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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南征北戰 第15節 動物世界裡的鏡頭 文 / 夕陽西下的時候

    蘇軍噴射著火焰衝到坡的稜角,卡爾梅克人一聲令下,從坡底甩上去一陣手榴彈雨,頂上埋伏的機槍手乘機抬起身子射擊,蘇軍像碰到礁石的潮水一樣往後退去。

    「衝呀,殺啊——」卡爾梅克人在坡底虛張聲勢後,拔腿繼續往後跑去,剛跑出十幾步,手榴彈下雨一樣落在剛才他們躲藏的地方。煙幕散盡後,看到追擊的蘇軍下餃子一樣從坡上滾滾而來,前面的十幾人下到坡底後迅速爬起來繼續窮追不捨,後面的被埋在石頭窩的上百枚手榴彈炸得七零八落。

    米沙清楚地看到一個蘇軍叉腿往下滑著,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雙手捂著褲襠滾下坡,顯得中了米沙的刺刀陣。這個損招的始作俑者哈哈笑了幾聲,感覺身上一陣陣發麻,也條件反射地摀住自己的襠部。

    陡坡阻止了裝甲汽車,但蘇軍士兵仍然執著地追擊,凶狠獵手與獵物間的距離又慢慢拉近了,獵物中那些剛被解救的德軍戰俘長期營養不良,越來越多地拉在後面,成為獵手的腳下鬼,同時也成了保護突擊隊員的屏障。

    遠遠望去,如同動物世界裡熟悉的鏡頭:前面幾十個羚羊在沒命地逃,後面幾百隻餓狼不顧一切地追,羚羊時不時轉過身子,用尖利的犄角頂破狼的肚子,換來狼群加倍的報復。

    危急時刻老鷹加入了:兩架斯圖卡俯衝轟炸機在雙方頭頂上盤旋,飛行員正發愁分不清目標,追擊的蘇軍架起機槍向空中開火,幫助駕駛員一下子分清了敵我。

    斯圖卡飛上高空,然後如一枚火箭,一頭紮向地面,在震耳欲聾的嘯叫聲中,投下一顆子母彈,炸彈落地後,從一顆大炸彈中迸出幾十顆小炸彈,一下子把俄國人籠罩在煙塵裡。接著俯衝、掃射,再俯衝、再掃射,直到彈盡油干。

    格魯勃斯把突擊隊的全部炮兵——三門5厘米迫擊炮集中起來,牛逼哄哄地向掩沒在硝煙中的追兵雪上加霜。

    獵物們可以喘口氣了,卡爾梅克人終於有閒暇尋找上校,末等他開口,上校先吼叫起來:

    「我看不出你的軍銜,但是我要向你指出幾點:作為一名德**官,你是失敗的、不負責任的,你指揮的後撤行動雜亂無章,簡直是一場潰逃。第二,你的士兵太過於野蠻,簡直像南非的布爾人。第三,你把德軍戰俘置於危險的境地,沒有配備武器,他們只有挨打。第四,德軍士兵穿著敵人的服裝,不符合德國陸軍的優良傳統。第五,……」

    「閉上你的臭嘴。」卡爾梅克人沒想到熱臉貼到冷屁股上,加上感冒發燒和傷亡慘重,他失控地暴跳如雷,以致於米沙攔截住他,以免把拳頭咂向不知好歹的德軍上校。

    突擊隊員們也看不下去了,不論俄國人還是德國人:

    鮑斯特咕嘟道:「迂腐。」

    韃靼罵道:「雞蛋裡挑骨頭。」

    狗蛋評論道:「扯雞.巴蛋呢。」

    米沙不解:「被救的人反給施救者找麻煩。」

    格魯勃斯一張口就把他的粗陋暴露無遺:「吃屎者給拉屎的找毛病。」

    韃靼報喪:「68名突擊隊員只剩下13人,戰俘連同這位吹毛求疵的上校在內,只有7名了。其餘不是陣亡就是受傷被遺棄。」

    韃靼向上校問原有戰俘人數,他居然傲慢地回答:「統計人數是參謀長的事。」末了,他評論道:「也許呆在戰俘營裡,損失不會這麼大,這是一次魯莽的行動。」

    卡爾梅克人氣昏了頭,一個箭步衝上去,雙手撕住他的衣襟,被別人拉開了。

    遠遠看見鮑斯特把一塊巨大的卍字紅旗鋪開在地上,給迎接上校的小飛機指示降落目標,蘇聯兵看來也傷亡慘重,只是慢騰騰地在遠處蹣跚,眼睜睜地看著飛機接走上校,剩下的人從容撤退。

    ……

    主審法官盯著卡爾梅克人,像頭擇時而噬的獵豹:「獲救的德軍戰俘有97名,而在你的領導下,只有7人回到了自己的部隊。就是說,其他90人死了,這正常嗎?」

    「不正常。」卡爾梅克人平靜地回答。觀眾席上「轟」地炸開了,李德坐直了身子,鮑曼從睡夢裡醒來。

    法官以為抓住了把柄,眼角掃著書記員:「嫌犯自己也承認不正常,請把這一條記錄在案。」

    「我還沒說完,法官大人。」卡爾梅克人略微有些激動,「的確不正常,為了救他們,我的55名優秀的突擊隊員陣亡了,他們受過非常嚴格訓練的訓練,現在只剩下了13人。」

    「死於你的無能和漠不關心?」法官的聲音低氣明顯不足,觀眾席竊竊私語。

    「他們死得非常英勇,戰俘們高喊著『德意志萬歲』,與敵人同歸於盡。突擊隊員們拎起手榴彈衝向敵人的裝甲車……這兩天我也在反思,正如上校說的,假如我不去救出他們,確切地說上級不讓我們去救他們,讓他們順利到達西伯利亞,也許存活率會高一些。」

    「不許狡辯。」來自公訴席孤零零的聲音,好似宴會上冒出一聲狗吠,法官吐出一個專業術語:「無效設定,不予採信。」

    公訴人要求發言,得到充許後提出疑問:「很明顯,戰俘的陣亡率遠遠高於突擊隊的,經過調查,嫌犯在分配武器上明顯不公,大家都是軍人,當你面對敵人時,赤手空拳的比手執機槍的肯定先死,這是常識。」

    「反對,公訴人有誘導嫌疑。」辯護人席上傳來聲音。

    「反對有效,被告繼續。」

    「我的無能和漠不關心,只是沒有把執行特種任務的突擊隊的標配武器分給戰俘,不過,我不同意赤手空拳的說法,這不符合事實。我們給一部分戰俘發給兩顆手榴彈,如果戰鬥中有繳獲的武器,肯定會給他們使用。」卡爾梅克人聳肩,「當然沒有繳獲,因為我們被人攆著跑。」

    卡爾梅克人羨慕地望著法官喝了一口水,嚥了口唾沫,甚至淺笑了一下:「請教一下,關於救出戰俘人數,我聽公訴人說是98人,而法庭剛才提供的是97人,是否包括39軍20師副師長海茵茨上校?」

    公訴人把眼光從卡爾梅克人身上收回到桌面,審判席上一陣嘩嘩的翻紙聲,審判官們手忙腳亂地在花名冊上移動著手指,卡爾梅克人心裡有一樣說不出來的舒暢。

    精明的公訴人卻發現了他的漏洞:「我也注意到你說的突擊隊人數與公訴材料不符合,按照你剛才所說,突擊隊是55人,而我們掌握的名單是61人,這裡有你所謂的突擊隊員的全部名單。」他揚起手裡的一張紙,「你刻意隱瞞了6個人,為什麼?」

    「因為我們剔除雜質。」他不屑地回答。

    「雜質?難道這是對人的表述?從中可以看出你對人的定義和對生命的藐視。雜質!」公訴人面對聽眾,期望大家群起呼應,只有很少幾人頷首讚許。

    在冗長的雞毛蒜皮的口角和吹毛求疵的回憶之後,法官爆出一個駭人聽聞的話題:夥同潘格爾德中校,蓄意謀殺了上等兵希爾德布蘭德。

    卡爾梅克人:「誰是希爾德布蘭德?」

    「你的毛病很多,別讓我再加上一條:裝腔作勢。」法官拿出一份材料念起來。卡爾梅克人記起來了,耳邊怯懦的聲音傳來:「別開槍,我是德共.黨員……的兒子,我要與法西斯一刀兩斷。」

    卡爾梅克人不再回答,眼前浮現這樣的情景:

    卡爾梅克突擊隊抵達冰凍的小河——沙普卡河,冰上雪裡升騰出十幾個俄軍把他們包圍。這時,那個希爾德布蘭德舉手向蘇軍跑去,邊跑邊喊:他們是化裝的德軍。蘇軍ba偵察裝甲汽車炮塔上令人生畏的12.7毫米dshk重機槍槍口噴出火舌,暗藏的各種火器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他們掃倒……

    卡爾梅克人閉上了眼睛。法庭裡猝然安靜下來,聽到引擎聲突然而至,馬上響起高射炮清脆的聲音,緊接著由遠而近幾聲巨響,房屋在振動,屋頂的土落下來,審判台正中的元首像轟然掉下,露出下面鑲嵌在牆上的列寧像。

    禮堂內亂成一團,鮑曼與赫普納要架起元首,被他輕蔑地推開了,他氣咻咻地交待:「這些可惡的飛機,竟然把我變成了列寧,前不久在曼施坦因的指揮部裡,又把我變成了斯大林。以後把我的像掛上去之前,先把下面剷平了,否則就不要掛了。」

    空襲結束後,辯方證人出場了,米沙出現在證人席上:「我是特工,我受過格魯烏訓練。」他說。一直當擺設的少尉法官此時成了他的主審,淡而無味地說:「我們看中的就是特工,不然你還進不了突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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