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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63章 早產 文 / 波波

    第163章早產

    迷迷糊糊地沉睡過去,我仍舊陷這段日子的夢魘當,黑茫茫的迷霧,無邊無際,潮水一般湧來。一團螢光如幽幽的鬼火,我眼前飄浮,像是跳舞,又像是指引我跟著它一起走。我不由自去地追隨著那團螢光,邁入未知的黑暗當。不知道走了多遠,前方突然出現一道光束,像漆黑的舞台上驀然打出一道白色的射燈。一個藍少年沉睡光束當,粉嫩的小臉上有恬靜的微笑。我的心驟然一扯,狂喜地衝上前去:「冥焰……」

    卻現我怎麼也衝不過去,我的身前彷彿有一道透明的牆,把我隔擋光束之外。我大聲地叫他,撞打著仿若結界般無形的牆,大聲地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彷彿什麼也聽不見,黑暗的寂靜空蕩蕩地迴響我呼叫的回聲。

    我手足無措看著他,光束裡的少年甜美的睡容讓我熱淚盈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離他近一點,近一點。冥焰,我的冥焰,真的是你呵?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裡?你受了什麼懲罰?你吃了多少苦?睜開眼看看我,冥焰……

    少年的睫毛輕輕一顫,像是感應到我的呼喚,緩緩地睜開眼睛。我欣喜地看著他,冥焰,冥焰,我這裡,我這裡,你看看我,冥焰……。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緩緩地坐起來,四下張望。冥焰……,我大聲叫他,拍打著隔絕我和他的牆,他的眼睛掃過來,落到我身上,我欣喜地笑起來,可轉眼他的目光又落到別處去了,彷彿根本沒有看到我一樣。我怔了怔,不死心地繼續大聲喚他,大力拍牆,光束裡的少年站了起來,四下打量,眼神有一絲迷惑和茫然。他無數次地轉頭到我的方向,可是又無數次地轉過去,就像這裡根本沒有我這個人的存。我心裡冷,難道他裡面根本看不到我麼?

    少年站立的地面突然蕩漾了一下,像是沙漠裡的流沙,猛地將他的雙腿吞噬。我驚叫出聲,看見他流沙裡掙扎,可是越掙扎,那些流沙將他的身體吞噬得迅速,轉瞬之間,他已經齊腰陷進流沙裡。冥焰……,我瘋了似地叫,眼淚洶湧地流出來,拚命地拍打著、抓刨著無形的厚牆,指甲被掀飛,血順著手指流到肘上。少年越沉越深,他的臉扭曲變形,眼滿是恐懼,我只覺得心都要裂開了,冥焰……

    流沙淹沒了少年,絕望同時將我淹沒,光束的地面恢復了平靜,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生,可是地面上,卻有一滴血跡,慢慢浸染開來,越來越深、越來越寬,我死死地瞪著那不斷擴散的血跡,感覺它將我的雙目也染得鮮紅,那血紅張牙舞牙地向我撲過來,天地間頓時一片恐怖的、妖異的血紅色……

    我猛地睜開眼睛,全身冰涼,額頭冷汗直冒,掌心一片刺痛,我舉起手,見到手心已經被指甲割破。脖子上驀然一陣火燙,黑龍玉不安地震動著,我坐起身,那玉仍我胸前微微地跳動。捏住那塊玉,不安的感覺越強烈,夢那血腥的紅色如同向我示警,冥焰,冥焰出事了……

    轉頭看向雲崢,他仍沉睡,這兩天服了傅先生的藥,他的睡眠比以前好得多,沒那麼容易驚醒。我也不想叫醒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穿上衣服,取了錦裘披上,也沒有驚醒睡外面的寧兒和馨兒,輕手輕腳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玉雪山的月很亮,我能清楚地看到庭院的假山、池塘和鋪著石板的行道。黑龍玉一直震動,我著了魔似地往庭院外走去,彷彿冥冥之,它指引著我什麼,只要跟著它,我夢裡的一切都能找到答案。我瞪大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週遭的一切彷彿都成了虛空,如同我夢裡一般,迷霧四周散開。冥焰,你不要怕,我來救你,我來救你……

    「少夫人,您去哪裡?」一個聲音響耳邊,我打了個寒顫,如同夢遊一般驚醒過來,迷霧層層散開,週遭的景物飛快地還原,我茫然地看著提著燈籠的雲乾和雲坤,怔怔地道:「我要出去!」

    「少夫人,這麼晚了,您想去哪裡?」雲乾看概看出我神色不寧,勸道,「夜裡太黑,什麼都看不清,少夫人明早再去!」

    「我要出去!」我固執地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召喚我,黑龍玉不安的顫動一直沒有停止,我拿過雲乾手的燈籠,「你們不放心,跟我一起去!」

    兩個鐵衛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言,沉默地跟我身後。我閉了閉眼睛,握緊黑龍玉,舉步往前走,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黑龍玉會帶路的。出了傲雪山莊,我沿著石階往山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前面根本沒有路,兩個鐵衛企圖阻止我,可是黑龍玉我掌手裡驀地燙得灼人,我眼睛瞪大了:「就前面,就快到了!」

    轉出梅林,前面豁然開朗,明亮的月光下,有一幅詭異的畫面,一個黑衣人舉著細長的彎刀,冷冷地指著體力不支跌倒地的兩個人影。隔得有些遠,我看不清那兩個人的長相,只聽到其一個男子又驚又怕地道:「你,你要我這書僮,就給你好了,你饒了我……」

    那聲音,好像哪裡聽過,驀地,另一個聲音響起:「別殺我家公子……」

    冥焰?我全身一顫,見那男人已經將他猛地推向黑衣人的刀口,翻身拔腿就跑。「不要……」我驚得大呼出聲。那黑衣人似乎很忌憚被男人推過來的人,側身避開撞來的人影,怒哼一聲,足尖一點,已經追上逃跑的男子,銀光一閃,那男子悶哼一聲,頓時栽倒地。「公子……」冥焰撲過去,與此同時,雲乾和雲坤如箭般疾飛過去,與黑衣人纏鬥起來,我一步一步地走過去,瞪著那個伏男子身上嗚嗚痛哭的人:「冥焰……」

    他抬起臉,我的眼睛頓時一陣刺痛。月光下,少年含淚的眼怔怔地看著我:「葉姑娘……」

    黑龍玉那令人不安的顫動這一刻徹底地停止。我看著被黑衣人殺死的那個男子,不正是以前我繡莊當賬房先生的莫修齊?莫桑,你真的是冥焰?你可以不記得我,可是黑龍玉卻認得你!我定定地看著他,眼淚滑了出來。冥焰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軟倒地。「冥焰……」我心膽俱裂,撲去過抱著他:「冥焰,你不要死,你不要離開我……」我的聲音又尖又淒厲,連纏鬥激烈的三個人也被我的尖叫分了神。那黑衣人回過神來,挑開兩個鐵衛的劍,毫不戀戰,拋下一個煙霧彈,身形立即消失白霧當。

    兩個鐵衛圍到我面前,揮散煙霧。我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雲乾試了試莫修齊的鼻息,再拭了拭冥焰的,沉聲道:「少夫人,他還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暈了?我趕緊將手放到冥焰鼻下,果然有微弱的呼息,我鬆了口氣,抹了抹臉上的淚:「快送他回山莊!」

    雲乾將冥焰背到身後,順著原路回去。雲坤扶我起來,我的身子卻沒了一絲力氣,連站都站不起來,不禁苦笑道:「雲坤,你扶我去那邊坐一會兒,我現走不動。」

    他將我扶到一棵梅樹下,然後去檢查莫修齊的屍身:「少夫人,這人是您認識的嗎?」我看了莫修齊一眼:「他以前是我繡莊的賬房先生。」想了想,又道:「明天你帶人來幫他殮屍,客死異鄉已是可憐,總算是相識一場,又是死咱們家的地盤,不能棄之不顧。」不知道莫修齊和冥焰惹上了什麼麻煩,竟然會被人追殺。雲坤檢查完他的屍身,皺著眉頭走過來,我見他表情怪異,輕聲道:「什麼事?」

    「剛剛與那黑衣人交手我就覺得奇怪,那人的武功和使用兵器像是紅日國的流派,再看這人身上的傷口,越肯定,那黑衣人一定是紅日國的忍者。」雲坤狐疑道,「怎麼會有紅日國的忍者我天曌國京師犯案?這事太蹊蹺了……」

    我打了個寒顫,他的身後驀地又閃出一個黑影:「雲坤小心……」話音未落,雲坤已經倒地抽搐,月光下,眼睛恐怖地瞪起來,一張臉頓時變得漆黑,顯然是了巨毒,轉瞬身子便僵硬了。我又驚又怒,抬頭瞪著那個黑衣人,這個黑衣人與剛才那個明顯不是同一個,剛才那個黑衣人偏矮偏瘦,這個明顯比高才那個要胖一些。他冷冷地瞪著我,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我靠著梅樹站起來,聲音有一絲顫:「你,你想幹什麼……」

    他一言不,手裡握著一把寒光耀眼的匕,向著我疾衝過來。我魂飛魄散,一步步向後退,腳下越來越斜,我身後竟然是個斜坡,眼前那人快要逼到身前,只聽到「噹」的一聲,匕被人用劍挑開,我瞪大眼,豁然見到那張熟悉的銀色面具,腳下驀地一空,我尖叫出聲,身子向後倒去。鬼面人撲過來,抱住我的身子,下墜的重力一緩。黑衣人見來了幫手,轉身就跑,鬼面人已經無暇顧及他了。他沒能穩住我,兩個人一起往斜坡下滾去,我頓時覺得天眩地轉、眼冒金星。鬼面人抱住我,護住我的頭,我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肚子,寶寶,我的寶寶,不要,你千萬不要出事……

    痛,好痛,全身都痛,但痛的是我的肚子。鬼面人不知道抓住了什麼,翻滾的身子才停止下來。他穩住身形,俯身看我,嘶啞的聲音有掩飾不住的焦灼:「你怎麼樣?」

    「好痛……」我的眼淚流出來,腹部熱烘烘的,疼痛的感覺迅速席捲而上。一股彷彿要將我撕裂的劇痛從腹部曼延至全身,我喘著氣,額上流下大滴大滴的汗水。溫熱的液體像洪水一樣從腿間奔湧出來,有什麼東西從腹往下身墜去,我恐懼得尖叫:「我的寶寶,救我的寶寶……」

    鬼面人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疼痛越來越劇烈,腹部的下墜感越來越強,我感到一陣劇列的宮縮,驀地抓住他的手腕:「好像,好像是要生了……」鬼面人身子一震,啞聲道:「我送你回山莊……」

    「來……,不及了……」我搖搖頭,宮縮的頻率越來越快,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強烈,我感覺孩子的頭部已經衝出子宮,逼近了子宮口,身子痛得輕顫起來,手腳彷彿都被禁錮住,「你,你幫我……」

    「哦……」他慌亂地應著,卻神無主,大概從來沒有面對過生孩子的女人,所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我身子冷,五臟腑縮成了一團,神智卻異常清醒,清醒到我能感覺到每一股痛楚我全身流竄,由血液傳送到四肢骸。我沒生過孩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不能慌,也不能睡,如果我不能平安生下孩子,雲崢也活不了。彷彿是一種生命的本能,我咬了咬牙,抓緊完全不知所措的鬼面人,顫聲道:「幫我接生,把褲子幫我脫下來……」

    「啊?」鬼面人失聲叫起來,大概是過於震驚,連聲音聽起來也沒那麼嘶啞了。孩子的頭子宮頸亂撞,我痛得直冒冷汗,厲聲道:「快脫!」

    他的身子一顫,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把撩開我的裙子,幫我把褲子脫下來,分開我的腿,孩子的頭又往前擠出一點,我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冷汗打濕了頭,黏乎乎地粘我的額頭。孩子停止了前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一次又一次地使力,他就是不肯出來,力氣一分一分地消失,我覺得全身冷,顫抖得厲害。鬼面人沉聲道:「吸氣,再用力!」

    我想用力,可是根本沒有力氣,頭有些昏了,意識也有些飄散,我全身已經冷得麻木,痛得麻木,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是不是要死了?迷迷糊糊間,一股暖暖的熱流,著我的心窩,緩緩地通過血液流向四肢,我恢復了一點神智,看到鬼面人的右手我的胸口上,源源不斷的熱流正是從他的掌心裡平緩地傳出來,即使我不懂武功,也曉得他是給我灌輸內力。我的身子沒那麼冷了,力氣也回復了些,喘息道:「謝謝你……」

    「用力,再試!」他見我清醒了,立即出聲。身體的感覺一恢復,痛感又不可避免地傳來,我拚命用力,將肚子裡那塊肉往外擠。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一寸寸啃噬著我向來堅韌的意志。腹那塊肉,如同禁錮籠子裡數月的野獸,終於耐不住被關押的寂寞,暴戾地咆哮著尋找出路,它衝破了狹窄的子品頸,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衝出欄柵,衝出**口,嘶裂般的劇痛令我窒息,我的手茫然地亂抓,企圖尋找一根傍身的浮木,手不知道抓到了什麼,堅硬有力,心略為一定,那野獸已經衝出山洞。「啊……」我慘叫起來,指甲陷進抓緊那東西裡面,覺是鬼面人的右手。鬼面人語聲顫抖地道:「孩子的頭出來了,再用力,快!」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用力,疼痛又將我粉碎:「啊……」我痛得將鬼面人的衣袖扯破了,孩子也同時鑽出我的身體。一聲嘹亮的兒啼響徹夜空,我驟然鬆了一口氣,終於生下來了,寶寶哭得好大聲,一點也不像個早產兒。鬼面人割斷了孩子的臍帶,脫了他的黑色披風,將孩子包裹起來,遞到我面前:「是個兒子!」

    我無法動彈,身體癱軟得好像不屬於自己,甚至無法抬起胳膊抱一抱他。孩子的小臉竟然很乾淨,沒有什麼血污,皺著鼻子不安地嗚咽著。我虛弱地笑了笑,打量著孩子的眉眼,他好小,好嬌嫩,我真怕碰一碰它就會碎掉,可是剛剛我肚子裡卻像頭小野獸。眼神一轉,落鬼面人被我扯破了衣袖的右手小臂上,豁然看到臂上有一道淡淡的舊傷疤,像是被灼燙後留下的白色的橘皮疤痕。鬼面人注意到我的視線,將孩子放到我身側,抓住破袖子把疤痕裹起來。我猛地回神,也不好意思再作窺探,對鬼面人道:「麻煩你,幫我撕塊裙擺,將胎衣包起來。」見他抬臉看我,又補充了一句:「它對我很重要。」

    他戴著面具的臉定定地看著我,沒有問什麼,只按我說的做了,將胎衣包撕下的裙擺裡,打成包袱。我望著他臉上的鬼面具,輕聲道:「你是誰?為什麼每次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都會出現?我認識你嗎?還是誰讓你來保護我?」

    他靜默不語,遠處卻隱隱傳來紛雜的聲音。「葉兒……」「少夫人……,你哪裡……」

    「你的家人找來了。」他蹲下身,將包著胎衣的包袱放到我手裡。我抓住他縮回去的手:「大俠,你多次救我,如今又救了我的孩子,大俠對妾身的大恩,妾身感念心,請大俠留下姓名,妾身日後定作報答。」

    他定定地看著我,尋找的聲音漸漸大起來,漸行漸近。「不必了。」他抽回手,寶寶屁股上拍了一下,寶寶驚天動地地哭起來,吸引了尋找我的人,紛亂的聲音越來越近,我聽到有人說:「那邊有孩子的哭聲……」「快去看看……」黑衣人站起來,不再看我,身形迅速地消失月夜當。

    「是少夫人,少夫人這裡!」我聽到雲乾的呼叫聲。然後是雲崢又驚又喜的聲音:「葉兒……」我瞬間被人群包圍了,雲崢看著我狼狽地躺雪地上,彷彿呆住了,表情又驚又懼。把他嚇著了呢,我虛弱地笑了笑:「老公,你做爸爸了,是個兒子……」

    雲崢身子一震,撲上前來,將我從雪地上扶起來,慌亂地道:「快送少夫人回去!」

    「寶寶……」我提醒著,見雲德抱起了孩子,才轉眼看著雲崢,「老公,胎衣……」見他的眼睛驀地睜大,我笑了笑,倦意一點點席捲全身。「讓人請沉諳上山……」我低低地道,他的懷裡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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