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為誰和淚倚闌干 一八七 舊恨又新仇 文 / 舞月踏歌
一八七舊恨又新仇
飛瓊在哭?仔細聽聽,裡面還傳出李煜的安慰聲。他們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我猶豫了一下,很小心地喊了一聲「飛瓊姐姐,羽衣來了!」
屋裡面傳出聲音,然後門打開了,飛瓊從裡面跑出來,一把抱住我:「羽衣!」
飛瓊,她怎麼了?兩年不見,怎麼會變成這樣?就算是國破那年剛到汴京的時候,受遍眾人的冷眼和嘲諷,忍著其他重臣貴婦的羞辱和委屈,面對和原來天壤之別的清貧生活,都沒見她如此憔悴過,因為她有李煜的愛,就算是天涯淪落,也可以偎依取暖。她是癡情人,她說過不怕受苦。
可現在她怎麼了?怎麼會衣冠不整的?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飛瓊,當年初見她的時候,她是多麼明艷動人,她可是我心目當中的女神啊!在我的印象裡,她是雍容恬靜的,優雅曼妙的,現在我眼前這個髮絲凌亂,眼睛紅腫,面無血色的女人怎麼可能就是飛瓊?
大概是驚覺自己的失態,飛瓊趕快整理了一下頭髮?讓我們到屋裡坐,李煜也迎了出來,眼角猶自掛著淚痕,李煜也落淚了?是現在的日子太清苦了嗎?要是這樣的話,那我以後多接濟接濟他們,反正我現在做生意的本事大著呢,我總不能眼看著李煜夫婦受苦啊。
我本來是興沖沖地來,想和飛瓊一起開開心的,可是見了這樣的場景,不免有些不知所措。石沐風問道:「夫人可是最近身體有恙?」
飛瓊低下頭,眼淚辟里啪啦地往下掉,突然掩住面大哭著跑出去,李煜歎了口氣。也坐在一旁暗自垂淚,從若在一旁說:「六哥,難道是皇后又召嫂嫂進宮了?」
李煜神色黯然地點點頭,歎著氣哭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石沐風衝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地走出去,到院子裡找到飛瓊,她在一棵樹下,扶著樹幹抽泣著。我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飛瓊姐姐,我從揚州給你帶來了好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她抬起頭,拭了拭淚,強笑著說:「是嗎,羽衣給我帶什麼了,快讓我瞧瞧。」
我喊了一聲清心,清心從外面進來。手裡捧著我給飛瓊帶的衣服首飾,還有這幾年做生意的主打產品,飛瓊輕歎一聲:「羽衣,這幾年多虧你惦記著我們,要不然。現在的日子比尋常百姓還要不如,這可讓我怎麼謝你。」
「說什麼謝,姐姐若是喜歡,羽衣以後就多送來些。姐姐。瞧你,臉都哭花了。咱們回你房裡去,羽衣最近梳地頭髮可好看了,今天正好給姐姐梳一個。」
飛瓊輕輕地點點頭,由著我拉著她回到臥室裡,我讓她坐在妝台前,執起梳子幫她梳理頭髮。人的變化是不可預料的,她的頭髮都沒有以前順滑了。她和李煜,究竟遭受了什麼樣的變故?
我想問,可是又不敢問,直覺告訴我,這件事絕不簡單!
我幫飛瓊把頭髮打理好,又在清心拿進來的衣服裡選了一套顏色鮮艷的要飛瓊換上,又挑了幾件首飾戴在她發間。接著又叫人端來洗臉水,她淨了面。塗了些胭脂。立刻又變回美麗的飛瓊了。不,這還不是原來地飛瓊。那顧盼生情的神態,秋水一般的眼波到那裡去了?
「姐姐,」我終於忍不住問,「你可是受了什麼委屈?誰敢欺負你,我去找他算賬!」
飛瓊淒然搖搖頭,又痛哭失聲:「羽衣,我身上背著的仇恨,又豈是你能了結的!」
什麼仇恨?剛才從若提到過皇后讓飛瓊進宮的事,莫非是飛瓊在宮裡受了欺負?md,這後宮都是一些什麼女人,就看著我們亡國之人好欺負嗎?後宮真不是個好地方,以前趙匡胤的那些女人對花蕊就很敵視,現在趙炅的後宮惡毒佳麗們,居然不要臉地把飛瓊召進宮去羞辱,這群壞心腸地女人!
想到這裡,我說:「姐姐,不就是宮裡那些整天看不著皇上面,寂寞難耐窮極無聊的皇后妃子嗎?咱們不怕她們,下次姐姐進宮,我跟你一起去,誰要是敢在你面前逞威風,我尚羽衣一定讓她好看!」
飛瓊抬起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羽衣,你不要多想了。若只是宮裡皇后妃子們給我氣受,我又有什麼不能忍耐?」
「姐姐,那又是因為什麼?」
飛瓊轉過頭去,伏在案上哭道:「羽衣,你還是別問了,你只當我受了些委屈罷!」
我奇怪地說:「不是皇后,難道是皇上不成?」
飛瓊摀住耳朵,近乎瘋狂地絕望哭喊:「不要問了!不要問了——!!」
我就是再笨,也有些明白了。是的,要是只是宮裡的那些低俗地女人欺負飛瓊,她絕不會哭成這樣,她一定會忍著,甚至不讓李煜知道。飛瓊遭受的,必定是比這還要大的苦難,給她這噩夢的,必定是比皇后還要可怕地人,而夠得上這身份的,天下只有一個!
是的,只有一個!那個陰險狡詐一臉冷笑的人,那個厚顏無恥只會栽贓嫁禍的人,那個一見美色就垂涎欲滴的人,那個壞了君臣之綱無視倫理之常欺君罔上弒兄篡位的人!
一定是他!他是好色之人,而且色膽包天。當初在趙匡胤的行宮就敢調戲花蕊,現在,他又來打飛瓊地主意,花蕊是他嫂嫂,飛瓊是他的臣妻,他當真是什麼人都想要霸佔,這天下還有比他更無恥的人嗎?
一股無名的怒火在我心頭燃起,趙炅,你枉為天下萬民之父,就你這德行,還好意思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龍椅上!?我尚羽衣第一個不服!我霍地站起來,啪地一拍桌子:「不要臉的狗皇帝,我去找他!」
飛瓊撲過來死命地拉住我:「羽衣,你不要去!他早就恨你入骨,你去了,正好給他一個除掉你的機會。我忍了這屈辱,就是為了不禍及從嘉,我更不想搭上一個你啊!」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咬出血,我問:「姐姐,難道就任他這麼欺負你?我們忍了,他就更得意,就會更加變本加厲!有壓迫就應該有反抗,被欺辱不如去鬥爭!大不了就是一死!」
飛瓊哭道:「羽衣,我已是不堪之人,已是不潔之身。我身受奇恥大辱,早知道有今日,還不如當初在金陵城下一死了之!」
我知道的,飛瓊和花蕊不一樣的。花蕊是抱了必死地決心,才有了那一場刺殺;而飛瓊,她有李煜啊,趙炅必是用李煜威脅她就範,對于飛瓊來說,無疑更加殘忍!
飛瓊說,反正我也猜到了,就不怕跟我說了,有些事,就連李煜都不知道。
這一年地元宵夜,按照慣例,朝臣家的命婦都要進宮參拜皇后,酒宴過後,飛瓊被留下,說是皇后要和她探討女紅。飛瓊被宮女引入內室中,這才驚覺在此等候地居然是皇帝趙炅!趙炅逼著飛瓊起舞侍酒,又逼著飛瓊喝了兩杯,然後就意欲輕薄,她奮力抵抗寧死不從,拚命想為李煜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軀。
而趙炅,那個不要臉的皇帝,叫來宮裡的宮女,強行按住飛瓊,大肆凌辱,數日霸佔,不放飛瓊回家。李煜在家左盼右盼,也盼不回自己的愛妻,好不容易送回來了,卻已是花容憔悴,可憐的飛瓊,本是尊貴之身,卻在國破之後受此非人的折磨!
而在這之後,趙炅又多次以「皇后要探討女紅」為借口,強行召飛瓊進宮,一去就是數日,可憐的李煜啊,一介書生,亡國之人,又有什麼能力保護心愛的女人?
怪不得,這次回汴京,總覺得從若越發少言寡語,怪不得我問他李煜飛瓊,他總是欲言又止。我萬萬沒有想到,趙炅能對飛瓊使用如此齷齪下流的手段,這樣的人,憑什麼受萬人景仰?憑什麼號令天下?
在回紅袖坊的路上,我們幾個都沉默不語,我只覺得,胸口的怒氣不斷上湧,我忍不住站起來大喊:「狗皇帝!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