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初挫金鋒 第一七三章 屏風,又見屏風 文 / 木易言
第一七三章屏風,又見屏風
一路被岳雷連拖帶拽的從縣衙門口行至花廳門前,一路上秦天德碰到不少衙役僕從,這些人跟以前一樣,都是朝他恭恭敬敬的問好,沒有半點值得懷疑的樣子。
當然也有不對勁的地方,他的忠僕秦三沒有見到蹤影,連秦二也不知去向。
這幫貨難不成在胡銓的帶領下,造反了?
「大人,大家都在房中等您,您快進去吧。」看到秦天德站在花廳門口遲遲不邁步子,岳雷忍不住催促道。
大家……這個大家都包括誰呢?看著緊閉著的花廳大門,秦天德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猜測著花廳內到底都會有誰,在等自己做什麼?
「岳雷,你不陪本官進去麼?」秦天德不動聲色的試探道。
「我要在門口把守,先不進去了,大人您快進去吧。」說著話岳雷就要將秦天德推進花廳之內。
岳銀瓶也看出了岳雷的反常,擔心他們會傷害秦天德,扯住了岳雷問道:「小雷,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這花廳裡有什麼玄機?」
「哎呀,姐,你就不要瞎擔心了,你也跟著一起進去吧,保證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秦天德心頭猛地一跳,隱約間猜到了什麼,可又想不出自己在什麼地方被胡銓抓住了破綻,也不再猶豫,一伸手推開了門,邁步走了進去。
「大人!」
花廳內還是老樣子,家什物件兒什麼的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就是這等候他的人委實是多了一些。
胡銓居中,左側是陸游、周必大,這三人在此倒是在秦天德的意料之內,可是李清照、唐婉還有陳鈺彤為什麼也會在這裡?
秦天德看著起身恭迎自己的眾人,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挨個從諸人的臉上掃過,發覺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容,瞧向自己的眼神也都頗是奇怪,就跟在迎官亭時的岳雷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
只不過,屏風,又見屏風!花廳右側多了一個屏風,這個屏風雖然不如秦天德在秦檜書房見過得那麼大,不過後面藏個把人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這後面有人麼?
聽到身後傳來房門閉合的聲音,秦天德腳下不動,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在此等候本官所為何事?」
看著秦天德故作鎮定的模樣,胡銓不由得心中暗笑,瞟了眼一旁的陸游,使了個眼色。
陸游邁步來到秦天德身前,雙手抱拳,深深作了一揖,恭恭敬敬的說道:「下官淮陰縣丞陸游陸務觀拜見知縣秦大人。下官年少無知,以前對大人多有不敬,經常頂撞大人還出言不遜,更是險些置大人險於死地,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在這裡給大人賠罪了。
大人放心,今後下官定會痛改前非,再不敢違逆大人,認真執行大人的命令,對大人言聽計從,以大人馬首是瞻,全力配合大人治理淮陰,以贖下官先前之罪過。」
「陸務觀,你的話本官聽的不是太懂,不過你知道錯了就好,以後不要再犯就是。沒有別的事了吧,本官累了,先回房歇息了!」
「大人留步!」秦天德話音剛落,唐婉便開口相阻,邁著碎步,盈盈而至,道了個萬福,「奴家多謝大人當日相助之恩。若非大人可憐,義助奴家與相公和好,奴家如今恐怕以命喪黃泉。
大人高義,為了不讓奴家在公婆面前難以做人,不惜自損聲明以惡示人;大人高風亮節,施恩之後不做解釋,亦不求回報,奴家感激不盡。」
秦天德眼皮跳了一下,道:「本官沒你說的那麼好。當初本官就是為了通過你找到陸務觀,並且逼迫他跟隨本官,所以你用不著感謝!」
「大人的心意下官已經明瞭,」陸游依舊保持著作揖的動作,「大人到任之初,不惜大開殺戒,更是舉薦下官和子充升任本縣縣丞主簿,共同治理淮陰,大人的心意已經一覽無餘。
奈何下官愚鈍,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沒能夠看明白大人本意,還處處和大人作對,下官當真是汗顏之至。」
「你打住!你二人退到一邊。」秦天德高聲打斷了陸游的話,將目光投向了胡銓,「胡師爺,你又在搞什麼鬼?」
胡銓聳了聳肩,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沒有開口。
看到陸游夫婦退到一旁,周必大又來到了秦天德身前,站在陸游之前的位置上,同樣是雙手抱拳,深深作了一揖。
秦天德只覺得頭皮發麻,他想不明白自己在哪裡露出了破綻,被胡銓找到了直接的證據,以至於事情演變到如今的模樣。盯著抱拳彎腰的周必大,他吞嚥了一口唾液,問道:「子充,你又有何事?莫不也是來認罪的?」
「稟大人,下官無罪,下官是來跟大人認錯的。」
噗!秦天德險些噴出一口鮮血,這認罪和認錯差別大麼?
「認錯?子充,你有何錯?」
「下官錯在對大人心存疑慮,更是在金狗犯境之始辱罵過大人。想大人在官道之上從強賊手中救出下官,又將下官從一介布衣擢升至淮陰主簿,並且委以治理淮陰之重任,下官就應當明白大人心意,下官實在是太愚鈍了。」
「行了行了行了行,」秦天德再也聽不下去了,「你們說的都太深奧了,本官聽不懂。你們不知道本官大字不識幾個,說的這麼晦澀,本官豈能聽得懂?你們莫不是串通好了,想要羞辱本官!」
「大人何必自謙,僅憑那本《桃花扇》,大人的才華就不在我等之下,又何來聽不懂一說?」這次開口的是李清照。
「你……」面對上了年歲的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女詞人,秦天德實在是沒法說出什麼狠話,只能恨恨的一擺衣袖,掉頭就走,「本官都不知道你們再說什麼,不知所謂!」
轉身兩步來到門邊,伸手拉開了房門,想要邁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忘記了岳雷正守在門外。
「大人您怎麼走了?」岳雷擁著秦天德返回了花廳,順手關上了房門,「大人,岳某以前誤解大人太深,以至於多有冒犯,實在是太過魯莽。如今幡然醒悟,岳某多謝大人對我岳家的救命收留之恩!」
「什麼救命收留之恩?你們一個個今天都發瘋了麼?怎麼不是賠罪就是謝恩?」
「大人不必推辭,經過胡大人的點撥,岳某已經明白了大人的一片苦心。」說到這裡,岳雷又對著一旁的岳銀瓶說道,「姐,你還不知道吧,大人其實一直都在幫助咱們家,只不過大人的手段極為隱秘,咱們一直沒有發現。
他請名師教授小震小霆,又讓我傳授家傳槍法,更是妥善照顧咱們娘親。對了,娘的信你也看了,娘在信裡還說讓咱們要聽從大人的吩咐,不可輕易造次……」
看得出來,岳雷的心情真的很好,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幾乎把以往秦天德對他們岳家所做的一切都說了一遍,只不過這些以往被他認為是秦天德羞辱他們岳家的事情,如今卻被他說成了是秦天德的好心相助。
這就是人,當一個人對你產生好感產生信任的時候,他對你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會從好的方面去考慮;反之,當一個人對你的印象極差,極不信任的時候,那麼他對你所做的很多事情就都會從壞的方面考慮。眼下岳雷從就是如此。
岳銀瓶看著喋喋不休還在給自己解釋著的自家兄弟,又將目光轉向了眉頭越鎖越緊的秦天德,心中哭笑不得。
岳雷說的這些事情她已經都知道了,而且她也已經從秦天德的口中印證了自己的判斷,所以岳雷說的這些對她都不重要了。
說實話,她樂於見到眾人理解了秦天德的心思,她希望自己心儀的男人受到眾人的尊重,不過她也知道秦天德的顧慮不是空穴來風,要不然回來的路上也不會專門叮囑她不能外洩了。
只是看眼下的情形,看秦天德臉上越來越緊張的表情,岳銀瓶心中也不知道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對秦天德究竟是好是壞。
秦天德同樣沒有理會岳雷的長篇大論,他敏銳的岳雷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剛才岳雷貌似稱呼胡銓為胡大人?要知道胡銓的真正身份,在淮陰除了他根本沒人知道,所有人都認為胡銓只是他的師爺,一個師爺居然被縣尉喊做「大人」,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岳雷,你剛剛說誰點撥你了?」秦天德突然插了一嘴。
得知了真相的岳雷實在是太高興太興奮了,沒有反應過來,直接下意識的回了一句:「胡大人啊,是胡大人點撥的我,才讓我明白了大人的一片苦心。」
「哼!」秦天德冷哼一聲,轉身大步走向胡銓,幾乎撞在了胡銓身上才收住了腳步,「胡師爺,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讀書人的誓言難不成就像放屁一樣麼!」
面對秦天德的質問,胡銓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向後避讓了兩步,慢條斯理的說道:「大人此話何解?胡某向來言出必行,胡某所發的誓言也嚴格遵守,大人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我誤會?他娘的岳雷都喊你做胡大人了,不是你,還能有誰把你的身份洩露給他們!」
秦天德的話音剛落,花廳右側的屏風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讓秦天德渾身冰涼的聲音:「大人,邦衡所言非虛,是我把他的身份洩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