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魔染天下 第四十二章 英雄的歸屬(三) 文 / 夢兮
第四十二章英雄的歸屬（三）
夜幕渾濁，烏雲遮月，天空之下儘是黑茫茫的一片，深遠無邊。
狄秋然率領著眾人一路疾趕，甲冑摩擦發出錚錚聲響，在這空寂的草原上，令人顯得格外心慌！
「將軍小心，前面有人！」
出言提醒之人乃是塵香，即便是漆黑的草原上，她也能感知到數百丈內的情況。
果然，遠處點點火光閃爍，正向朝著這裡靠近。
「潛伏——」
狄秋然一聲令下，眾士兵伏於地上嚴陣以待。
前方馬蹄錚錚，黑壓壓的一片。狄秋然漸漸看清來人的衣著打扮，青銅尖角，布衣棉襖，胸口出還繡有一個斗大的「明」字，異常顯眼。
「好！來的是自己人！」狄秋然赫然起身，高興的奔向前方。
為首將領見到是狄秋然等人，立刻翻下馬背迎了上去。
「左翼軍參將，方信拜見大將軍，剛才看到信號前來接應。」
「方信來的好，快把馬匹全都給我牽上來。」
「得令！」
方信等人乃是狄秋然安排在此的三百援軍，此時，狄秋然一方只有二十來人，馬匹應該夠用。
「塵香姑娘、付大俠、顏女俠，快請上馬……」
「等等！」塵香見岳凡還未回來，心放不下，故而道：「大將軍你們先走吧，我留下來接應李兄。給我留匹馬兒就好。」
付帥搶聲道：「不行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個姑娘家留下？你們先走，還是我留下的好。」
「不！我要陪你一起留下，讓他們先走。」顏月詩眼中泛紅，怎麼也不肯一人離開。
念及岳凡安危，狄秋然毫不猶豫道：「眾位不要再爭了，保護先生安全乃狄某分內之事，不能讓諸位朋友冒險。」接著轉過頭道：「方信，我命你帶一隊精兵前去接應李先生，務必保護李先生安全回來。」
「是！」
這方話音剛落下，地面突然傳來「隆隆」震響！
後方陣陣馬蹄聲響，陣勢之大猶如千軍襲來，狄秋然等人聞之色變。
驀的，一個身影落入隊伍，手提屠刀，滿身是血，神態猙獰，十足一副殺神下凡的模樣。
「來者何人？！」
方信正要拔刀，狄秋然已認出來人正是岳凡，連忙阻止道：「且慢！是李先生，是自己人。」
什麼！？方信知道自己莽撞，於是道：「不知是先生，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岳凡微微點頭，並不在意。
眾人圍攏，臉上袒露著高興的笑容。雖然沒有看到岳凡如何殺敵，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想來殺斗很慘烈吧。
「岳凡，你沒事了……」塵香見岳凡安全趕來，喜形於色。
付帥不顧岳凡身上血跡，一把抱住他，高興的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顏月詩同樣舒展眉頭，會心一笑！
岳凡環顧眾人，儘是關心的目光，心頭頓時覺得一陣溫暖。
但現在不是抒情的時候，岳凡來不及解釋，語氣凝重道：「後方有數百輕騎兵追來，快走！」
「是輕騎兵！不好！大家快上馬……」狄秋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再囉嗦，直接把蒙丹王子橫放馬背上，然後跨馬而行。
「吆——吆——」吆喝聲越來越近，氣氛隨之緊張。
韃靼族的戰士驍勇善戰，騎射更是一絕。追了不到一會兒，數百輕騎便趕上狄秋然等人。
「殺過去！」
被敵人包圍，狄秋然孤注一擲，疾馬當先，身後士兵全跟隨其後衝鋒陷陣！
「殺！殺！」
「衝啊！」
大明士兵衝殺向前，可韃靼輕騎卻有意避開正面攻擊，使用「拖圍」戰術，只擾不攻，就像武功中的太極，棉而無力，讓人無從還手。
「不好！這是先前部隊，大軍在後面。」
狄秋然身經百戰，很快便意識到問題所在，這些韃靼族的輕騎速度很快，他們率先至此，一定是在拖延自己等人前行的步伐，然後等數萬韃靼大軍趕來，形成大包圍之勢……如此一來，眾人再無半點逃生的希望。
轉念間，狄秋然果斷決定道：「方信，馬上變換『箭刺』陣勢，你先帶李先生他們闖出去！我把他們引開。」說罷，狄秋然把自己馬背上的蒙丹王子拋向岳凡，交由他保管人質。
「大將軍，你們走，我斷……」
「住口！」狄秋然打斷方信，繼續道：「方信，你跟老子聽著，這是命令！李先生他們有重要情報帶回邊城，若讓他們有半點損傷，你就不是我狄某帶的兵。」
狄秋然並不是犯傻，他當然知道自己對軍隊的重要性。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選擇自己留下。多爾袞最忌諱的人就是狄秋然，只有他留下斷後，才能拖延一點時間，給自己士兵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大將軍……方信誓死完成任務！」方信跟隨狄秋然多年，更是在戰場上被他救過數次性命，早就將他視為自己長輩，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冒險？但軍令如山，事關重大，後果不是他小小一個參將能承受的。
「好好好！把所有的『火藥彈』給我！」
「將軍……」
「別他娘的廢話！快給老子，不然處你個延誤軍機之罪！」
「是。」
「狄某在此，誰想領功便來吧！」
接過「火藥彈」放入懷中，狄秋然不等屬下在言，一把勒緊韁繩，掉頭朝著隊伍另一面跑去。
看著大將軍挺直的背脊、遠去的背影，方信虎目含淚，咬唇裂血。此時此刻這種悲痛不足以為外人道！
「快抓是他，是漢人大將軍。」
狄秋然其人有誰不知？死守大同城關，殺死韃靼族戰士無數。族內的士兵更是將他視如厲鬼，恨不的啃其筋骨，噬其血肉！
領頭的韃靼將領見狄秋然現在孤身一人，心下頓時大喜不已，這可是個立大功的好機會啊！
「留下三隊人馬拖住他們，其餘的人隨我領功去。」
「好！」
「走，領功！哈哈~~」
「吆——吆——」
「殺——」
狄秋然被迫離去，對方信打擊不可謂不大，憤怒燃燒了他的理智，惟有發洩才能減輕自己的痛苦。於是，他不顧狄將軍的托付，獨『自殺』向敵人，身後士兵自然也跟上前去。
周圍只剩數十輕騎，眾人雖然感到壓力減輕，但對方騎速之快，遠非大明士兵能比。方信費盡心力也只將一人斬於馬下，但隊伍的行軍速度卻是大大耽誤。
隊伍中，岳凡見狀失望的搖了搖頭，可沒有半點責怪之心。將心比心，他自己也曾經理過情感的洗禮，自然能體會方信此時的心情。換做以前的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裡。
「塵香，你們先走。」岳凡提著蒙丹王子，丟想付帥道：「好好看住他。」
「你……你想留下？！」塵香驚異的看著岳凡，思緒開始有些凌亂，甚至有些緊張與心慌。
岳凡神色複雜的望了塵香一眼，隨即撇過頭淡淡道：「也許我會活著回來。」
付帥與顏月詩大驚，紛紛出言相勸。
「岳凡，讓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是啊，說不定我們能把狄將軍救回來。」
「我們一起去也救不了人的。」岳凡搖了搖頭回道：「戰場之上，敵人幾乎無盡，而武功卻是有限的。面隊萬人之敵，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即便有蓋世之力，也無法將其一舉消滅。如此耗下去，焉能活命。」
塵香明白過來，沉聲道：「那豈不是說狄將軍此去必死無疑？」
「可以這麼說。」岳凡點頭道：「我知道他一定不會投降。」
顏月詩脫口道：「那你去了也不是白白送死？」
付帥和顏月詩都很關心岳凡，不只是因為萬雅兒的關係，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朋友。
「我必須去，即便只有屍體，我也要把他帶回來。我想，他希望能回到自己的國家。」同是生死沙場之人，岳凡算得上很瞭解狄秋然的想法。
「可……」
眾人還想說什麼，岳凡意志堅決的打斷道：「時間不多了，我有分寸。塵香……你們，好好保重自己。」
岳凡很少說關心的話語，但塵香他們卻能感受到他的真誠與祝福。
一剎那，塵香感到自己失去了什麼，想要說話，腦中卻一片空白。當她回醒過來，眼前已經少了一人！
他還是走了！
隊伍前方，方信仍帶著士兵瘋狂的奔跑著殺敵，可韃靼族的輕騎兵異常靈巧，在馬背之上，方信等人根本佔不了任何便宜。
經過一番發洩，方信也漸漸冷靜下來。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旁！
只見寒光一閃，對面的輕騎兵脖子上出現一道細細的紋痕。
「噗——」喉管爆裂，熱血直噴，而那名士兵則緩緩落下馬背，倒在地上。
戰馬在嘶叫，凜冽的殺氣壓得周圍之人喘不過氣來。
「戰場之上需要冷靜！它是生命的保障。」
這是方信耳邊聽到的一句話，甚至他連岳凡的面貌都未看清，對方已經朝著另一方奔跑而去。那裡正是狄秋然離開的方向。
方信不是一個弱者，岳凡相信他能夠處理好後面的事情，是以從容而去。
望著遠處挺拔的身影，方信感到一股熱血在心中流淌，那不是力量與智慧能詮釋的情感。若用一種詞語來形容這樣一個身影，方信只能想到四個字——「頂天立地」。
立身天地，其心不屈，是為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