首已經不見了。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這命案現場既沒有官兵守衛,更沒有圍觀群眾,一切平靜無事得可怕。
「大娘!大娘!小路回來了!」綾小路走進空無一人的屋子,不死心的低喚一聲。縱使大白天的,屋內卻陰森冷清得可怕。或許是昨晚真被那蒙面黑衣人嚇到了,至今她的恐懼感依然殘存。
就在她咬著包子邊納悶的同時,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低沈聲音忽然在身後方響起。
「終於等到你這臭小子了!」
綾小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咬在嘴中的肉包於是嗆哽在喉頭中,當她循著聲音回頭——
「你是……」她竟然又見到昨晚那個蒙面黑衣人。不同的是,在大白天見到這蒙面人的全身樣貌,樣子更形可怕。
蒙面人那斷了一隻左臂的身子瘦瘦小小的,配上他那精銳如鷹的眼神,讓人望了退避三舍。尤其當他在打量人的那種兇惡目光,更是足以把人嚇得撒出尿來。
綾小路還來不及自震驚中逃開,那個蒙面人便已抓住她的衣領,冷冷地質問她。「我要的東西呢?」盟添海眼神冷酷地直視驚慌的她。
「我不知道……」她被他的力道抓得好痛,而梗在喉頭的肉包子更是讓她快要窒息。再不喝點水,她就要與世長辭了。呼吸愈來愈困難了……
「竟敢跟我裝傻,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盟添海見她不招,抓領的右手一騰翻,大拇指和食指瞬間拙住她細小咽喉的兩穴側。只要他輕輕一使力,這個小子就一命嗚呼了。
「水……給我水……」綾小路被他這麼一抓,臉色更加蒼白。
在沒有還擊的能力,且意識開始模糊之下,她亂揮的雙手扯下了蒙面人腰際間的水酒羊皮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嚕咕嚕的喝下羊皮袋中的飲料,直到水袋完全扁平。
「你這小子,沒想到你死到臨頭,還不忘順手牽羊!」盟添海氣急敗壞、額上青筋直起。
想想連自己都捨不得大口喝的陳年好酒,竟然就這麼被這小子白白糟蹋,一乾而盡。真是太可惡了……今天他若讓這小子死得太痛快,他的名字就不是……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灼熱的好酒一下肚,綾小路的意識便開始模糊。她向來不勝酒力、滴酒不沾的,可想而知她將烈酒當水喝後會產生的後果——身邊的人通常是最最倒楣的。
「別想藉酒給我裝瘋賣傻,說,你到底把真正的布包交給誰了?又是誰在幕後指使你的?」盟添海加強手勁,將個子嬌小的她硬是抬高了半寸。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一臉痛苦地掙扎著。奸不容易藉酒將梗在喉頭的肉包子嚥下,卻又被這討人厭的奇怪大叔死捉住,她到底犯了什麼沖,招誰惹誰了?
「很好,既然你不肯乖乖招供,我就先廢了你這雙眼睛,看你還招不招!」狠話一說完,他立刻鬆開頸間的力道,準備取下她一雙眼珠子。
「我說,我說……」綾小路其實已在半昏醒的意識狀態。
「東西到底在哪裡?」盟添海冷厲地追問。
「東西在……」她已陷入酒醉的昏迷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