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深雪之戀

第5頁 文 / 染香群

    若是非如此不可,他會這麼做。他無法想像沒有靜的日子。霸道?那就霸道好了。

    「你已繼承家業?」靜小心的選擇字眼。

    他點頭。

    靜輕輕撫撫他的頭,就像她還是深雪的家教一般,深雪也如同往日,將大大的眼睛閉起來,睫毛輕輕的顫動著。

    「你才十七歲呀……」歎息,「不。深雪,我對當極道之妻沒有興趣。」

    她在真鍋門口站定,點煙。雪白的煙霧裊裊。「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比較關心你的安危。」

    靜離去,深雪沒有阻攔她。

    「我不會放棄的。」深雪喃喃著。

    每天去公司等她下班是種樂趣。因為她會微跛著緩緩踱出來,能夠看到她,就是莫大的狂喜。

    幾天後,靜終於無法忍耐,「你想怎樣?」她對著深雪發飆。

    「嫁給我,跟我回日本。」

    「你看清楚,我已經不是你那溫柔的家教老師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我已經不是你戀幕的靜了。」

    「我不是因為你的溫柔才戀慕你。」深雪抓著她,「因為你是『靜』才戀慕你。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你連飯都不跟我吃,連門都不跟我出,你為什麼不讓我證明,我的決心和愛慕是不是盲目的?」

    他放開靜,「你因為我的年紀小,所以連機會也不給我。你知道我的智商有一九○嗎?你知道我越級念了大學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卻因為我的年紀淘汰我,這太不公平了!」

    良久,靜不語。只有她來在指上的香煙,填充著彼此的沉默。

    「世界有什麼事情是公平的?」她終於開口。

    「你可以試著控制這件事情,讓他公平點。」

    她笑了。「來吧,我們嘗試看看怎樣叫做公平。」

    靜的學弟就住在家附近,而且靜也有年齡合適的追求對象,「我的競爭對手好多喔。」他笑。

    「所以你的機會不大。」靜安然的穿著白棉睡衣,捧著熱騰騰的馬克杯暖手,「不穿上衣?這樣不冷?」

    和日本比起來,台灣怎麼算冷?再說,有靜在。

    「我比他們漂亮,也比他們年輕。那些老頭比不上我。」深雪含笑著。

    她笑深雪的自大,「我也老了。」

    「靜是沒有年齡的。即使滿臉的皺紋,我仍然愛靜……」深雪從身後抱住靜,輕輕吻靜的頭髮。

    輕輕的往後倚,靜沒有推開他。

    他相信,靜的心裡一直有自己的位置。

    「或許你還小,所以我對你沒有戒心吧。」她溫柔的笑笑。

    「我已經大到不是處男了。」他有點不高興。

    「處不處男不能拿來當年齡指標吧?」

    呵,靜真的是……只有在靜的身邊,他才能安然的睡去,不用警醒著自己的生命。好多年沒有這麼好睡過了。

    陪著靜,每日送她上下班,悠閒度日,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假期。幸福,其實就是這樣平淡的生活吧?或許,他不用回日本。

    留下來吧。他可以念這裡的大學,半工半讀。守著靜。等地拿到學位,找到工作,就可以養活靜,不用讓她再受風霜。

    沒有什麼苦是不能吃的。這幾年,他已經見識過地獄了。

    「直雄先生,」他的部下惶恐的頓首,「我們應該回日本了……已經延期兩次,絕對不能再拖了。」

    「那你們回去好了。」他臉上罩滿嚴霜。

    「直雄先生!」部下大膽的勸諫,「儲備典禮在即,您……」

    「我不回日本了。」他畢竟年輕,思慮不到許多險惡,「回去告訴我老爸,隨便他要脫離戶籍或者是脫離關係都可以,讓副會長繼承吧。我要留在台灣。」

    「直雄先生!直雄先生………」不理部下焦急的呼喚,他轉身高去,高興的心都要飛起來。

    「媽的,」跟他最久的市川將煙蒂忿忿的一丟,「都是那個台灣女人!萬一傳到會長的耳朵……」

    幾個忠心耿耿的部下面面相覷。他們都是裡見家的死土,當初裡見館晴嫁給木村會長時,館晴的父親讓這幾個人過去保護女兒。

    「絕對不能發生這種事情。」石黑咬咬煙蒂,「會長會……」

    會殺了直雄先生。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叛逃下手也決不會留情的。

    「那女人不能留著。」市川拔出槍。

    若不是深雪衝出去,百發目中的市川不可能失手。將手一偏,裝上消音器的手槍無聲的在水泥牆上打穿一個孔,離靜只有一公尺。

    「對不起……對不起……靜……」深雪恐慌得呼吸幾乎停止,「回答我,靜,你怎麼樣了?」

    「深雪?」她困惑的神情轉蒼白。深雪將她抱得這麼緊,幾乎要窒息。

    「不准碰她!我回日本……我回去……若傷害了靜,我一定會天毀地滅,直到一切了結為止!我說到做到!」他用日語大聲的說,臉上猶帶著潸然的淚痕。

    「再見啦……不再見了……」我的存在,居然會傷害靜。在哪個我看不到的角落,靜會冷冷的死在陰暗的角落?這個他受不了。

    毅然的轉身離去,他頰上的淚痕未乾。

    從小就看著母親的淚。他突然想起幼年的自己寫過的短詩:

    思念鑄造成的河水

    蜿蜒在母親臉上

    之所以是鹹的

    因為源頭是無盡的海洋

    這個海洋,他終身都無法渡越。只能隔著這廣大的淚之洋,懷想著靜的容顏,漸漸在歲月裡遺忘她的形影,卻無法忘記她。

    沒有止境的折磨。

    「你就這麼渴望我變成父親那樣,雙手染滿血腥的惡魔嗎?」深雪一拳打倒市川,怒吼著,「你這麼希望的話,我會如你所願的!」

    市川擦去嘴角的血,「直雄先生!這是最溫柔的相待了!因為她是『夫人』,我才願意一槍讓她的痛苦減低到最小。若是別人呢?直雄先生,死有很多種方法,更何況,死亡並不是最痛苦的地獄!你覺得木村會長會怎樣對待靜小姐?像我這樣而已嗎!」

    這話點醒了深雪。父親會怎麼做?折磨她?輪暴她?然後乾脆把她賣到東南亞?

    他的臉變得這麼蒼白,卻讓市川的心少了一拍,低下頭來。深雪少爺——他在內心總是這麼稱呼他——這個時候和館晴小姐多麼相像。

    「市川,對不起。」他扶起市川,「你一直忠心的保護我,我卻對你動手。」

    「深雪少爺!不……直雄先生,這是我的本分!」市川粗獷的臉漲紅起來。

    「但是,請你……不要傷害靜。」他低下頭,「我會回日本去。讓大家擔心了。這的確是我的責任,跟靜沒有關係。」

    這個驕傲的,從不低頭的深雪少爺,為了一個台灣女人,向他的部下們低頭,所有人都驚住了。

    「少爺!」石黑嚴肅的一鞠躬,「只要您回日本,靜小姐的安危,就交給我負責。」

    「我也……」市川衝動的想說出口。

    「市川,你還得保護少爺。」石黑沒有表情的臉像是岩石般堅定,「靜小姐交給我就行了。我們並不是木村鬼塚會的人,我們效忠裡見家,是裡見家的死士。既然是深雪少爺的女人,也是裡見家的姬君。我會用生命保護她!」

    深雪嚴肅的對他鞠躬。默默的把靜的安全交給他。

    靜,你是安全的。只要不再跟我有任何瓜葛……

    但是在大廳看見靜的時候,他卻忘記不再與靜有瓜葛的誓言。不知不覺走到她面前。靜微笑著,將他臉上的墨鏡拿下來,梳上去的頭髮披亂在額前。

    「當雪深的日子……」她輕輕的念著。

    他露出淒然的微笑,將口袋裡一張護貝過的小卡片給靜。

    靜說不出話,無聲的念著上面的字句。那時的自己,還是好哭的。她多麼懷念那個好哭的楊靜。

    歲月流轉,曾經刻骨銘心的愛戀到頭成了一場空,誰也不會記住她,只有這個孩子,頑固的記住了她這麼多年。回來的時候,比她高一個頭的俊秀少年,卻這麼濃烈而無保留的愛自己。

    只因為她是「靜」。

    主動吻了他,忘情的。

    「我想帶你走……」極道之妻,總是沒有好下場的。為什麼我能把靜拖進這個修羅揚?

    我是這麼的愛她。

    靜沒有回答,只是緊擁住他,像是這樣就可以把明天和一切都隔絕於兩個人的臂彎之外。年齡、階級、未來。一切的一切。

    都在相擁中不存在。

    明天還是挾帶著罕有的冬陽來了,望著蒼白的靜臉上淡淡的笑意,蕾絲花邊的窗簾在她臉上落下深淺的影子,像是游移的蝴蝶。

    「若是你懷孕了,一定要讓我知道。」貪戀的擁著她,這是絕美的噩夢。因為這麼甜美,在孤枕的時候,他不知道要怎麼對付回憶的折磨。

    「嗯。若是有這個孩子的話,他的未來一定很不平凡。日本某組的組長,少年時在台灣留下來的孩子。」

    深雪笑了,為了不讓她看見自己的泫然,輕輕的與她吻別。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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