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染香群
沐浴著金光,翦梨看起來的確跟女神一樣,可能比無情天女還要金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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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高翦梨走進家裡,狐影砸了手裡的英國骨瓷茶杯。「翦梨,你回來送死嗎?石榴人在這裡……」
「沒錯!我在這裡!」樊石榴怒氣沖沖的衝過來,拔起拳頭,「你受死吧!」翦梨完全沒有抵抗,「好呀,只是你永遠不知道蘇煥真的下落喔。」
「她在哪裡?」石榴愣愣的問,連狐影都豎起耳朵。
她懶洋洋的講了經過,樊石榴呆了一呆,還是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哎唷!」翦梨抱著腦袋喊痛,「你怎麼還打我?真是野蠻人!我這麼犧牲形象幫你的客戶欸!」
「幫你個大頭啦!」石榴抓著她的胸口,「你這下子死定了!這件事情讓無情天女知道,你一定會被撤職查辦的!」
「撤職查辦就撤職查辦!」翦梨推開她,「那種上司不跟也罷。倒是你,還不趕緊去告訴顏健新那笨蛋?」
「這能說嗎?」石榴推了她一把,「我們只能從旁協助,不能插手人類的人生!」
「媽的,」翦梨也推了她一把,「你就是沒種就對了!」
「看!」石榴更猛的推她,「誰能比我番石榴的種多?誰像你這個爛梨子只有兩三顆種子?」
「質精勝量多!」翦梨氣呼呼的就要走,「你不敢說?我去說!那個男人快完蛋了,班也不上,飯也不吃,整天像神經病似的大街小巷亂轉亂找,早晚會瘋的!蘇煥真會想通,但是等她想通,恐怕只能去精神病院找人了!」
「不准去!」石榴怒吼。
狐影忍不住,「大家冷靜點……」
「閉嘴!」
「沒你的事!」
兩個女人發怒起來宛如鬼臉,又互相拉拉扯扯,「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天人,應該循天道而行……」
被吼的狐影耳朵都垂下來,只有小英同情的拍拍他的臉。
「小英,等你長大,可不要像這兩個可怕的神仙姊姊。」他含著淚偎偎小英的嫩嫩臉頰,「天道啊……」
萬事萬物,均循天道而行,以緣為絲線。所有的巧合不能用「偶然」來解釋。互為因果,才是天道。高翦梨巧遇蘇煥真,也並不是「偶然」。
「來吧,小英,我們去查查資料。」他抱起小英,把食指放在唇間,「我想天界電腦不介意讓我們侵入一下。」
小英看著他十指如飛,趴在他肩上,好奇的說了聲,「噠?」
「對呀,小英,果然他們還是有緣份的。不過天機不可輕洩,我們只能悄悄的製造一點「偶然」……」
自由飛騰的風呀,飛躍百里,為我效命吧!
只覺得狂風驟過,刮亂了小英額頭柔軟的瀏海。「可以了。」他笑笑,「我們去泡茶讓姊姊們喝。」
泡好了茶,兩個人氣喘吁吁,正在休息,準備下一回合。正渴著,看到金黃色的茶湯,一口灌下,差點噴了出來。
「狐影!這又是什麼?」兩個女人異口同聲的兇惡。
「冬蟲夏草呀。」他還是一逕的笑咪咪,「喝了可以心平氣和喔。」
石榴不相信的搶下茶壺,看著裡面奇怪的茶渣。「你說看看,為什麼這種冬蟲夏草這麼奇怪?」她顫著手指。
「啊,那是蠍蠱變成的冬蟲夏草,太白仙人不輕易給人,我還花了不少心力才要到的。」
蠍蟲?!她們倆一起按著胸口,「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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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風。修女起身關窗戶,吹倒了桌子上的盆裁,弄掉了整排的書。她起身收拾,沒關緊的窗戶,狂風又吹進來將書頁翻得窸窣作響。
正要撿起來,才發現那本書是相簿。翻著家庭相簿,她突然湧起無比的懷念。雖然說,她終身奉獻給主,從年輕到現在部沒改變過。不過,這些年的經歷讓她瞭解到,服侍主不代表要否定自己的原生家庭和親人。
一切都為主所造,當然包含她的家人。她棄絕俗世的情感,並不包括必須排斥親情。
如許懷念。尤其是那個千山萬水都願來看她的弟弟。
他結婚了嗎?對於神的慈愛,有沒有頓悟?這份懷念,讓她寫了五年來第一封家書,當她畫好了地圖,心裡滿是歡喜。
「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將信投入郵筒,她合十微笑。是神的旨意翻開了相簿,也翻開了對家人的懸念。
隔了一個月,她雖然有耐性,卻也詫異何以弟弟會來得這樣遲。以往弟弟一接到她的信,不管人在哪裡,都會飛奔而來。
等到她看到睽違已久的弟弟,從他鬍鬚滿腮的落魄樣,就知道他經歷了一場人生艱苦的試煉。
「喔,健新。」她滿懷同情的將手放在他的肩上,「你要相信,神永遠與你同在。」
「如果祂與我同在,請把我的妻子還給我。」他擁抱住溫柔的長姊,心裡懷著無比的淒楚。
經過了這幾個月,他滿腔的怒火已經熄滅,開始惶恐沒有訊息的煥真是不是尋了短見。這個月他東奔西跑的看了好幾具無名屍,希望知道她的下落,卻不希望她是這樣淒慘的結果。
神哪……若真有神的話,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就行,我什麼都不奢求。失去了她,我宛如失去半身,活著跟死了沒有什麼兩樣。
「發生什麼事了呢?」長姊溫柔的問,輕撫著他的頭髮。
看看她這身隔絕世俗的修女服,他張了嘴,又無力的閉上。「姊,我處理得來,你不用擔心。你這些年好嗎?爸媽要我帶些東西給你。」
接到大姊的信,爸媽一直催他去看看。他不是不懂父母親的苦心,他們都不願意看他這樣頹喪焦慮,希望藉著與大姊相聚的機會,能夠給他一點撫慰。
但是他不需要任何撫慰,他只需要煥真出現就行了。
以往和大姊的相聚都能讓他感到安寧,但是現在只有焦慮而已。
「大姊,我還有事。」他無法忍受在這個時間像是停止的小漁村虛耗,「我先走了。」
修女沒有留住他。理解的點點頭,輕吻弟弟的額頭,「主會看著你的。」
他苦澀的扯扯嘴角,主會看著我?我倒希望祂看著煥真。他走出教堂,正準備上車,眼角瞥見不遠處有個派出所。漁村……他應該去問問看,最近有沒有自殺的無名屍。
沉重的轉了方向,低著頭,走過一棟雪白的小平房,不知道為什麼停了腳步。
為什麼我要停下來呢?夕陽已經西斜了,我得趕緊把事情辦一辦,聽說淡水河那兒有具無人認領的女屍,我得去確定不是煥真,不是嗎?
他轉頭看著雪白的小平房,有盆盆裁迎風搖曳,大約有他的膝蓋高。
這樹的長相……他很熟悉的。小小的白花芳香青澀,有些凋謝的小花,金色的花房蓬起來,像是……像是……
像是他放在房裡的黃金番石榴。
試著敲門按電鈴,沒有人回應。傾耳聽了聽,屋內沒有聲響。
健新轉身衝進教會,「大姊!大姊!」他上氣不接下氣,「那棟……呼……那棟白色屋子是誰住的?」
白色屋子?「門口有株盆栽那棟?那是蘇姊妹的家。」
蘇?「她叫什麼名字?」健新的聲音發顫。
修女回憶了好一會兒,「蘇……蘇什麼芳?不對!蘇……蘇煥真。對了,她叫蘇煥真。」轉頭一看,她老弟的臉龐像是白紙,「弟弟?」
「她不在家嗎?」瞬間臉色突轉紅潤,但是也太紅潤了點,連聲音都變了。
「她傍晚都在海岸那兒散步,現在應該也在那裡吧。」還沒說完,健新已經一陣風似的奪門而出。
「咦?」修女摸不著頭腦。
他拚命奔跑著,這輩子沒有這麼全力奔馳過,夕陽西下,在岸邊,熟悉的身影眺望著海洋。
他緩緩接近,唯恐驚醒自己,結果是一場夢的話,那該怎麼辦?
悄悄的繞到她的旁邊,望著失神的煥真。她似無所覺,望著海天一色,喃喃著,「健新……」
「我在這裡。」
煥真猛然回頭,饒是健新眼明手快,一把攢住她,要不然,他真的得去派出所認淹死的女屍。
她張大了嘴,不敢相信的望著他,被他拉進懷裡,猶然愣愣的。這是夢還是幻覺?
不對,應該是樊石榴做出來的虛擬實境。
「樊石榴?你來了嗎?」她搗住臉,「快把虛擬實境收起來,我不要這樣……這樣很痛苦……」
「你也知道這樣很痛苦?」健新抓著她猛搖,「你知不知道我快把全台灣的無名女屍認完了?你居然好端端的坐在這裡發呆?笨女人!笨蛋女人!」
「健新?」她的表情又想哭又想笑,「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夢中?我沒有做夢吧!」
一把抱住他,才想到不對,「你怎麼會找來?你沒有跟嶺月結婚嗎?」
「結你媽的頭!」他吼得煥真耳朵嗡嗡叫,「老婆可以隨便換的嗎?這個跑了換下一個?你當是醫院掛號是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