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驚鴻再現 文 / 明鏡
𩇕𩇕東京城校場，是東京禁衛軍的駐紮地，同時這裡也是明月處置大臣的刑場，但凡是身居高位，罪大惡極的犯人，都將會在這裡被行刑，之所以安排在這裡，是因為這裡戒備森嚴，十萬禁軍駐紮在這裡，任何妄想要劫囚的人，都要仔細的想上一想，因為他們畢竟要面對的是赳赳十萬大軍……
𩇕𩇕自明月建國至今，數百年裡，共在這校場中斬殺了七百多人，每一個犯人都是有著不同一般的身份，血光一閃，轉眼間就沒有半點的痕跡。但是在今天，這裡將要斬殺囚犯一千四百餘人，如此大規模的行刑，是明月建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
𩇕𩇕於是東京城被驚動了，人潮洶湧，他們要來看一眼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殺人大典，於是校場的周圍從清早就聚集滿了人，他們議論著，等待著，校場內獵獵翻飛的旌旗和呼嘯的北風，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情緒！
𩇕𩇕將近午時，烏雲遮住了冬日的太陽，校場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半點的聲音，一輛輛華貴的馬車在森嚴的護衛下駛進了刑場……
𩇕𩇕我沒有乘坐軟轎或者馬車，我不喜歡，那樣的東西會讓我感到安逸和舒適，那樣會讓我失去我的戒心！和梁興跨下兩匹戰馬，我們帶著一百名親衛來到了校場，我們的到來，使得人潮一陣的騷動，建康屠殺十萬降卒，已經傳遍了整個炎黃大陸，修羅的凶名讓每一個人都感到寒蟬。絲毫沒有理會那騷亂的人群，我們帶著親衛徑直掠過人去，衝進了校場!
𩇕𩇕刑場很大，數千名鐵甲騎士圍出了一個方圓半里地的圈子，刑場北面是一道十尺高台，上面擺著無數的長案，那裡是朝中大臣的地方。在那高台後面，三千名重裝不足護衛著一座高高聳立的望樓，樓裡正是高正和顏少卿端坐正中，鍾離勝站在他們的身後，雙眼依舊微微的閉著，在他的身邊，向寧一身戎裝，傲立樓中！
𩇕𩇕本來高正也要將我安排在望樓之中，但是我不願意，我心中有一個預感，恐怕今天的行刑，不會十分的容易……
𩇕𩇕一輛輛的囚車緩緩的駛進刑場，最前面的，昂首站立著高飛，北風吹動他身上的淡黃長衫，隱隱間，透出一股孤傲之氣；在他的身後，則是依舊戎裝罩身的南宮雲，四個月的囚禁生活，根本沒有讓他有半點的頹廢，他仍然是一副淡淡的笑容，面孔平靜異常；在他的後面則是已經萎頓到了極點的房山，聽說向北行經常卻和他好生攀談，但是至於怎樣談，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後面，魚貫著一個長長囚車長龍，都是跟隨高飛造反的大臣和他們的家屬！
𩇕𩇕看到我和梁興，高飛和南宮雲竟然露出一絲笑容，向我們點頭致意，我和梁興也向他們微微一笑，這笑容中沒有半點的虛偽，而是我們真誠的希望能夠為他們送行……
𩇕𩇕將近刑台，囚車停了下來，高飛緩緩的走下囚車，登上了囚台，十尺高台之上一個太監高聲的喊道：「謀逆賊首，高飛弒君殺父，謀逆造反，罪大惡極，斬！」
𩇕𩇕高飛走上高台，面容平靜，行刑手剛要上前，就聽一個悲蹌的歌聲響起：「嗚呼！皇子，天縱奇才，為強明月，甘負罵名。東京舉事，諸侯臣服。為主國事，徹夜不息。七星高懸，未敢倦怠。嗚呼！悲哉，大志未躊，生未逢時。東京血戰，恰逢修羅。流離山林，心懷日月。昏君無道，弒殺何妨？嗚呼！悲哉，二戰東京，勢不利兮，心懷感悟，即生高飛，何用修羅！嗚呼！悲哉，生不逢時……」
𩇕𩇕歌聲高亢悲涼，卻使得整個校場為之振動，那歌聲蓋過了嘈雜的人聲，一個身披火紅色斗篷的女子飄然走進了刑場，像是一團火焰幻化的精靈，她緩緩向我走來！
𩇕𩇕我伸手阻止親衛的阻攔，因為這個女人我認識，她就是兩次讓我幾乎喪命的月竹，但是在這一刻，我並沒有半點的仇恨，這樣一個女人，何等的令人敬佩，為了她的愛人，不惜餘力的來幫助，這樣的一個女人，當他的愛人將要赴死，卻冒著危險前來相聚，而且她很清楚她將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勇氣，這樣的勇氣，這樣的忠貞，可以讓天下的赳赳男兒慚愧不已！我平靜的看著她來到了我的面前。
𩇕𩇕「主人，奴婢月竹前來領罪！」她在我馬前躬身行禮。
𩇕𩇕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月竹比我印象中消瘦了許多，她的臉色蒼白，眼窩深陷，微微帶著一些紅腫，她看著我，緩緩的說道：「月竹背叛主人，自知必死，但是死前想與皇子說上兩句話，不知道主人是否同意？說完之後，月竹任憑主人處置！」
𩇕𩇕我看著眼前的這個奇女子，我曾經恨她，我曾經發下誓願，要將她千刀萬剮，但是當我面對她時，心中卻沒有半點的恨意。點點頭，我輕聲說道：「去吧，陪著他，他一個人很孤獨，你和我的恩怨已經沒有了，月竹，你是一個讓我佩服的女人！」
𩇕𩇕露出了驚異神色，月竹緩緩的向我跪下，「謝謝王爺對月竹的原諒！」說完，她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突然扭頭對我說道：「主人，如果你當年如同現在一樣，那該多好！主人，你應該多笑笑，其實你笑的時候最吸引人！」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向高飛走去。
𩇕𩇕我震撼了，難道這個就是我曾經認識的月竹，也許我以前太過陰冷了，扭頭看看梁興，他的眼光中也露出了無比的敬意……
𩇕𩇕整個刑場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注視著這樣的一個女人，鴉雀無聲！月竹一如那火精靈一般，飄到了刑台之下，她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壞傢伙，月竹來了！」
𩇕𩇕高飛笑了，他眼中顯出一絲柔情，「刁蠻丫頭，你怎麼現在才來？我等你好久了！」
𩇕𩇕輕盈的跳上刑台，大紅斗篷隨風飄動，好像一隻要撕裂天地烏雲的火紅鳳凰。高飛張開雙臂，抱住了月竹，「這些年辛苦你了，我一直在找你！」
𩇕𩇕依偎在高飛的胸前，月竹甜蜜的笑了，「壞傢伙，對不起，我一直都沒有成功，你不要怪我！不過能夠和你一起，我心中再也沒有遺憾了！」
𩇕𩇕輕撫他如雲秀髮，高飛柔聲說道：「刁蠻丫頭，都是我害的你，一切都有定數，我們只不過是這場遊戲的配角，但是上天沒有虧待我高飛，我們能夠一起，人生若此，高飛又有什麼遺憾？」
𩇕𩇕輕柔的說道：「壞傢伙，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你硬是把我給主人買的酒打破，我一直哭，結果你又去幫我買了一壇，我們就是這樣認識！我知道你喜歡這種酒，所以我去買了一袋，還熱著！」說著，月竹從懷中取出一個酒袋，帶著她的體溫，「壞傢伙，我們干了它！」說著，她擰開了塞子，張口喝下。
𩇕𩇕高飛笑了，他的眼角晶瑩閃動，結果了酒袋，「刁蠻丫頭，我害了你，如果有來世，我還要找你！」說著，將那酒一口喝完。
𩇕𩇕「壞傢伙，今生一諾，三生之緣！」月竹微笑著，緩緩的倒向高飛懷中，一把鋒利短匕齊柄沒入了她的心房……
𩇕𩇕「月竹－！」高飛將月竹一把抱住，鮮血將月竹身上火紅的衣衫浸透，高飛笑了，眼淚順著臉頰流淌……
𩇕𩇕將月竹放下，將火紅的斗篷覆蓋在月竹的身上。高飛起身對我高聲說道：「許兄，可以開始了！」
𩇕𩇕自馬匹上凌空飛起，我身形在空中一幻，眨眼間已經出現在刑台之上。來到了高飛身前，「高兄，我們來世論交！」
𩇕𩇕高飛神色安詳，閉上雙眼。我伸手按在了他的身上，勁力一吐，凌厲真氣沿著他的身體攻入他的心室，震斷他的心脈。沒有半點的表情，高飛依舊是安詳的面孔，他緩緩倒下！
𩇕𩇕我將高飛的身體和月竹並排放好，扭身對望樓朗聲說道：「聖上，臣請求將高飛身體收葬！」
𩇕𩇕好半天，高正有些哽咽的說道：「准奏！」
𩇕𩇕我吩咐親衛將兩人的屍體收好，緩緩的退下了刑台。
𩇕𩇕「真英雄！」當我回到了馬前，梁興突然開口道。
𩇕𩇕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來說，剛才他和月竹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我眼前出現了一副畫面：一個少女蹲在地上哭泣，地面上一灘酒漬，一個青年在她的身邊輕聲的安慰……
𩇕𩇕我閉上眼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𩇕𩇕今天看來真的不會容易，才一個人，就已經鬧出了許多的麻煩……
𩇕𩇕「逆賊南宮雲，謀逆弒君，罪大惡極，斬！」太監高亢的聲音再次在校場的上空迴盪。
𩇕𩇕南宮雲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大步走上了刑台！他依舊是平靜的微笑著……
𩇕𩇕「行刑！」刀斧手上前將南宮雲拉到了刑台正中，舉起手中的大刀！
𩇕𩇕突然，我感到了一種心悸，人群中飛起一道凌厲劍光，劍氣呼嘯，飛撲向刑台，一個嬌柔的身形在空中閃現，雖然距離那刑台很遠，但是卻在眨眼之間出現，一聲嬌叱響起，刀斧手龐大的身體飛起……
𩇕𩇕就在那嬌柔身影出現，梁興如同一隻黑鷹般自馬匹上飛閃而出，就在刀斧手剛飛起的一刻，梁興單手虛空一化，那刀斧手龐大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真氣托起，緩緩的落在地上。沒有停頓，梁興在空中暴烈的喝道：「大膽，竟然來劫死囚！」說著雙手在空中幻化，沿著詭異的軌跡，掌影如巍峨雄蜂移動，龐大的真氣瞬間勃然而發，頓時將來人牢牢控制於掌勢之中……
𩇕𩇕那女子蒙面，凝立於南宮雲身前，手中長劍隨如雲的光華映弦，那麼鋒利的劍刃已直舉胸前，刃面冷焰流燦，尾芒隱隱伸縮，尚未運展，已令人感覺到那一股泌透骨的寒意。
𩇕𩇕梁興在空中微微一頓，口中發出輕咦之聲，但是隨即旋身撲上！
𩇕𩇕也不見那女子有什麼動作，身形突然出現在梁興右側，長劍寒光一閃，森寒劍氣夾帶著詭異勁氣橫擊梁興。本是平平無奇的一招，但是此刻由那女子手中使出，就是另一回事。別人是舉重若輕，她卻是舉輕若重，猶如手中長劍重逾千斤，緩而穩定的掃向梁興。
𩇕𩇕梁興的臉色有些凝重，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手攻來這輕重難辨的一劍，直至長劍將及體，勁風刮得他衣衫貼體時，才掄拳擊出。
𩇕𩇕劍勢突然一變，由重變輕，飄忽無力的點往梁興大有排山倒海之勢的一拳上。
𩇕𩇕冷笑一聲，梁興拳化為指，迅疾無倫的點向劍身。
𩇕𩇕長劍側立，劍身一顫，梁興微皺眉頭，在電光石火的剎那，改指為掌，重重拍在劍身之上。
𩇕𩇕「蓬－！」勁氣交擊。
𩇕𩇕梁興身體凝立空中，那女子卻被震得往外飄飛，直抵刑台邊緣處。
𩇕𩇕梁興身形展動，和身就要再次撲上……
𩇕𩇕「大哥，手下留情！」這時我高聲的喊道。
𩇕𩇕自那女子出現，我就已經認出，來人就是南宮月，雖然不知道她所用的劍勢何名，但是我知道，憑她現在的功夫，想要在梁興手下走出十招，恐怕真的是很難。
𩇕𩇕梁興聽到了我的叫聲，微微一愣，身體微閃，退了回來。我他身體方動之時，已經和身飛起，來到了刑台之上，高聲對向刑台聚攏過來的鐵甲騎士喝道：「三軍退下，嚴密守護囚車！」
𩇕𩇕軍士們一聲山呼，眨眼間退下，此時無數的禁軍已經湧來，將囚車牢牢的包圍，兵器寒光森森，校場之中立刻籠罩一層肅殺之氣。
𩇕𩇕看著凝立眼前的女子，我長歎一聲，「小月，你不用蒙面，難道我連再看你一眼都不可以嗎？」
𩇕𩇕緩緩的摘下了面巾，南宮月眼中含著晶瑩的淚光，「正陽大哥，一向可好？」她聲音顫抖，身軀微微的寒蟬，手中的長劍也微微抖動。
𩇕𩇕南宮雲有些疑惑的看著我們，他始終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和我還有著一段恩怨……
𩇕𩇕輕聲的說道：「我很好，小月，楊大叔好嗎？」我看著這個和我有著複雜恩怨的初戀情人，還是如同我初見她時的樣子，身形纖美修長，腰肢挺直，盈盈巧步，風姿優雅至無懈可擊的地步，尤使人印象深刻是她一身粗布白衣，但卻有一種華服無法比擬健康潔美的感覺。只是如今在她的身上，又多出了一種清逸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氣質。
𩇕𩇕「楊大叔已經過世！」南宮月輕聲的說道。
𩇕𩇕我沉默了，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緩緩的，她開口道：「我要將我哥哥帶走！」口氣決絕，不帶任何的回轉餘地。
𩇕𩇕我搖搖頭……
𩇕𩇕「正陽大哥，我只剩下了這一個親人，我求你讓我帶走他！」南宮月語氣中帶著哀求。
𩇕𩇕「小月不要求，爹和大哥都光榮的戰死，這是我南宮家族的宿命，如果你要求他，那哥哥就立刻撞死！沒有死在戰場上，我已經覺得很丟人，更不能在自己妹妹的請求下活命！」南宮雲厲聲說道。
𩇕𩇕「可是，哥哥，我只剩下了你一個親人了，我絕不能任你受到半點的傷害！」小月淒涼的哭道，她的淚水瞬間流下……
𩇕𩇕擦了一把眼淚，南宮月扭頭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決絕，「我要帶走我哥哥！」
𩇕𩇕「小月，你不是我的對手！」我看著她，緩緩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樣的奇遇，你的劍法已經有了飛躍，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小月，你會創出一套可以和當年文聖梁秋破殺七法一般的絕世劍法，但是，現在，你還差了許多！」
𩇕𩇕「我不管，我要帶走我的哥哥！」南宮月決絕說道，說著，她向前大跨一步，長劍斜指，只是在這瞬間，她手中的長劍光芒大盛，劍身瞬間似乎消失不見，森寒劍氣直撼我心脈，「只要我有一口氣，我就要帶走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