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97章 文 / 吉祥夜
第197章
十幾張創可貼取掉後，堆在桌上竟有小小一堆呢！讓容思藍感歎的是，朵兒這個小丫頭真細心，竟然沒讓膠布沾到一點點傷口！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接下來怎麼辦？」
「拿碘酒消毒，然後用刀切開傷口，再用鑷子把子彈取出來。」他平靜地下命令，好像在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容思藍大跌眼鏡，「不……不……不用麻醉藥？」
「你有麻醉藥嗎？你會用麻醉藥嗎？」尹蕭焯白了她一眼。
「沒有！也……不會！」容思藍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你還問？！快點動手吧！」尹蕭焯拿起一卷紗布咬在嘴裡，頭轉向另一邊。
容思藍在他槍傷周圍塗上一層棕色的碘伏，卻舉著用最簡單的方法消過毒的小刀不敢下手，那個圓圓的小孔在她眼前無限擴大，像一個黑洞把她所有的意識全部吸落進去，她似乎又看見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女子，還有稚嫩的童音淒厲的呼喚，「媽咪！媽咪！」
「噹啷」一聲，銀亮的小刀掉落在地，她跌坐在地上，雙手抱胸，臉色慘白，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媽咪！媽咪，你怎麼了？」一雙肉呼呼的溫暖小手撫上了她冰涼的臉。
她定了定神，從臆想中醒來，抱住朵兒，似從她身上汲取力量，「沒事，朵兒別怕，媽咪沒事！」
她看著朵兒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因擔心微微蹙起的小眉頭，深深呼吸一口，重新撿起小刀，絕不能在朵兒面前流露怯弱的一面，她是媽咪，要保護朵兒，不能讓朵兒為自己擔心。
她閉了閉眼睛，握刀的手緊了緊，鼓足勇氣緩緩伸向他肩上的小洞。
靜靜目睹這一切的尹蕭焯心裡不經意滑過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容思藍緊咬嬌嫩唇瓣的貝齒，靈動的大眼睛裡恐慌和勇氣鬥爭的糾結，都讓他的心尖有種融化的柔軟，似乎想撫摸她蒼白的小臉，想擁著她給她安慰，想問她在害怕什麼……
「啊——」隨著肩上無以倫比的劇痛，尹蕭焯慘叫起來，口中的紗布掉落，心裡剛剛升起對容思藍的溫柔情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叔叔！」鼻端飄入一股淡淡的奶香，額頭上似有柔軟的毛巾在哪一點一點移動，「叔叔，一會兒就不疼了，要勇敢哦！」
童稚的軟聲軟語，眼前晃動的短短小胳膊，還有額頭溫軟的感覺，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溫暖，說不清，道不明，劇痛的同時，他努力讓唇角浮起微笑的弧度，「朵兒，謝謝！」
容思藍看著他滿身都是大顆大顆的汗，卻還能堅忍的微笑，也不禁有些動容，「準備好，我要夾子彈了！」她輕聲說。
他點點頭，一隻小手把紗布重新放進他嘴裡，他要緊了牙關，做好心理準備。
可這一次疼痛比上次更為鑽心，由於容思藍不能一次把子彈取出，鑷子在他肩上活動著就好像利刃在挖他的心，他堅持不叫出聲來，手攥緊拳頭，指甲一直嵌入肉裡，指甲下溢出血來，額頭的汗水一直淌個不停，朵兒剛剛擦去一層，馬上又滲出一層新的汗水……
「我夾到了，堅持！」容思藍面對血肉模糊的傷口，胃裡在翻騰，她全神貫注投入到這場「戰爭中」，記憶裡那些血腥的片段倒忽視了。
最後一次！被痛苦折磨得寧願死去的尹蕭焯暗下決心。肩上劇痛猛烈襲來，他再也堅持不住，慘叫聲後，暈了過去。
容思藍舉著鑷子，看著取出來的彈頭暗暗舒了口氣，暈過去反而好了，他少受些痛苦，她處理起來也少很多干擾。
朵兒卻淚汪汪的，似乎馬上要哭出來，又不敢出聲，只怕打擾容思藍治傷，「媽咪，叔叔死了嗎？」她壓抑著哭聲小聲問。
容思藍這才注意到朵兒傷心的小臉，奇怪這小傢伙怎麼對個陌生男人這麼傷心，可眼下無暇談及這些，她匆匆答了一句，「沒有，只是暈過去了，會醒來的！」
「哦！」朵兒悶悶地應了一聲，也不敢在說話，心裡揣測著媽媽是不是在騙她。
容思藍飛快地給他傷口消毒，撒上止血的藥粉，再用紗布纏起來包紮好。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今天的一切對她來說已是極限的挑戰，平時的她可是連見人殺雞都要迴避得遠遠的。
她放了一盒抗生素在茶几上，便衝進洗手間狂吐起來，直到自己感覺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才抬起頭看著鏡子中蒼白的臉。
她濕漉漉的頭髮緊貼在臉上，漸漸的，鏡中的臉與多年前那個冷雨夜血泊中的女子蒼白的臉重疊……
「媽咪……」她喃喃叫了一聲，渾身脫力，往自己房走去，連走過朵兒身邊時都沒有留意到朵兒驚詫的眼神。
朵兒上前握住她的手，睜著大大的眼睛，「媽咪，你生病了嗎？」
「媽咪沒事，就是累了，乖，你自己睡覺，媽咪去躺一躺……」她徑直走回房間。
媽咪睡了，朵兒兩隻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閃了幾下，從櫃子裡抱了一床被子輕輕蓋在尹蕭焯身上，並學著媽咪給她蓋被子的樣子在被子的兩個角壓了壓嚴實。
這輕輕的舉動卻將昏迷中的尹蕭焯驚醒了，迷濛中，他又聞到一股奶香，身上還壓著蓬鬆松的暖意，肩膀上火辣辣地痛。
他微微皺了皺眉，睜開眼睛，旋即看見一張粉嘟嘟圓乎乎的小臉在自己上方，一雙大眼睛裡流動著擔憂。
那一瞬間，他的眼眶情不自禁有些濕潤，這是他記憶中第一次有人給他蓋被子，就連小時候，同齡的小孩都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入睡時，他也是一個人在黑夜裡獨自入眠。
這張小臉很快露出內疚的表情，吐了吐舌頭，「叔叔，對不起，把你吵醒了……」不過，她立刻又高興起來，叔叔醒了，真的沒有死！
尹蕭焯扯動唇角，淺淺的溫柔笑意在唇邊蔓延，「謝謝朵兒，叔叔本來就醒了……」
朵兒忽然想起了什麼，跑開倒來一杯溫水，遞到尹蕭焯手邊，然後把藥盒拿給他看，「叔叔，朵兒只認識這個2字，你看看是不是吃兩粒呢？媽咪說藥不能亂吃的！」
尹蕭焯看了看，微笑著點頭，「是的，朵兒好聰明！」
朵兒幾分得意幾分羞澀地笑了笑，取出兩粒藥塞進尹蕭焯嘴裡，「叔叔快喝水！」
唇上胖乎乎的小手帶來的溫軟感覺讓他有些受寵若驚，溫暖的感覺久久停留，他愣了一會兒神，才把杯中的水喝下。
「朵兒，你真不怕叔叔是壞人嗎？」他為朵兒對他的親暱感到驚奇。
朵兒的小腦袋微微歪著，還是重複著那句話，「叔叔不是壞人。」
「為什麼？」
「壞人聽不到朵兒的肚子咕咕叫，也不會心疼朵兒，明明受了很重的傷還給朵兒炒飯吃！」她瞪大眼睛，彷彿這是再淺顯不過的一個道理。
尹蕭焯再次笑了，為孩子眼中單純的世界，他動了動未受傷的右肩，伸手摸了摸朵兒的頭髮，「朵兒乖，很晚了，回房間睡覺，明天還要上幼稚園。」
朵兒眨巴著眼睛，「叔叔，說好我睡沙發，你睡我房間的啊！」
「乖，叔叔現在動不了，你去房間睡吧！」他哄著朵兒。
朵兒這才跟他道了晚安，若有所思地走進房間。
尹蕭焯看著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才微笑著重新合上眼睛，這一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肩膀上的傷口灼燒般疼痛。
夜越來越深，房間裡安靜得只剩下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轉圈的聲音，藉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尹蕭焯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他仍然沒有睡意，腦子裡想的是究竟是誰對他下如此狠的手。
忽然，他隱隱約約聽見容思藍房間傳來異樣的聲音。
他右肩使力，掙扎著起身，小心翼翼推開容思藍房間的門。
房間裡亮亮的，沒有關燈，被子掉在了地下，那些異樣的聲音是她嘴裡發出來的。
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容思藍皺成一團的臉出現在他眼前。只見她額頭滿是大顆大顆的汗珠，雙手緊緊抓住床單，嘴裡念著，「媽咪，醒醒！不要丟下藍兒，藍兒怕黑，媽咪……」
尹蕭焯皺了皺眉，心想這容思藍也是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他拾起地上的被子輕輕蓋在他身上，剛想轉身離開，手被容思藍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