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染香群
「拜託。」
「你不這麼想?」未遲的表情有點受傷,「但我是這麼想的。因為我太喜歡美麗了,所以其他女人變得一點味道也沒有。」
該死!明明知道他在哄自己,卻被哄得心花怒放,她實在太沒用了。
「峻峰真的要接下馮家?」他心裡只有星冕,「那星冕怎麼辦?」
「只能辭職了,還能怎麼辦?」峻峰臉色蒼白的推門進來,神情疲憊。
「辭職?你要辭職去接那個只剩下空殼的馮家?」未遲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搞什麼鬼?你不要我問,我就什麼都不問,請假也隨你高興,我信任你,你卻這樣回報我的信任?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出身?」
「我的出身有什麼好說的?我是庶出的兒子,連我親生的媽都當我是隱形人,大媽和大哥天天在老爸耳邊嘀咕著我會謀奪家產!我比大哥優秀,難道是我的錯嗎?我只錯在不該是庶出!」向來溫文儒雅的他用驚人的聲量吼著,「你以為我願意?我不得不接下馮家,我父親和大哥都因車禍意外過世了,現在我是馮家最後一個男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馮家現在是什麼情形呀?你老爸死前出過一本自傳,還是美麗親自操刀的。你問問她好了,問問馮家還剩下什麼!」
「馮家是沒什麼,可是馮氏企業還有成千上萬的員工要養家活口!」他將臉別開,「這是我的責任!」
「你這死腦袋!甘心為虛情假意的家人付出,卻要放棄自己白手起家的事業!」未遲的火爆脾氣又炸了起來,「美麗,出去!我跟他有男人的話要談!」
還有什麼話好談?美麗翻翻白眼。男人除了用拳頭來說服對方,還能談什麼?
雖然口氣蠻橫,但是,在出版社裡,他是社長。她默默的關門出去。
芯君慘白著臉坐在座位上,美麗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要跟他走。」她終於開口,聲音卻在顫抖,「但是……我好害怕,我將會有兩個婆婆。」
美麗知道馮家有多複雜。馮家大家長的兩個妻子不和,首富也已是過往雲煙,就像是紅樓夢裡的榮寧二府,即將走向衰頹,這麼複雜的家庭,芯君應付得來嗎?
「你嫁過去,是當不成少奶奶的。」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
「我從來不想當什麼少奶奶。」她眼中含淚,嘴角卻是欣慰的笑,「他什麼都告訴我了。雖然家人待他不好,他還是眷戀那個家的。我很怕……但是,跟這種害怕比起來……我更怕失去他。」
美麗望著柔弱卻又堅強的芯君,對她的未來寄予祝福,卻不甚樂觀。
這時,峻峰和未遲滿臉是傷的走出辦公室,互相擁抱一下。
峻峰走向芯君,兩人堅定的握住彼此的手。
遠速的看著他們兩個相扶持而去的背影,美麗和未遲都沉重的歎口氣。
就這樣,星冕同時失去了兩個優秀的員工,就像是驚濤駭浪的序曲一樣,美麗覺得隱隱有股不祥的風吹拂著。
失去峻峰,未遲才知道從前對他的倚重有多深。星冕因為有他嚴厲專業的要求,和峻峰圓滑的處事風格,才能成為出版界的佼佼者。
好不容易挪出時間見面,美麗和芯君自顧自的聊天,未遲則對峻峰抱怨著,「少了你,我像是少了條胳臂。最近許多連鎖書店都傳出不好的消息,連總經銷都搖搖欲墜,你又不在,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喂,振作點!」峻峰朝他的肩窩打了一拳,「我哪有這麼重要?你這樣說,對得起星冕其他孜孜不倦的同事嗎?」他下巴一指,「你又把美麗擺在哪個位置?她才應該是你一生的夥伴,不管是在事業上還是未來。」
這個粗魯又自大的男人居然紅了臉,峻峰暗暗好笑著。
「我就是……就是不想她那麼辛苦。」未遲趕緊喝了一大口啤酒,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我希望能讓她過安逸幸福的日子。」
「我想,她也安逸不下來吧。」峻峰只手撐著下巴,「兄弟,我真替你高興。她是個好女人,你們若能少吵點架,真的很適合。你是沒心機的,吵完就忘了,美麗也能這樣就好了。」
「她的聲音比我還大,你覺得呢?」未遲的臉上淨是滿足,「沒有她,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咦?」峻峰愕然瞥見他手指上的白金戒指,「好小子!你們偷偷結婚了?!」
「嗯,我們去法院註冊了。」未遲搔搔頭,「淹水以後,又有總經銷倒閉,加上連鎖書店不穩,最近出版社非常忙。她怕我跑掉──」
納莉颱風讓星冕蒙受了很大的損失。大水驚人的灌進汐止的地下室倉庫,未遲在狂風暴雨中困難的趕到倉庫時,美麗和大半的同事已經在堆沙包和搶救書了。他捲起袖子,拚命的堆沙包,美麗則拚命把書往樓上扛。
沙包準備得不夠,誰也沒想到這次的颱風會造成這麼大的災害。搶救不到一半,大水湧進地下室,淹沒了他們的心血。
又濕又冷的兩人靠在一起取暖,他的眼眶紅了,一轉頭,望見美麗的頰上有著晶瑩的淚。
他安慰的擁住她,「一切都能再重來的。」
是呵,他們是一輩子的夥伴。擁著啜泣的美麗,他突然感到萬分欣慰。
「我們結婚吧。」他開口求婚。
就這樣,兩人互許下一生的承諾。
「是誰怕誰跑掉?」峻峰翻翻白眼。
未遲不答腔,拚命灌啤酒。
另一頭──
「還習慣嗎?」美麗溫柔的問。
「嗯,其實也沒那麼可怕。」芯君臉上出現從來沒有過的堅毅笑容,「家事都有傭人代勞,只是這麼大一個家,需要專人管理。峻峰將家托給我,我當然要盡力。」
「呵,林黛玉變成王熙鳳了。」美麗笑了。
「你敢糗我!你呢,亞馬遜女王成了小女人,這話傳出去,誰會相信?城國那群老笨蛋鐵定會笑掉大牙。」看到美麗的手腕上有剛痊癒的疤,她馬上變臉,「怎麼?未遲對你動手?」
「你以為他打得過我?」美麗撫著長長的疤,「這是淹水那天被角鋼割破的。你們不在,星冕發生了很多事。」
「風雨生信心,對吧?」芯君轉頭溫柔的看著談笑風生的丈夫,「我覺得我越來越愛他了。或許是在這種艱困的環境下,彼此變成對方最後的慰藉吧。」她輕輕歎口氣,「我擔心若是往後日子平順了,我們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親密。」
「不會的,」她拍拍芯君的手,「你們可是一輩子的伴侶啊。」
芯君搬走後,未遲便搬進美麗的公寓,住在芯君原本的房間。不顧她的抗議,他開始付每個月的房租。
「喂,租屋契約上寫的是我的名字!」她不高興了。
「養家活口是男人的責任!」未遲蠻橫的交叉雙臂。
「我不會幫你洗襪子的。」美麗正對著稿子頭痛,情緒不太好。
「若只是要找個菲傭,我幹嘛娶你?」他挑剔的看著她塞滿書和稿子的房間,「你比我還不會收拾。」
「嘖。」美麗火起來,將他推出去,準備把房門關上。
「喂,你就這樣把我關在外面?」未遲擋住門,「明天我要去香港參加書展,我們會有一個禮拜見不到面欸。」
美麗凝視了他一會兒,鬆了手,讓他進來。
「我還有本稿子要看呢」一面接受他熱情的吻,她一面細聲抱怨著。
「叫那個作者去死!叫那些稿子都去死!居然把我的女人心思佔滿!」他粗魯的把稿子往牆上一丟,「煩透了,我不想離開你這麼久……」
輕輕吻著她的頸子,她漂亮的眼睛一片迷濛。
注視著她的眼,他最喜歡她的瞳孔裡映出自己的模樣,豫是她的世界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曾認為戀愛不過是肉體與謊言的遊戲,在女體與胭脂中流連,他不沾身也不沾心。
可他卻在美麗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彷的靈魂。對她的情感很複雜,除了肉體的眷戀,還包含了棋逢對手的競爭感,以及憐愛和被憐愛的往復。
對她的感覺,這一生挖掘得盡嗎?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從健身房那個漂亮的迴旋踢開始,從爭淋浴間的時候開始,還是從牽起她的手那刻開始?
他還記得初次牽起那有力纖長的手時,那種無法忘懷的感動。
這種感動,在每次吻她、與她親密的時候,總是一次一次的重現。
「我總是和你吵架。」他們的臉這麼接近,近得讓他可以看清她每一個反應,「你不生氣嗎?」
「吵架要旗鼓相當,要有所為而為。」美麗輕撫著他剛毅的線條,「除了工作之外,我們並不常吵架,不是嗎?」
更多時候,他們靜靜相依著看書、閒聊,讓時光緩緩流逝。只有兩個人的靜謐時刻,空氣中彷彿也充滿淡淡的芳香。
一種專屬於他們的──愛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