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eat12.4 學園祭前(終) 文 / astlos
空置的教室內,燈火通明。在這已經遠遠超出離校時間的時刻,音樂聲從這裡流瀉而出。
若是平常,早就會有學生會和教師前來干涉。但在學園祭逼近的這個時候,徹夜趕工和排練的班級和社團比比皆是。設定相當詳盡的npc的教師們,也如同現實世界裡的同行一樣,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聚集在這間教室裡的人相當多。或坐或站的少男少女們順著教室前部圍成了一個半圓。
「……還是當場聽一下,理解的比較快吧。」
這是日落時分當著大家的面,彈劾gdm的候補主唱由衣的吉他手尚子的建議。
「清晨初醒,睡意朦朧。繫緊衣領……」(註:這段翻譯來自angelbeats的op,mysoul,yourbeats!的歌詞)
嬌小的身體前後搖晃著,在吉他手,貝斯手和鼓手的伴奏下,邊彈奏吉他邊大聲歌唱,卻有種力有未逮的氣氛。
不止一個人皺起了眉頭。但因為不是專業人士,也說不出究竟有何不對。
只是,和前主唱巖澤比起來的話,感覺上差了很多……
「停!停!」
擔任吉他手的尚子用手扣住弦,大聲說道。她因為連續練習而顯得有些疲憊的臉上,浮現出了再也無法忍受的焦躁不安。
「為什麼唱歌和彈奏的節奏還是完全錯開的?!」
「哦……!」
經她這麼一提,音樂外行人的眾人才發覺,的確由衣的歌聲節奏與吉他旋律之間,有著奇妙的疏離感。
「差了……0.1到0.3秒的樣子。」
tk喃喃說道。瞳孔中生物芯片洩露出的光子染成的紅色漸漸褪去。
「別這時候出來充專家啊!」
拉普蘭人咬牙切齒的說著。
「……窮鬼。」
得意的瞥了拉普蘭人一眼,tk嘴角上彎。報了剛剛的一箭之仇的他,內心無比暢快。
「我……」
在場中,由衣低下了頭,身體瑟縮了起來,就像是面對強敵示弱的幼貓一樣。
但尚子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她厲聲問道:
「這段時間以來,你在練習的時候到底在幹什麼啊!為什麼總是重複這樣的錯誤!」
「我……由衣……」
眾人都被尚子身上尖銳的氣息所驚。這個在gdm中被巖澤的光芒所掩蓋的少女,竟也有綻放出如同修羅惡鬼般強大氣息的一天。
「嘛,嘛!由衣她已經很努力了,對吧?對吧?!」
日向秀樹急忙出來打圓場。在陣線的性格尖銳而火爆,猶如會走路的毒藥的人群中,具有親和力,行事圓融周到的日向,相當於維持陣線正常運轉的解毒劑。
要是沒了日向秀樹的話,只憑由理的高壓政策,總有一天眾人的不滿會如同火山般爆發開來吧。
「抱歉。我似乎說的太過分了。」
在日向的竭力勸說下,尚子這樣說道。
然而,還不等眾人鬆口氣,她便挺直了腰桿,宣佈道:
「如果只有這點程度的話,我不認為她可以參加這次的live!」
「這樣的話……」
一陣沉默之後,說話的是將雙腳架在課桌上的由理:
「讓她只是唱歌,或者只是擔任吉他演奏不就行了?」
——這樣?
吐出一口氣,尚子看向已經渾身發抖,感覺隨時都有可能哭出來的由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
但馬上,那猶豫之色就被堅定的決意所替代。
「不行!」
尚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的光芒,但很快被冷酷蓋過。
「若是比不上巖澤的話……就不需要!」
由衣猛然抬起頭,臉色由沮喪轉為震驚。她愣愣的盯著尚子,嘴唇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此情形,就連一向採取高壓政策的由理,也不由為由衣說情:
「尚子呀,你是不是太嚴厲了?巖澤那種程度,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嘛!」
「我也有我的理由。」
尚子說道。
雖然從一開始,尚子就知道,巖澤才是gdm的核心。她的天賦,她的努力,她操控現場觀眾情緒的技巧,她百折不撓的意志……這些是gdm存在,和受學生愛戴的理由。
然而,只有當巖澤消失之後,尚子她們才意識到,巖澤對樂隊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毫不誇張的說,在普通學生眼裡,毫無疑問的,巖澤即為gdm。她一個人撐起了gdm的名聲和責任。
這一次的學園祭live,是重新聚攏gdm人氣的時候。甚至可以說是決定gdm是否有生存價值的試金石。
「你難道不是這樣打算的嗎,由理?你難道沒有重新評估樂隊在陣線內的地位和作用的打算嗎?」
在尚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由理也只有沉默的點頭。
而被當做候補主唱的由衣,到現在連吉他與歌唱的同步都還沒能做到。
「這樣的主唱,只會讓gdm成為笑話而已。」
最終,尚子狠狠的丟下了一句。連鼓手和貝斯手的連聲呼喚都不顧,就這樣走出了教室,將面面相覷的陣線成員和臉色蒼白的由衣丟在了身後。
「和巖澤一樣優秀的主唱啊……」
由理喃喃自語。
當天,沒有得到任何結論。眾人就這樣散去了。
………………………………
第二天。
為了防止在堆滿建築材料和半成品的大道上引起火災,在學園祭準備日前,露天攤販的煤氣爐是不准使用的。
咖喱的試煮,也因此必須在料理教室進行。陣線的使用時間,被安排在了下午五點以後。
在此之前,使用料理教室的當然是學生會。不用說,這是來自來自那個矮個子副會長的小小挑釁。
雖然明知如此,由理還是心情不悅。
「16h45集合。誰要是不來的話……」
她惡狠狠的看向眾人:
「我要把他大卸八塊!」
陣線成員頓時如鳥獸散。
「呦,日向。」
晃晃悠悠的走著的是一副優等生模樣的高松。雖然大面積的眼鏡很好的遮掩了他的臉色,不過從他那如踩在棉花上的步伐,就能看出昨天的高強度勞動留下的後遺症。
「呦。」
日向也舉起手。不過,肩膀和脖子傳來的肌肉痛讓他忍不住嘴角一咧。
他暗暗苦笑了一下。看來,自己曾經為之自傲的,經過棒球隊鍛煉的身體,本質上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城市男孩罷了。
兩人走到主教學樓側面,看到日向前進的方向,高松驚訝的揚起了眉毛:
「你不去宿舍睡會兒嗎?」
「不,有點事……你那是什麼表情!」
高松的嘴角上彎,做出了一個「我懂的」笑容,什麼也沒說,只是揮了揮手。兩人便分道揚鑣了。
日向歎了口氣。
——還是正事重要。由衣的班級,是……
「由衣!」
正在想著的名字傳進耳朵,日向渾身一震,向前看去。
放學後擠滿了學生的走廊裡,背著吉他的嬌小少女被幾個少女包圍著。
從她們領口所繫的絲帶顏色看來,她們和由衣同樣是低年級的學生。
——這是,受欺負了嗎?
日向抬起腿,不過馬上,他就發現自己誤會了。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飄了過來。
「由衣,聽說你要上live了?」
「還是主唱?」
「好厲害!不愧是由衣醬!」
「live安排在哪一場?」
「不不,我們直接去看排練吧!先睹為快不是嗎?」
「喂喂,那是邪道啊,邪道!」
……
——是由衣的朋友嗎?……不,看這樣子,和朋友有微妙的區別。那麼,是fans嗎?
日向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那傢伙,居然也有自己的fans嗎?
「由衣……怎麼了嗎?」
似乎始終一言不發的由衣引起了少女們的注意。她們停止了聒噪,小心翼翼的問著低著頭向前走的由衣。
「咦?」
由衣抬起頭,臉上頓時充滿笑容。
「沒事!我怎麼可能有事呢?」
日向心中一痛。
他和這個嬌小的少女很熟悉……或許是太熟悉了。他一眼就能看出少女臉上笑容的僵硬。
少女們大概也有所覺察吧!她們猶豫的看著由衣:
「可是……」
「大概,是練習太累了吧。」
由衣的笑容變成了苦笑,她指著自己因連續熬夜練習而冒出的黑眼圈。
「由衣醬,保重啊。」
少女們的疑心消散了。她們似乎也要去自己的社團幫忙準備的樣子,在樓梯處和由衣分手了。
由衣一個人爬上了樓梯。
上面,和gdm練習所使用的空置教室一層的,幾乎全都是沒在使用的房間。所以樓梯上沒什麼人。
由衣一直塞在口袋裡的右手抽了出來。她似乎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張開了手指。
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躺在她纖細的手掌正中。在這午後的陽光照不到,而顯得有些陰森的樓梯間中,瓶子散發著如同霧氣一般的藍色螢光。
她凝視著這團流動的光芒,臉上的神情變換著。直到一隻手突然從她的背後伸出。
驚恐的少女條件反射一般的跳開了,攥著那個小小的瓶子,跳的老遠。
「什麼,是前輩啊。」
當看清了手臂的主人,她露出了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
然而,她馬上又皺起眉頭。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日向秀樹。那張平凡的到讓人總是忍不住挑逗的臉上,凍結著深沉的怒氣。
「離這東西……」
日向再次向由衣伸出右手,聲音中竟有了幾分不容分說的味道:
「遠點!」
「不!」
由衣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你……」
那副倔強的面容,讓日向想起了自己還活著的時候。
在那個噩夢般的夏天裡。因為在那場最關鍵的比賽裡,沒接住那個最容易不過的二壘高飛球,讓全隊一年的艱苦練習都白費了。
尤其是隊長。那個夏天對三年級的隊長來說,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
甲子園的榮耀,被職業聯盟選上的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因為自己而化為泡影。
但隊長並沒有責怪他。
在因內疚,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的日向面前,反而是隊長安慰他。並且給了他能讓人從沮喪中振作的「魔藥」。
——啊啊,現在想起來的話,日向秀樹這個人,怕是在心懷感激的接過「魔藥」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吧。
現在,又輪到面前的這個少女了嗎?
「聽我說,由衣……」
「我不聽。」
「由衣……」
「因為啊。」
那一瞬間,由衣臉上露出笑容,讓自覺已經無法用言語說服她,準備強奪的日向猛然僵住了。
那笑容裡,滿溢著悲傷。
「……因為如果聽了前輩的話,決心就一定會動搖的吧。」
「……」
「前輩啊。」嬌小的少女認真的看著日向,目光亮的就像瞳仁裡燃著一團火焰:「你知道為什麼由衣的歌聲和吉他沒法同步嗎?」
「……練習,不足?」
「這樣說,也對呢。」
由衣苦笑著。
「那麼,更多……」
「不可能的。」
由衣斷然的否決了。
「由衣,沒有巖澤前輩那樣深的底子呢。畢竟,畢竟由衣生前的日子,一直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嘛。」
因為小時候被車從後面撞到的緣故,這個少女脖子以下的知覺和行動能力都消失了。就連翻個身,也要媽媽的幫助。
她的世界,也只有自己的房間,還有小小的電視屏幕而已。
「由衣很會唱歌哦。大概和偶像不差吧。畢竟只需要動動肺部呢。」
她也曾幻想過自己站上舞台的樣子——哪個少女沒幻想過呢?但,她連動動手指都難以如願。
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可以自由自在的操控自己的身體,這讓由衣欣喜若狂。她甚至學會了吉他,在校園的空曠處演奏歌唱,最終也有了自己的fans。
然而,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才開始學習運用這個身體的由衣,離運用自如都還差的很遠,更不要說像巖澤前輩一樣彈奏吉他了。
而且,由衣隱隱覺得,這具身體,運用到這種程度,大概就已經是極限了。
並沒有什麼證據,只是直覺而已。
「想來想去,只有用這個了呢。」
她看向手裡的小藥瓶。
期中考試的時候,為了逃避「小由理的懲罰遊戲」。當這不知名的藥物發揮作用時,她第一次感覺到了,總是鈍了一拍才能跟上意識的身體,第一次順暢運轉時的感覺。
就好像意識並不是通過眼睛看到筆尖,而是就附著在手指上一樣。
「前輩。」
由衣盯著日向:
「你有辦法嗎?在這區區的幾天之內,讓由衣能站上舞台。」
日向啞口無言。
然而,心中的疑惑和憤懣卻像是火焰一樣從他的目光中洩露出來。
究竟為什麼這個少女如此想要站上舞台?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眼前拂過那些期待由衣登台的npc興奮的臉。
難道是因為她們……
「察覺到了嗎?」
由衣淺笑著。
「不愧是前輩。但並不只是因為她們哦。」
她輕輕抬起頭。
「由衣,想要被別人依靠呢。」
被自己的fans依靠,被辛苦陪練的尚子她們依靠,被由理她們依靠……
被一直照顧自己的媽媽依靠。只是當工作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的媽媽靠著沙發睡著時,替她揉下肩膀就好。
「由衣知道,這只是在說夢話而已。不過,想要被別人依靠的心情是真的呢。」
看著眼前的這個嬌小柔弱的少女,聽著她那平靜的聲音,日向內心如同開水般沸騰。
「由衣……」
他向前走了一步,身體幾乎遮蔽了由衣嬌小的身軀。
「由衣只要依靠我就好了!」
「……前輩,你這是在向我告白嗎?」
由衣笑了。
「是啊。」
「可惜,我不能接受。」
「為何……」
「由衣是個累贅哦。家務,洗衣服什麼的都不能做……別說那些,一個人的話,什麼都做不來呢。」
由衣看著日向:
「這樣的由衣,只是個累贅。」
你會對這樣的由衣,發誓一輩子讓她依靠嗎?
——我……
話就在咽喉,然而卻無法吐出。
猶豫,好像只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很長時間。
「……辦不到的吧,前輩。」
由衣歎了口氣。
「所以啊,前輩。」
看著嬌小少女的眼睛,那裡面已經沒有了以往開玩笑和打鬧時的戲謔,而是燃燒著不惜一切也要把這一切進行下去的意志。
「這一次,我不會放棄了。」
…………………………
gdm練習的空置教室。
「……說聲再見。」
歌聲消散在吉他的最後一個音節裡,融合的完美無缺。
「……這不是很好嘛!」
尚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無言的和鼓手,貝斯手交換著眼神。
「要做的話,我也能做到哦。」
由衣伸出了大拇指,喘著氣息,彷彿用盡了全力一樣。逞強的擠出了笑容。
「……」
尚子什麼也沒說,只是撥動了吉他,奏出了下一首曲子的開頭。
…………………………
樓梯間。
蓬!蓬!
一拳,又是一拳。
細小的血液像是蛇一樣從指縫間流下來,一個個的血印留在白灰的牆壁上,日向卻恍然不覺。
蓬!
拳頭再次在柱子上留下血印。
日向看著皮開肉綻的手指。
致命傷幾分鐘就可以重置。而這樣的小傷,處理起來卻極其麻煩。
想必,藥物對身體的慢性損傷,也和這樣的小傷一樣,會逐漸積累起來吧。最後……
明明,告訴由理就能解決一切的,但這樣一來,由衣無法登上舞台。
——究竟,怎麼辦才好!
…………………………
學園男生宿舍。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主唱將是由衣……」
kleist的圓形眼鏡反射著光芒,讓別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收到。再見。」
鼠標按鍵的聲音響起,屏幕上一個通訊窗口關閉了。隨後,另一個窗口打開。
guild的工房長查滿是鬍鬚,被工作用護目鏡遮蔽大半的臉出現在窗口裡。
「是我……對。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我已經把那東西給了由衣。」
「要是被由理發現的話,可不是大卸八塊就能解決的。」
「無所謂……嗯?」
他頓了一下,手指像是颶風一樣在鍵盤上舞動起來。
無數個窗口瞬間打開又關閉。各種各樣的命令行,數據流以及圖形閃過屏幕。
「怎麼?」
覺察到了異樣的查問道。
「不……大概是我太疑神疑鬼吧。」
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kleist搖了搖頭: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他重複道。
關閉了通話器之後,他向屏幕右下角看去。
離學園祭正式開始,還有三天。
…………………………
ps:需要書評啊,需要書評。如果書評區不方便,請至扣扣群:二零一四六零二六:聖索菲亞號的觀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