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節 裡希特霍芬 文 / 夕陽西下的時候
第15節裡希特霍芬
「德軍西非空軍司令裡希特霍芬將軍到——」空軍副官扯開嗓子喊叫。
裡希特霍芬邁著沉重的步伐踏進會議室，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早已不是冷酷無情地轟炸華沙和斯大林格勒的硬漢，而是一個垮掉的人，他倚靠在門上，把軍帽捏在手裡，眼裡閃著淚花顛三倒四地喃喃：「漢堡不在了……慘絕人寰……中世紀的教堂成了黑色的空殼，燒得焦黑的屍體……公共汽車都燒化了……整整一個小時，我沒有見到一個活人，不，連一隻活狗都沒有見到……」
軍帽和幾張照片從他軟弱無力的手裡掉落到地上。裡賓特洛甫橛著屁股挪開帽子，拾起照片。周圍人紛紛幫著揀照片，沒人理會那只軍帽，被進來倒開水的女服務員一腳踩扁。
照片在眾人手裡默默傳遞著，這幾張照片是冷凍機，讓屋子的空氣如同冰凍，看照片的人亦不例外成了冰磚。
儘管事先調整了心態，儘管平日裡自詡為鐵石心腸的人，這些慘絕人寰的照片深深震撼著希特勒：繁華的街道堆滿了幾層樓高的瓦礫，兩邊的高大樓房成了薄薄的一堵牆，看上去像是紙板搭建的。一家四口身子燒成木炭，由大到小依次躺在地上，最小的孩子只有幾個月，像一塊燒過了頭的磚頭。燒成焦炭的死者都露著白白的牙齒，就連下邊那個兒童也一副呲牙裂嘴的猙獰模樣，像是死神在獰笑。一輛自行車倒在地上，上面的騎手只剩下了一把灰燼，頭上的鋼盔和鋁飯盒卻完好無損，自行車的主人生前可能是通風報信的，如今向死神報到去了。這一張照片將盟軍的奢侈暴露無遺：諾大的一塊平地上彈坑密密麻麻，猛然一看像踏上了荒涼無比的月亮表面，那裡還有一絲生機？由於屍體太多，只得就地火花，因而到處是這樣的場景：空中煙霧瀰漫，層層疊疊的鐵軌下燃燒著火焰，上面是小山一樣高的屍體，熱氣騰騰的屍體慢慢熔化，往下流淌的油脂更助火勢，竄起沖天的火苗。那些平日裡活生生的人此時只代表著一堆柴草，一堆肥料。
戰爭的埋單者永遠都是普通百姓，從這個角度講，不論是哪個國家與民族，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小撮當政者手中.德國民眾選擇了希特勒，他們也就選擇了死亡，但是，如果不選擇希特勒就一定會有和平嗎？二戰，其實是一群強盜的分髒戰爭，只不過是勝利者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罷了。
從一位跳傘的美國飛行員身上搜出了一張地圖，上面用紅筆標出的重點轟炸區域是漢堡最繁華的商業區與居民區，包括高中心的阿爾斯特湖邊。阿爾斯特湖位於市政廳廣場以東，像一顆明珠鑲嵌在市區的中央，風景如畫，美麗的湖面上，彩帆點點，天鵝優雅地穿梭在波光粼粼中。夜晚燈火通明，霓虹眩目。湖濱有精美的雕像，古老的教堂，豪華的賓館和商業大街。可是，僅僅過了一天，這些都成了過去，展現在眼前的是慘不忍睹的地獄景象：大轟炸引起了全城性的烈火，烈火變成了旋轉的熱風暴，為了求生，人與動物像下餃子一般跳進湖水，不會水的被淹死，會水者死得更難看：臨死前撕扯下頭髮抓破臉——空氣中的氧氣被沖天的大火迅速消耗殆盡，統統窒息而亡。
這位英國空軍飛行員回憶：「當時的場景讓我完全震驚了，我們彷彿飛行在火的海洋上，熾熱的火焰透過濃濃的煙霧閃爍著死亡的光芒。我一想到在這人間煉獄裡還有很多婦女和兒童，我就無法自制地對我的戰友們喊道：『我的上帝，這些可憐的人們！』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的感覺……」
希特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希姆萊喃喃：太慘了，市政廳被抹平了。戈林第一次沒有為毀壞的油畫而痛心：「漢堡可是歐洲的中心啊。」
所有人都吼叫著復仇。這些條頓武士們的復仇必將是震驚世界的。
希特勒通紅的雙眼逼視著裡希特霍芬，一字一句地說：「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我已經下達命令，讓你接替韋斯中將，擔任國土防衛軍司令，迅速組織反擊。」裡希特霍芬沒有一絲高興的表情，空洞洞的目光盯了元首一眼，沖耶舒恩內克上將吼叫：「讓我用兩隻拳頭去打飛機嗎？你這個笨蛋。」他猛然一拳頭咂在水泥牆上，馬上留下了一個血印，「德國的戰鬥機、高射炮都是他媽的兒童玩具。」
他的話明顯傷眾。耶舒恩內克上將的臉馬上變成了紫茄子，把桌子拍得砰砰直響：「你知道個屁。敵人發明了鋁箔雷達***，我們的雷達都成了瞎子，戰鬥機成了沒頭的蒼蠅，而敵人把每一架轟炸機都派出來……」
戰鬥機總監加蘭德鼻子下的小鬍子都氣歪了，衝過來向裡希特霍芬揮舞拳頭：「什麼兒童玩具？什麼沒頭的蒼蠅？是不是在非洲呆傻了？既然你這樣說，以後，你休想從我手裡得到一架戰鬥機。哼！」
高炮部隊司令卡姆胡貝爾向他噴濺唾沫：「小子，嘴上沒毛，說話不牢，沒有高射炮，你拿球去打飛機呀。」
「他可以用手打飛機呀。」有人戲謔，換來一陣哄笑。剛才刻意營造的悲愴氣氛一掃而光。
希特勒粗聲粗氣地吼叫：「誰讓你用拳頭的？你的拳頭能硬得過炸彈？告訴你吧，我交給你的是世界上最先進的武器：防空導彈，它能一下子把百公里以內的飛機炸成鐵屑」。
希特勒賣了個關子，他期待的效果出現了：裡希特霍芬眼睛瞪成了核桃，大張著嘴，一滴口水「啪噠」掉到地上——驚呆了。
「給我記住，從今往後，德國的天空不會再有美國的轟炸機了。」希特勒拍了眼前的活泥塑一把，對方直挺挺倒在地上：戲劇裡標準的大栽碑。
接下來大家應該分頭到可能遭受到轟炸的城市裡親自督戰。此時的希特勒已經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揮舞起超級導彈，讓敵人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這時產生了一個問題：他應該到哪座城市裡指揮作戰呢？要知道，他是這個超級武器的始作俑者，應該由他舉起發令槍。
換言之，今晚敵人大規模轟炸的目標是哪裡呢？空軍情報自相矛盾，列舉今晚將要受到轟炸的城市有七、八個。帝國第一大城市柏林已經反覆遭到轟炸，值得炸的目標所剩無幾了。第二大城市漢堡成了一堆瓦礫，第三大城市慕尼黑正在受到暴風雨般的襲擊，法蘭克福、埃森、科隆、不來梅、維也納、紐倫堡，還有西普魯士的哥尼斯堡都讓盟軍的轟炸機犁了一遍，連元首的家鄉都扔了炸彈。希特勒確信，今晚的轟炸目標肯定在剩下的城市裡面。
空軍總參謀長向他列舉了幾座尚未遭到轟炸的大城市：萊比錫、德累斯頓、漢諾威、布達佩斯。慢慢地，他將目光聚集在德累斯頓。越來越覺得這個地方才是今晚他應該去的地方。希特勒慢慢踱到冉妮亞跟前，偷偷交待她去查一下有關情報。
冉妮亞趁別人不注意，把嘴放到元首的耳邊呢喃：「我早就查過了，今晚美國空軍轟炸的目標不是萊比錫就是德累斯頓。」「那個地方把握大點？」希特勒向她瞪眼。冉妮亞頓了頓，見有人向這邊豎起耳朵，便跟元首打啞語：「後面的那個，就是四個字的。」於是，希特勒清了清嗓子，大聲宣佈，他要親自到德累斯頓指揮空軍的空中反擊戰。
戈林頭一個反對，他認為德累斯頓不過是一座擠滿難民的城市，軍工企業很少，對敵人來說沒有什麼軍事價值。希特勒鼻孔裡「哼」了一聲，睇了他一眼，激憤地說：「你倒把敵人當成紳士了。英軍的哈里斯與美國的李梅都是嗜血的野獸，連他們的盟友都冠以『屠夫』的綽號，他們一定會實施恐怖轟炸的。」
戈林低下頭，但看得出他還是有點不服氣。不服氣的人還有施佩爾，德累斯頓到處是古跡，是人類文化的結晶，英國人和美國人總不至於太墮落吧？
希特勒連哼的心情都沒有了，他當即拉上了空軍總參謀長耶舒恩內克上將與在國土防空軍司令位子上屁股還沒坐熱的裡希特霍芬，趕赴德累斯頓指揮震驚世界的空中打擊，讓人們見識一下睡夢裡都沒見過的新式武器。
希特勒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在鷹巢的畫廊裡。一路上，他的心情好得要命，竟然沖裡希特霍芬開起了玩笑：「哎，給你的命令是從突尼斯直接到這裡，你到漢堡幹什麼？」
耶舒恩內克上將像使壞的師爺一樣貼在耳邊：「他有個情婦在漢堡……」
…………
1942年11月4日，星期三，被盟軍炸成稀巴爛的納粹德國終於重拳反擊了。這個日子必將成為世界戰爭史上的又一個里程碑，是戰爭科技成果的一次令人難忘的檢閱，也是德意志人民一掃陰霾，揚眉吐氣的日子。下午，以希特勒為首的帝國政治局委員們分赴各地，親自指揮空中反擊戰——確切地說，親眼觀賞舉世無雙、一飛震天的雷人武器的表演。
帝國的鐵路系統業已癱瘓，高速公路塌陷。希特勒與裡希特霍芬冒險乘坐一架亨特爾111轟炸機飛往德累斯頓。一路上冉妮亞不斷變著法子給他悄悄打氣：「從法國諾曼底海軍電纜偷聽室偷聽到的情報也證實，今晚敵軍集中轟炸的目標就是德累斯頓。」
這天下午，一部分德國*****和德國空軍首腦們都在冒險。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英美的飛機卻在休整，因而也失去的改寫歷史的良機。也難怪，自從發明了鋁箔雷達***以來，英美空軍抓住德國空軍無力反擊的良機，已經連續不斷地忙碌了三天三夜，好多年輕小伙子們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正好在今天下午打個盹。這可是最值錢的盹啊。
裡希特霍芬緊張地望著窗外，不住地咕嘟：「奇怪，為什麼天空中沒有敵人的飛機呢？是不是他們的炸彈用光了？或者是連日的轟炸，飛行員太累了？要麼是……」
「別費神了，養足精神等著看好戲吧。」希特勒被他嘮叨得不勝其煩。
窗外烏雲翻滾，希特勒閉上眼睛思緒萬千。身邊這個人儘管嘮叨起來沒完沒了，但卻是個鐵血心腸的幹將。兩年前，德國進攻波蘭，他受命轟炸首都華沙。當時，好多空軍次指揮官受戰爭法制約，不願意轟炸非軍事目標，使波蘭人鑽了空子，把高射炮藏匿在居民區中。裡希特霍芬怒火中燒，立即把抗命的前線指揮員西博德上校解職，自己親自帶隊執行恐怖轟炸任務。戰鬥**，轟炸機不夠用，他把燃燒彈裝在容克52運輸機上，投彈的時候打開機門，由兩個人用鐵鍬向外鏟。在挨了560噸炸彈和72噸燃燒彈之後，華沙投降。
希特勒睜開眼睛，透過層層迷霧，他深不可測的目光穿越遠方，落到飛沙走石的西非海岸。種種跡象表明，英美正在策劃一場登陸行動，「硬處好打牆，軟處好取土。」法屬西非是整個軸心集團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敵人很可能在這個地方練手。在1940年與法國簽訂停戰協議時規定，那裡只保留一個幾十人的德國停戰委員會，不能派駐德軍。如果敵人入侵，海上和陸地上主要由對德國三心二意的法國殖民軍防守，這些後腦上長反骨的法國人隨時有可能掉轉槍口，因此，打擊敵人的主要力量要依靠裡希特霍芬指揮的西非航空隊。
他把國土航空軍司令的位置讓給裡希特霍芬只是權益之計，因為只要把世界上最先進的尖端武器運載火箭投入戰場的話，可一舉定乾坤，傻子都會幹。明擺著就是要讓裡希特霍芬獲取榮譽，提升因空戰失利而掉了一地的信心，精力充沛地投入保衛西非大陸的戰鬥中。這是他的御人之術，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可裡希特霍芬這個職業軍人仍然把自己當成一根蔥，不斷在他耳邊抱怨，表態，獻計獻策，讓他不得安寧。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