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西斯武士的教師生涯之二 能力者,西斯以及魔法師(之五) 文 / astlos
我們之間的問題……嗎?
西斯武士的宣言,讓因為四個人剛剛針對凱爾特魔法結社成員們一致的行動,而有所緩和的氣氛,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
「嘎吱——」
佐天甚至能聽見充滿了火藥味,一觸即發的空氣中如同鋼線繃緊的聲音。
不,那不是錯覺。
視野切換到感知芯片傳來的電磁通量圖,代表極高電阻(絕緣體)的空氣的藍色背景中,數之不清的極細極細的低電阻(導體)紅色絲線,從正對面那個黃色的人體輪廓中延伸出來。
如果不是絲線的數量過多,形成了比蜘蛛網還要密的網格的話,大概即便有感知芯片的加成,年輕的經驗不足的西斯學徒大概會把這些比蛛絲還細的鋼線忽略過去。
這就是那所謂「七閃」的真面目嗎?
年輕的西斯學徒已經從白井黑子那邊聽說過,這個身材火爆程度甚至超過固法美偉和鷹野三四這兩個她所羨慕的身體發育情況最好的前輩的女性,有能用高速揮刀斬擊所帶起的刀風斬列合金閘門和高強度建築材料的驚人身手。也從不良教師那裡得知了所謂一瞬間能殺人七次的「七閃」拔刀術的真面目。
現在看起來,雖然名字叫做「七閃」,但那個神裂火織能操作的鋼線的數量,遠遠不止七根。藍色背景中,細微的紅色絲線到處都是。
如果把那些鋼線比作蜘蛛網的話,那麼神裂火織毫無疑問就是據於蛛網中間,通過鋼線感應和捕捉獵物的蜘蛛,而阿斯拜恩和佐天淚子,則是她意欲捕入網中的獵物。
無暇細想神裂到底是什麼時候布下的這張網,佐天握緊了劍柄,黑色的雙瞳隱隱透出紅光,原力波紋被注入能量晶體,微型空間擊破器震動著,隨時都能產生出理論上能斬裂這世界上一切物質的不連續相位面來。
想把我和老師當成了獵物……哼,看我先撕破了你這張蜘蛛網再說。
另一側,神裂火織也用右手的大拇指頂起了那把長度差不多和她的身高相等的巨大太刀的護手,露出了不到兩毫米的刀身。
冬末下午的陽光從朝西的窗口射入,映照在如羽毛般舒展的刀紋上,閃閃發亮。
這個男人不是「七閃」能應付得了的,即便他現在已經落入了佈滿房間,比刀刃還要鋒銳的鋼線的大網之中,也是一樣。
他有辦法輕輕鬆鬆的脫困——毫無來由的,或者說通過身為頂級的武者的直覺,神裂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她不過是想要用這張網來限制阿斯拜恩和那個身上的味道和他相當接近的少女的行動範圍罷了。
不用太久,半秒鐘足矣。
運用神之子的部分力量,「唯閃」一擊正面擊垮他!
險惡的氣氛在病房中蔓延。神裂火織盯著阿斯拜恩,佐天淚子盯著神裂火織。而那個理應盯著佐天淚子,幫同伴掩護側翼的紅髮魔法師,臉上的表情卻變換萬端。
「等下!」
就在年輕的西斯學徒幾乎再也壓制不住因緊張的情緒而在原力海洋中掀起的波紋,忍不住想搶先出手的一瞬間,她視野中的神裂火織被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
如果不是西斯勳爵不動聲色的用精神鏈接給了徒弟一個衝擊,精神已經崩到了極限的佐天淚子恐怕已經出手向著衝進雙方之間的史提爾出手了。
「你……」
神裂也大吃一驚。史提爾現在所站的位置,正好遮住了她發動「唯閃」的進攻通路。
如果這個時候對面學園都市的教師和學生出手,她根本沒有把握保住史提爾的性命。
史提爾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說實話當他看到那個戴著一對櫻花發卡,留著日本人偶一樣黑長直髮的少女右肩膀一動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必定性命不保了。
一秒,兩秒……
當阿斯拜恩臉上的職業性笑容越來越奇怪,最終不得不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咳嗽來提醒對方時,史提爾才醒悟了過來。
這個時候,他身上那件黑袍之下的棉質襯衫,已經差不多濕透了,微風從窗戶那邊吹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你的誠意我知道了,那麼,說來聽聽吧?」
不良教師的聲音中帶著一點居高臨下的味道。有點火氣上衝的神裂,看到史提爾回頭送來的「請信任我這一次吧」的眼色,也只得不情不願的「切」了一聲,收起了鋼線。
她很清楚,這個外表似乎是個粗豪的威爾士披頭士,卻以比自己還小了四歲的年齡登上英國清教必要之惡教會實力前十寶座的魔法師,不僅作為符文術士的能力出類拔萃,腦袋也是聰明過人的。比起自幼就接受十年如一日專門教育的自己,在局勢判斷方面要強很多。
只是……沒有時間了啊!
「昨天,你是在讀我的記憶吧?」
什麼!
聽到史提爾的第一句話,神裂就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昨天的戰鬥,雖然外表上這個符文魔法師的傷不是很重,但卻虛弱的站不起來,尤其頭部一直隱隱作痛,即便他和神裂輪番使用了各種治療術式也不管用。在這個學園都市又沒有宗教設施,更別說有能力的牧師了。
所以最終,史提爾和神裂才會到這個第七學區的中心醫院來。學園都市那麼多醫院、診所和附帶醫療設施的研究機構,兩伙人能不偏不倚撞個正著,只能說是上帝的安排了。
史提爾對受傷的經過語焉不詳,只是說被類似「精神拘束」術式的方法襲擊了。神裂火織雖然是日本出身,對學園都市聞名已久,但已經離開日本多年的她怎麼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種超能力可以將精神力強悍的魔法師傷到這種程度。
直到現在,神裂才知道面前的這個貌似不良的學園都市教師,竟有這樣的能力。
記憶讀取……那孩子……每年一次的循環……
神裂驟然睜大了眼睛。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撒,誰知道呢。說不定那只是你精神受創時的幻覺。」
阿斯拜恩的臉上仍然帶著職業性的笑容。那不緊不慢的笑容讓史提爾有種一拳揍上去的渴望。
然而他卻不能這樣。
與那孩子的笑容相比,自己區區一點點尊嚴,根本不算什麼。
「您後來對神裂說的話,就是基於看到的我的記憶吧?」
對我說的話?
神裂皺起了眉頭。
那時候攻破了自己明鏡止水般心境的話語,再次浮上了記憶的表面。
——教會的人果然無情無義。
——連自己的同伴都要追殺。
的確,自己和史提爾的身份,就連茵蒂克絲都不明瞭。整個學園都市的範圍之內,恐怕只有那個已經不算是人類的倒吊男才一清二楚。
而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教師,又是怎麼知道自己身份的?怎麼知道自己和茵蒂克絲同屬英國清教的?
不知不覺間,神裂火織看向阿斯拜恩的目光已經在敵意和戰意中,夾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哼。」
阿斯拜恩從鼻子裡噴出一個音,算是默認了史提爾的說法。
「重新自我介紹。」紅髮的男性一本正經的行了個古老的禮節,只不過因為身上只有一件被之前失控的符文卡片燒的破破爛爛的襯衣和老式的吊帶褲,所以本應是優雅的禮節看上去也變形了不少:
「鄙人,英國清教必要之惡教會所屬,『書庫』護衛,符文術式使用者,fortis931,史提爾-瑪格努斯。」
「同屬,salvere000,神裂火織。」
英國清教?必要之惡教會?書庫?
在阿斯拜恩的示意下,同樣收回了相位劍的佐天皺起了眉頭。
這幾個詞為什麼這麼熟悉呢?
就算是號稱「一切都以科學來解釋」的學園都市裡,也永遠不缺怪談,但大概是由於學園都市的創立者都是魔法師、煉金術士一類與宗教徒水火不相容的異端者,正兒八經宗教相關的話題反而寡淡的可憐。能回答出「世界三大宗教」具體名稱的,大概也只有世界史正好學到那一冊的學生才會知道吧。
所以西斯學徒可以肯定,「英國清教」也好,「必要之惡教會」也罷,都不是從同學或者老師那裡聽來的。
是在別的位面嗎?
也不對。赫爾維西亞那邊尊奉的是八百萬眾神和唯一真神,至於入職考試的那個時空,自己也只在日本轉了一圈,和英國什麼的毫無關聯呢。
好像這個詞最近才在記憶力出現。
是在哪裡?
英國清教……外國人……有著白銀星屑般銀色長髮的女孩……
——「學生?」穿著來自暮羽的衣櫃,不太合身的休閒裝的女孩挺起胸脯:「我是隸屬於英國清教的魔法師啊!」
「啊!」
佐天淚子驚叫了起來,手指不禮貌的直指兩人,但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來。
都是英國清教的成員,甚至紅髮的魔法師自承是「書庫護衛」,那為什麼要對身懷十萬三千本魔導書的茵蒂克絲下手?
「看來那孩子給你們說過了啊。真是的……」神裂用放開了刀柄的右手捏了捏眉心,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這麼輕易的就暴露身份,讓我們這些護衛很難做啊。」
佐天淚子遲疑的看著阿斯拜恩,而後者往病床上一靠,臉上露出了不緊不慢的笑容。
「說來聽聽吧。」
……………………
佐天淚子感覺自己的眼角在不停跳動。
「這麼說來……」雖然不想,但她的臉上不知為何帶上了和阿斯拜恩如出一轍的諷刺笑容:「她有完全記憶的能力?」
按照史提爾所說,茵蒂克絲能將所看,所聽,所嘗,所聞,所感的東西完完全全的記載在大腦之中。即便她在無意識的發呆,映入眼簾的天上雲朵的每一絲變化,樹葉的每一下晃動,震動耳膜的風聲與蟬鳴聲,飄入鼻孔的空氣的味道,都會完完整整的記錄下來。
「教會利用了她的能力,讓她硬生生背下了十萬三千本魔導書?」
魔導書——天知道魔導書是什麼東西,就算是書吧——這個女孩才多大年紀?十二歲有嗎?就算她六歲就能讀那些大概對於精英魔法師也艱深無比的書,四年(史提爾和神裂從兩年前開始陪伴她,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是「茵蒂克絲」了)時間,一千四百六十一天,平均每天要讀七十,或者七十一本,才能達到十萬三千這個數字。
「……好吧,因為完全記憶的關係,這些書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記住內容,所以你們可以一天讓她『看』十四個小時,每小時五本書就可以了……」佐天頓了一下:「而這些書,佔據了她大腦的百分之八十的容量,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隻夠一年份的記憶……如果不消除的話大腦就會爆炸?」
「是這樣。」
「別開玩笑了!」
佐天怒吼。
十萬三千本書就能佔據人腦百分之八十的容量?
這是哪本胡亂設定的輕小說裡面的橋段啊!
就算那些書每本都是聖經一樣一百萬字的大部頭——嘛,這不太可能,畢竟那時候的人用羽毛筆和羊皮紙,毛筆和竹片,乃至操刀刻簡進行寫作。一百萬字?累死他也寫不了那麼多——十萬三千本總共也只有100mbytes上下的數據量罷了。
100m?
恐怕再多十倍,一百倍,也填不滿人類的大腦。要知道,人的大腦可以儲存一百四十年份的記憶。一百二十歲的老人也能輕輕鬆鬆的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
在那一刻,她對這兩個愚鈍的傢伙簡直恨的咬牙切齒。
教會的人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
一年又一年,為了不讓那孩子遇到危險,都得抹掉那個女孩的記憶,讓那個女孩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忘卻過去,開始新的人生。
這和每年殺掉她一次,又有什麼分別啊!
「你們——」
恨不得對史提爾的臉狠狠揮出一巴掌的西斯學徒,猛然覺得揚起的手臂被從背後抓住了。
「理論上說是不可能。不過你沒聽到嗎?他說的是——」抓住徒弟的手,阿斯拜恩臉上露出尖銳的諷刺笑容:「完全記憶啊。」
人的大腦可以承載一百四十年份的記憶。不過這是建立在人腦擁有「遺忘」和「編碼」這兩個功能的基礎上的。
真如史提爾所說,那個名為茵蒂克絲的少女有著完全記憶的能力的話,刨去那以圖像形式存儲的十萬三千本魔導書,她的大腦用於記憶的部分剩下的容量,說不定真連一年份的記憶都容納不下(註:請參看後面的技術文,在這裡就不長篇大論了)。
能力?
還不如說是一種病呢。
「當然,因為塞進了太多記憶,大腦『咚』的一聲爆炸開來的奇觀……如果有,我也很想看看呢。」
阿斯拜恩苦澀的笑了。
人的大腦,無論被塞進多少記憶,都不可能炸開來。
為什麼他會知道?
在那個不知名行星的不知名衛星上,一個接一個的夥伴死去。頭頂的大氣裡瀰散的閃電使他們的記憶無法傳向克隆體,只能通過腦域鏈接,緊急加載在同伴們的大腦裡。
最終,一百三十七人的連隊,除了第一次被運走的三個傷員,只剩下了自己。
當master將已經破破爛爛的自己撿回去到軍情九處的特務船的時候,自己腦袋裡的記憶碎片,早已經不知道是五個,還是十個一百四十年份了。
就算是那樣,自己的大腦,不也沒有「咚」的一聲炸開嗎?
如果真的會炸開的話,恐怕也不是因為記憶太多的緣故吧。
多的記憶會去向何方?
新的會覆蓋舊的,經常使用的會覆蓋佈滿塵土的。就像自己一樣,那些同袍的記憶覆蓋了自己本來的。當茵蒂克絲一年份的記憶儲存滿了之後,大腦自然而然會向那十萬三千本魔導書開刀。
教會,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麼?
不過,這些事情,似乎不太適合讓淚子知道呢。
手心向下壓了一下。阿斯拜恩看了看史提爾。
紅髮的神父仔細聆聽的樣子彷彿是忠心的獵犬。
「讓那孩子不必一年一度的抹消記憶的辦法……當然有了。」
「!」
史提爾身體向前一探,急切的樣子就好像是發現了美味食物的狗,只差沒有尾巴可以搖。
事實上,這個時候就算阿斯拜恩讓他搖尾巴,為了茵蒂克絲,他也能豁出去。
還是那句話:比起那孩子的笑容,區區一點點尊嚴算得了什麼啊?
從床頭櫃上拿下了正在充電的pda,手指在觸摸屏上彈跳了幾下,一張pet(正電子對成像)圖像投射到了空中。
「看到這裡了嗎?」
西斯武士的手指輕觸,大腦中間,呈現蝶形的那部分灰影被放大了開來。
從理論上來說,pet圖像是可以精確到分子級別的。當在頭蓋骨重重保護之下的結構以意想不到的清晰度出現在眼前時,從小便在修道院和巨大宅邸裡接受專門教育的史提爾和神裂的表情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當科技水準高到一定程度,在普通人看來與巫術、神術和魔法無異。
「這是……正常的。」
在說到「正常」這個詞時,阿斯拜恩不由頓了一下。其實,這個數據集采自的那個人,也不那麼正常。
「這是茵蒂克絲的。」
pda的投影從中間分開,後來出現的那張圖像,比之前面的明顯缺了一些東西。給人的感覺,就好像蝴蝶的翅膀被人割開了好幾個口子一樣。
「真過分……」
佐天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史提爾和神裂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對他們來說,這種科技上的說明與天書無異。
其實別說是他們,就算是學園都市的學生也未必能看得懂這兩張圖所闡述的意義。
「就是不知道,是天生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打在對側的手腕上,西斯武士的瞳孔中微微散出了紅光:「還是人為的呢?」
史提爾和神裂對視了一眼。
他們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女是在兩年前,在此之前也僅僅是聽說過「index」的名字而已。
「書庫」,難道是必要之惡教會人造的產物嗎?
這個可能性,讓史提爾和神裂不寒而慄。
「那怎麼可能!」
神裂不由提高了聲音反駁。
雖然教會掌握了某種術式,能夠量產完全記憶者的前景相當於量產專門魔法師,能夠在瞬間壓倒清教,乃至公教、正教一頭。但她並不願意作此希望。
那意味著,那個自己所信任,雖然腹黑而狡猾,卻對自己和茵蒂克絲都很好的最大主教閣下,實際上是造成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真的不可能嗎?」
西斯武士諷刺性的笑容更濃了。
不過……
「算了。」
自己畢竟只是時空管理局二課派駐這個位面學園都市的一介隊長級調查員,現在還在停職期間。那個女孩也好,這兩個英國清教的成員也好,英國清教也好,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職責範圍之內。
更何況……
「我不會給予你們協助的。」
往病床上一靠,阿斯拜恩這樣說。
「……什麼!」
不良教師前後的態度差的實在太多,讓雖然看不懂大腦剖面圖,卻仍然懷著十分希望的神裂和史提爾臉上頓時出現了危險的表情。
然而,還不等他們說什麼,本性善良的西斯學徒卻忍不住了。
如果能挽救那個女孩,將她從每年清洗一次記憶的悲慘命運中解救出來,為什麼不呢?
「老師……」
「雖然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不行。」
「可……」
「淚子,這一次不行。」
「但是……」
「好好聽我把話說完!」
那一瞬間,阿斯拜恩的身影在史提爾和神裂看來似乎突然變大了。驚人的威勢攜帶著濃厚的血腥氣和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
原力魅惑能讓從未見過這種技巧的人為之震懾,卻一點也壓不住同為西斯的佐天淚子。
然而,阿斯拜恩突然迸發的火氣,讓從沒見過他發怒的佐天淚子一下子就嚇住了。
在她的記憶裡,這大概是西斯武士第一次把這麼明顯的怒氣指向自己。
看著低下頭的少女,西斯武士心中掠過一絲不忍,但仍然板著臉。
因為,如果他稍稍放鬆一下的話,恐怕就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了。
「想要她避免那種每年都清洗記憶的方法——」
出乎神裂和史提爾的意料,這個已經當面拒絕了他們要求的男人若無其事的談起了救治茵蒂克絲的方法。
他不想提供幫助——只限於「他自己」嗎?
想要重建被切斷的神經通路,重構「遺忘」功能,從技術角度上看毫無問題。
學園都市以能力開發而聞名,同樣的對於腦域的研究也走在世界的前列。木山春生能以一己之力編纂聽力程序從外部修改腦電波的頻率和波形從而組成幻想網絡,要找到修復損壞的海馬體神經交聯的方法又有何難?
一場准分子級別的手術而已。
問題是那孩子的身份。
身懷十萬三千本稀世的魔導書的「書庫」,英國清教必要之惡教會的重寶。
加上這一重身份,便不能簡簡單單的把她當成一個「人」來看待。說的不客氣一點,茵蒂克絲就是貴重的物品。
「物品?」
無論是神裂,還是佐天的臉上都凝滯了一瞬間。
就像春上衿衣和枝先袢理之於木原家族,七名level5對於學園都市那樣貴重,甚至猶在其上的物品。
如果經由學園都市的手,茵蒂克絲重新獲得「遺忘」這項功能,除了會遺忘那些不需要的繁瑣細節之外,那十萬三千本魔導書就能保證安然無恙嗎?
能嗎?
儘管佐天淚子把嘴唇咬的發白,但只能無力的噴出空洞的氣息。
就算有新伊甸和時空管理局的技術作為後盾,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麼,作為這個世界神秘側舉足輕重的勢力之一的英國清教,失去了這麼一筆寶貴的財產之後會對罪魁禍首的學園都市方面將做出何等激烈的反應?
「應該不會有太激烈的反應吧——瑪格努斯先生和神裂小姐,都是好人呢。那個什麼……對對,必要之惡教會,應該也都是一樣的人吧?」
佐天越說,在阿斯拜恩輕輕歎息之下聲音越小。她求助一般將目光轉向史提爾和神裂,兩人卻都像觸到了烙鐵一樣躲了過去。
所以,科學側和神秘側的全面對抗,大概是必然的結果吧。
「那樣的話——」西斯武士意味深長的看著徒弟的眼睛。從原力海洋深處穿過的精神羈絆輕輕震動著,一瞬間便以百倍於語言的速度將信息傳輸完畢。
時空管理局也好,學園都市理事會也好,都不可能讓他們亂來。如果真要引起神秘側和科學側雙方的亂戰,別說卡薩諾瓦爵士,就是哈洛溫提督也保不下他們。
不過到時候,時空管理局的處罰,大概已經微不足道了。
「每天,每天,不是殺人便是被殺,渾身沾滿血跡,有你自己的,有你朋友的,也有你敵人的。即便到了很久很久之後,如果在枕頭底下沒有一把手槍的話你也根本睡不著。
「或許在早飯後空閒時間和你賭了一把,卻沒現金付賬的朋友,到了中午便會躺進裹屍袋裡,甚至在激光和電磁彈下成為一撮塵土。你沒法面對他們的親人,有時都沒法面對自己。你會不停地問自己,為什麼死的是他們,不是自己。
「淚子,你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了嗎?」
血腥味撲面而來,嗆的年輕的西斯學徒根本喘不過氣。
她想起了暮羽,想起了乃繪留,想起了屍骨已經變成了灰塵灑落在赫爾維西亞西部的群山和沙海中的菲利希亞-海德曼和空深彼方。
我做好了讓自己,初春,白井同學和御阪同學,讓春上,讓谷川,讓柵川中學1d和1c的學生們,讓翌檜園的孩子們,讓無論如何都不肯捨棄學生的木山老師……讓自己所珍視的一切都化為火海,在血雨腥風中飄搖的準備了麼?
「您太過分了。」
視野的左上角,突然跳出了林蒂-哈洛溫提督的胸像。
「她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她早晚會面對這一切。
阿斯拜恩看著低下頭的佐天淚子。
秩序,高於正義。
曾經無數次調查中,自己和master已經揪住了幕後黑手的尾巴,卻因為可能會引起加達裡內外的武裝衝突而被緊急喊停。
自己,master,還有情報部的同事們的性命,自己可以毫不在乎的擺上天平。
然而,如果拉普蘭也有被捲入戰爭的危險,那自己就不得不退避三舍了。
正義,在自己所在乎的那些人的安全之前,一文不值。
「框!」
「誰!」
即使門只發出了一聲輕響,在沉默的房間內也顯得格外清晰。
神裂的耳力何等高明?立即出聲斷喝。
由近至遠,門外響起的腳步聲熟悉異常。
和史提爾對視了一眼,兩人推開門,旋風一般的衝了出去。
是要冒著將朋友們推上腥風血雨的風險救助那個素不相識的女孩,還是任由那個女孩墜入命運的深淵,就這樣保持著非人的身份活下去?
最終,佐天一言不發的跑了出去。
她推開的門扇被一隻纖長的手掌握住,輕便的運動鞋踩踏在單人病房的木地板上的聲音響起,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病床前。
「這樣好嗎?」
生天目仁美茶色的瞳孔注視著看著牆壁,彷彿要用目光在上面鑽兩個孔的西斯武士。
阿斯拜恩的目光移動了一下,對著生天目仁美。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那是她自己的真實。」
最終,西斯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對面的女性則罕見的歎了口氣,露出了「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苦笑。
「你太寵著她了。」眼鏡後的茶色瞳孔中露出了一絲憂慮。
曾經自以為一無是處,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得到成果的人,一旦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道路,備受呵護與寵愛的話……
大概會和她自已一樣,走上一條根本看不清前面有些什麼東西的道路吧。
師傅慈愛的面孔,師弟們憧憬的目光,還有那個跟屁蟲似的,一言一行皆以模仿自己為榮的小師妹。
一切的一切,在相隔十年的現在想起,都化作了錐心的痛苦。
如果師傅當時對自己嚴厲一點的話……哈,那個老頭子,即使自己犯下叛出師門的大罪,他不也只是做做樣子就宣佈「無能為力」了嗎?
即使嚴厲一點……
她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
以自己那種強硬到了極點,認準了一件事情就連龍都拉不回來的性格,恐怕只會鬧的更僵,更凶,乃至更無法收場吧。
「或許吧。」西斯武士的目光再次游移。佐天已經削好,卻因為剛剛的騷動而無暇顧及,現在已經在空氣裡變成褐色的蘋果憑空浮了起來。隨後,在原力的擠壓之下,淺褐色的果汁順著漸漸縮小起皺的果實流進了下面的杯子裡。
所有的西斯,都懂得該如何授徒……
如果那是「徒弟」的話。
然而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對這個一向「不是徒弟,而是學生」的女孩,感情早已超越了師徒應有的界線之上。
他曾以為,在那場在不知名的巨行星的衛星上展開的戰鬥,失去了一切——生活,身份,記憶——之後,自己曾經的生活目標也隨之徹底瓦解了。
然而不知何時,他突然發覺,在學園都市的這段時間,平靜的生活似乎又喚醒了他對於某些東西的渴望。
在他還不叫阿斯拜恩-維塔嫩這個名字,還不是加達裡海軍的一員的時候,他在拉普蘭明淨的星空之下就已經規劃好了自己的一生。
高中畢業之後繼承農場,兩三年之後和相愛的人結婚,生下兩三個孩子,把取名的煩惱丟給年邁的父母。當孩子成長到足以對抗拉普蘭冬天的寒風時帶他或者她去永夜之地看那無邊無際的螢光苔原,等他們再長大一些就教他們打草卷、為馴鹿助產、駕駛地上車……
送他們上學,當他們被別的孩子欺負或者欺負別的孩子的時候,和那些孩子的父母一起冷眼旁觀,然後各自交給自己的孩子體術和感應原力的方法。
幫著孩子們籌備婚禮,然後他們會有他們自己的孩子。最後,在孩子,孩子的孩子們的注目下死去。屍體歸葬於南方森林與沙漠之間的交界,為森林提供養分。
數百年來,一代又一代的拉普蘭人就是這樣生活在那個從太空看下去,呈現出漂亮的淡黃色,實際上卻極其貧瘠荒涼,只有北極區人造冰蓋的附近才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上。
雖然自己將這一切深深地埋入記憶的底層,但每當原力的潮水退去,不經意間,橫貫拉普蘭明淨夜空的大星雲和從永夜之地吹來的寒風的氣息,總是若隱若現的從記憶的最深處浮上來。
這具經過那樣深度基因調製和原力改造的身體,大概再也沒法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所以,自己才對名為佐天淚子的徒弟那樣好嗎?
自己從沒有過孩子,所以,不知道呢。
「幫我一把,可以嗎?」
「……事實上,我不能說『不』,對嗎?」
「對。」
……………………
怎麼會!
被刺蝟頭的少年拉著,離開了那個戴著眼鏡,總是板著臉的「阿姨」,一路衝下醫院大樓的樓梯和台階,將醫生、護士和病人的斥罵甩在身後,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出了醫院大門,白銀星屑一般的頭髮在冬末的空氣中飛揚,茵蒂克絲的心緒就像是她的呼吸一樣紊亂。
自己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去年的這個時候。本以為是重傷後的自然反應,因為那個魔法師和那個女人追的實在太緊的緣故,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去醫院進行仔細檢查。更找不到機會搭乘飛機或者輪船離開日本回英國去。
根本想不到的是,那個睡覺到一半會點著自己的被褥的魔法師,那個連上廁所的時候說不定都會殺進來的女人,居然是同屬英國清教的成員,是自己的同伴,甚至就是保護自己的人。
雖然只有一年份的記憶,但茵蒂克絲可不傻,甚至可以歸到絕頂聰明的那群人裡面去。稍稍一想她就知道,那些像是蒼蠅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襲來的魔法師,怎麼可能在追蹤最多兩個月之後就銷聲匿跡?
分明是被紅髮的魔法師和不知廉恥的女人幹掉了!
如今……怎麼辦?
這一年來,似乎都是不怎麼好的記憶呢。
「這樣的記憶,丟掉了也無所謂吧。」
這樣想著的茵蒂克絲,感受著抓著自己胳膊的上條當麻的手的熱度,眼裡是他的背影。
有沒有辦法,保留下這麼幾天的記憶呢?因為這幾天過的很快樂啊。
「刷!」
人體輕輕落地的聲音。從小巷旁邊的牆壁上疾奔而來,越過他們的神裂火織已經出現在他們的前面。
轉過身,則是齊肩的紅髮被燒掉了一半,普通的白襯衫和褲子到處都是被灼破的孔洞,看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的史提爾-瑪格努斯。他手裡的兩把炎劍靜靜的散發著逼人的高溫。大概是接受了昨天詠唱不及而被阿斯拜恩突襲的教訓,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召喚出來了。
「你們是同伴吧?」將茵蒂克絲護在自己和巷子的牆壁之間,刺蝟頭的少年用右手擋在自己身前,搶先喊叫:「那麼就不要放棄啊!一定會有辦法的啊!」
無論是史提爾還是神裂,都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辦法?
——當然有。
——但,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有渾身沾滿血跡,並且也讓你的朋友們渾身沾滿血跡的覺悟嗎?
這個學園都市以內,大概誰都不會有為了一個神秘側的魔法師,賠上自己,還有自己的生活的覺悟。
如果有……
如果有,那也不是什麼「好人」,只不過是憑一己之好惡恣意妄為的危險分子罷了。
咻——!
神裂右手五指張開,鋼線切破空氣的聲音一閃即逝。上條當麻感到四肢一緊,應聲便失去了平衡,瞬間被鋼線捆成了蛛網上的獵物,面朝下倒在地上。
雖然他的右手能抹平一切超能力和術式,但面對神裂的鋼線這種完全是利用本身力量的物理攻擊,半點用處也沒有。
即便落得如此下場,不服輸的少年仍然拚命掙扎。銳利如刀的鋼線頓時隨著他的活動割破了衣物。
然而,平時衣服的紐扣掉了都心疼得要死的上條當麻,此時根本就不顧及衣物被切成拖把,重新購買所需的那筆巨款,甚至不顧及露在外面的皮膚被鋼線割出的一道道長長的滲出鮮血的口子所帶來的劇痛,用力大聲喊叫。
「十萬三千本魔導書和夥伴的性命,究竟哪個重要,你們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別自以為是了,偽善者!」
渾身一鬆,渾身的鋼線一圈圈的脫落下來,然而隨後上條就感覺領子一緊,被高他一頭的史提爾提起,然後被重重的一拳打在臉上。
眼前一黑,耳鳴心跳。上條被打得向後仰起頭,血絲從鼻孔和嘴角流出。大怒的上條捏緊了拳頭準備還擊,卻被眼前史提爾的表情驚呆了。
「別自以為是了……」
史提爾-瑪格努斯那張酷酷的臉皺縮著,似乎隨時都會落下淚來。
現在,他和神裂火織的心裡都有一架天平。
天平的一端,是那個和他們相處了兩年,卻一點都沒有第一年的記憶,貪吃、暴躁、任性,視他們為覬覦自身的惡徒的女孩。
另一端,則是必要之惡教會在英國清教,乃至十字教,神秘側的地位。
必要之惡教會之所以能爬到清教的頂端,在這個世界佔據一席之地,茵蒂克絲,這個名為「魔法**目錄」的女孩的記憶,乃是必須的。
一邊是身為人證明的友情,而另一邊卻是地位乃至生命的保障。
想必,當初亞伯拉罕聽到上帝要他將自己的子嗣獻上祭壇的命令時,所受的煎熬也不過如此吧。
沉默,瀰漫在三個人中間。
「toma……」
不知什麼時候,被史提爾退開一步放下的上條感到自己的襯衫下擺被一隻小手拉住了。
「我很開心。」
雖然只相處了一天多一些的時間,但銀髮的女孩仍然給他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看著這個不是給自己的笑容,史提爾心如刀絞。
去年的這個時候,這個女孩也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來吧。」
轉向史提爾和神裂,銀髮的女孩做出了完全不反抗的樣子。
「還等什麼?」
眼見史提爾猶豫的表情,茵蒂克絲逞強的說道。
紅髮神父將手探進領口,捏緊了裡面一枚小小的十字架。
那個十字架上刻著消除記憶用的術式。平常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的十字架,如今卻重的要命,墜的這個兩米高的威爾士大漢不由得感到身體似乎都無法承受這種重量。
「誰!」
神裂火織突然高喊。右手一揚,鋼絲撕破空氣的聲音破空而去。
光譜在橙色與黃色之間的高溫等離子體一瞬間就吞噬了鋼線。
讓史提爾和神裂驚訝的事情發生了。按照教會秘傳的配方和方式打造,即便在史提爾三千度火焰的灼燒之下也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的鋼線發出錚錚的聲音,一瞬間就盡數崩斷了。
然而來人也沒能全身而退。崩斷之後的鋼絲如同活蛇一樣四處橫掃,其中一支正好狠狠抽在她的額角上。如同刀刃般銳利的鋼絲毫不費力的切開了皮膚和皮下脂肪。血液頓時從傷口中洶湧而下,將她引以自傲的北國少女的白皙皮膚染的通紅。
「給我住手……」顧不上額角的鮮血從臉頰上流下,將藍色的水手服湮出深褐色的痕跡,佐天淚子以從未有過的音量怒吼:「都給我住手,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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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俺看同人或者無限流小說,茵蒂克絲的記憶問題,大家基本上都以「這是教會的陰謀,是騙神裂和史提爾用的借口」來解決的。其實計算了一下之後,俺發覺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詳見後面一篇技術說明文。
當然俺對鐮池老大並沒有不敬之意。考據到那麼細本來就不應該是作者的活兒。板子應該打到編輯身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