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56章 奇花 文 / 波波
第156章奇花
寂驚雲將福生送回來了。
福生回來之後，越沉默寡言，常常一個人坐屋子裡呆，不知道想些什麼。就是金莎也不能讓他展顏一笑，我試著想從他口問出點審訊的情況，可是福生什麼也不肯說，只偶爾會從嘴裡冒出一兩句：「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我黯然地看著他，怕觸及他心裡的痛處，也不敢過於逼他。我也很想知道，很想親口問問那個假蔚相，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這樣對周大嬸？蔚相行刑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雲家的隱執事送來一個消息，當日刑部外巷圍捕蔚家大哥的那隊官兵，被皇帝編成了一支忠勇先鋒隊，派去了東海抗倭軍，日前已經出了。
我的心一寸寸涼下去，皇帝果然不會放過他們，那麼多人，他自然不會那麼直接全部殺死，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正常的處理手法，就是派到邊疆，編成敢死隊當炮灰。那麼，蔚家大哥的死期，是不是也近了？
我的心被懊悔啃噬著，我本來可以一早勸服蔚家大哥不要去劫獄，只要我提前告訴蔚家大哥現這個蔚相是假冒的，可是我害怕，害怕暴露自己是蔚藍雪的身份。以蔚家大哥的脾氣，即便我告訴他這個事實，他也一定會親自去求證，除非我完全解開他的疑惑，這就要我必須承認自己是蔚藍雪。我甚至懷疑，蔚家大哥是不是一直就認定我是蔚藍雪，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是什麼葉海花，畢竟當初他親眼目睹過我胸上的黑痣，那是不能否認這具身體是蔚藍雪的鐵一般的事實。他隱忍著，沒有揭穿我，或許只是等一個機會，逼我親口承認。
越想越覺得恐懼，我對我身邊的人，到底瞭解多少？如果蔚家大哥從來沒有認為我是葉海花，那他一定會懷疑，我為什麼會淪落到青樓？宮裡的德妃是誰？蔚相為何沒有找我？只要他心存了這些疑惑，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會影響他劫獄的決定。他甚至有可能已經暗調查了一些什麼，劫獄，也許是他逼我說出真相的一步棋。
我想了無數種方法，但要想沒有後患地救出蔚家大哥，都不太可能，特別雲崢身體狀況這麼差的情況下，我不能再給他惹麻煩，給他添亂。平安過府來學琴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寫了封信託她帶給寂將軍，希望寂將軍能幫忙，皇上處置蔚家大哥之前，讓我見他一面。我信還拜託他適當的時候，替蔚家大哥求求情。雖然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卻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心事重重地考慮著蔚家大哥的事，雲崢面前卻展露著滴水不漏的笑臉。轉眼迎來了臘八節，我強打起精神，安排下人們佈置祭祀祖先和神靈的事宜。廚房送來的臘八粥算是讓我開了眼界，粥裡有紅棗、蓮子、核桃、花生、杏仁這些尋常物不說，竟然還有葡萄這樣的水果，也不知道雲家是怎麼弄來的，粥裡放的果脯竟達二十多種，而且極為講究，乾果都事先雕成了動物花草等形狀，粥面上還蓋了一個「果獅」，就是用脆棗、核桃仁、杏仁等果子用糖粘連一起做成的獅子狀的裝飾。
敬神祭祖之後，要上午之前把粥贈送給親友，我們已經收到一些朝官員府上送來的臘八粥了。雲義拿出一張往年的名單，讓我看看還有什麼補充，我看了看，名單上加了鳳歌、寂府和蔚家大哥的名字，鳳歌不想看見我，我也不願去打擾他，蔚家大哥雖然牢裡，我也希望他能沾一點臘八節的好運。
做完這一切，我才回房去，和雲崢兩人安安靜靜地喝粥。我不喜甜食，象徵性地吃了幾口，便擱了碗，托著腮看雲崢。他見我停下來，也擱了調羹，笑道：「不喜歡也多吃一點，這粥對身子好。」
那倒是，我現肚子裡多了塊肉，不能因為自己挑嘴不顧寶寶的營養。我聽話地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粥往嘴裡送，強迫自己把粥吃完，抬眼見雲崢微笑著看我，忍不住撒嬌道：「我吃完了，你賞我什麼？」
「再吃一碗，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雲崢神秘地笑了笑。我好奇地道：「是什麼？」
「吃完了再告訴你。」雲崢的表情引了我強烈的好奇心，我趕緊讓寧兒再盛了碗粥給我，大口大口地吃完，然後把空碗舉給雲崢看：「吃完了。」
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書架前，底下的抽屜裡取出一個碧玉盒子遞給我。我好奇地打開盒蓋，才剛剛啟了一條縫兒，盒子裡已經飄出一縷清雅的奇香，好聞得不得了。我趕緊打開盒子，見燦金色的鍛面上放著一朵碗口大的瑩白色花朵，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花，雍容如牡丹、華貴如芙蓉、清雅如蓮、高潔如蘭，花的瑩白色如玉般溫潤，閃著晶瑩剔透的光澤，奪人心魄的美麗。
我屏住呼吸，心滿是驚歎，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是什麼花？」
「這花名叫雪籐子。」雲崢微笑道，「世間只得一株，生長冰天雪地的辰星國一座萬丈懸崖邊上，一甲子開花一次，一次只開一朵，極不易採得，歷來為辰星國皇室私有。」
「這麼珍貴？」我訝異地看著那朵花，「為什麼要送給我？」
「這花的功用是駐顏美容，傳聞它有返老還童之效，白變黑之功。」雲崢微笑著解釋，「你不是很想讓月公子恢復昔日的風采麼？」
我怔怔地看著雲崢，我為鳳歌的一夜白頭感到難過，原來雲崢都一一看眼裡，記心上，竟然暗地裡找來這麼珍貴的花。這雪籐子若真有此奇效，又是辰星國皇室的私有物，只怕是持有者心頭的寶貝，雲崢要費多大的功夫才尋得來？
我蓋上盒蓋，將盒子放到桌上，喉嚨一哽。雲崢見我臉色不對，微微一怔：「葉兒，怎麼了？」
「傻瓜，你整天想什麼？你就不能少想些事情嗎？」我撲到他懷裡去，雲崢失措地抱住我，我的淚滑下來，「雲崢……」你處處都為我著想，卻不知道我根本不要你為我作那麼多打算，我只想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才會好好的。
「葉兒……」他輕輕拍著我的肩膀，柔聲道，「別難過，我沒有很費神，真的，不過是花一點錢罷了……」
我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潤濕了他的衣襟，雲崢擁緊我，低聲哄我。我聽著他胸口傳來的快速的心跳聲，突然醒悟到不能讓他的情緒太過起伏，趕緊擦了眼淚，抬頭笑道：「我很喜歡這禮物，謝謝！」
他擦乾我臉上的淚痕，微笑道：「喜歡就好，你讓人給月公子送過去。」
我點了點頭，走到書桌前，給鳳歌寫了張便箋，下筆前遲疑了片刻，終是沒能寫出那些問候寒暄的話，半晌，只寫了一句「玉盒裡是雪籐子，對白之症有良效，望使用，以寬吾心。」
將便箋用信封裝好，連同玉盒用絲巾包起來，讓雲德替我送到浣月居去。自從上次月娘警告我不要再見鳳歌之後，我便沒有再去找過鳳歌，如果他看到我真的那麼痛苦，那就不見，有些朋友，本就是拿來記心裡的。
這廂剛把事情安排完，宮裡差人送來了皇帝和太后賜的「七寶五味粥」。剛送走宮裡的人，寂家又差人送粥來了，讓我沒想到的是，竟是寂驚雲親自前來，趕緊迎出去，將寂驚雲請至花廳：「送粥這樣的小事，將軍怎麼親自來了？」
「不送粥，我也要跑這一趟的。」寂驚雲微笑道，「雲夫人，你托平安帶的信，我收到了。」
我的心頓時提起來，緊張地看著他：「將軍……」
「夫人信上建議皇上將蔚公子收為己用，讓他戴罪立功，我也稟告了皇上。」寂驚雲笑了笑。我忐忑不安地道：「那皇上如何說？」
「皇上雖然沒有點頭，卻也沒有立即拒絕。」寂驚雲道。我眼睛一亮，那說明蔚家大哥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寂驚雲看我充滿希望的眼神，微笑道：「還有就是，今兒是臘八節，皇上准了你去刑部大牢看蔚公子。」
「真的？」我又驚又喜，「這是真的？」
寂驚雲點頭，我心裡充滿感激：「謝謝你，寂將軍！啊，也請你代我謝謝皇上！」
帶了臘八粥隨寂驚雲去了刑部，蔚家大哥被單獨關一間牢房裡，牢房的環境還不算太惡劣，看來寂將軍真是上了心的。見我進去，蔚家大哥怔了怔，從床上翻身而起：「葉兒……」寂驚雲看了蔚家大哥一眼，對我道：「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寂驚雲掩了牢門，我望著蔚家大哥，上前兩步：「大哥，你……」他仍舊穿著那晚劫獄的夜行衣，手腳都上有鐵鐐，本想問一句你還好嗎？卻覺得是些多餘的廢話，關這裡能好到哪裡去？而且還生死未卜，不過他的臉色倒還好。
「讓你擔心了，抱歉。」蔚家大哥遲疑半刻，囁嚅道。我搖搖頭，想了想，道：「大哥，皇上審訊過你了沒有？」
「還沒有。」蔚家大哥搖頭。還沒有審訊，皇上想什麼呢？他能雷厲風行地將那隊官兵處置了，為什麼還不對蔚家大哥作處置？我忐忑地道：「那假蔚相的事，你知道了？」
「嗯。皇上審訊他的時候，讓我場聽了。」蔚家大哥的臉色凝重，雙目閃出一串冷冽的寒星，「父親大人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我一定要查清楚這件事。」
「皇上審完那個假蔚相，可有什麼表示？」我蹙眉道。你查什麼？你自己都自身難保！皇上遲遲不處置蔚家大哥，不知道是否和假蔚相一事有關，畢竟這件事又生出了變化，皇帝如果想弄清假蔚相身後的那股勢力，他原先的計劃肯定要做一些調整。也許這會是蔚家大哥生存的機會。
「皇上沒說什麼。」蔚家大哥想了想，又道，「皇上罵我糊塗，讓我想清楚自己的立場。」
有門了！我心一喜，趕緊道：「大哥，你給皇上請罪！讓皇上把這件事交給你去查，皇上也許就不會治你這次企圖劫獄之罪了。」皇帝自己當然也能派人去查，但我相信這件事上任何人都不會像蔚家大哥那樣心力，反正又不損害皇帝什麼利益，皇帝何樂而不為？
「你的意思，是要我歸順皇上？」蔚家大哥怔了怔，蹙起了眉。
「什麼歸順？你本來就是皇上的臣民，效忠皇上本來就是本分。」我想起他以前行刺皇帝一事，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只怕他與皇帝之間有極大的心結，但他與皇帝作對，能有什麼好處？才智比不過人家，心機比不過人家，權勢比不過人家，憑什麼跟人家鬥？我慎重地道：「大哥，我不管你以前是怎麼看待皇上的，但你要記住，對這個國家來說，他絕對是適合當皇帝的人，沒人會比他做得好，何況，他還是你的妹夫，你不該對他抱有成見！」如果當初他行刺皇帝是單純地想阻止蔚藍雪嫁給皇帝，那現木已成舟，就算他心裡認定我才是蔚藍雪，也與皇帝沒什麼關係了，應該把這個心結放下了？
「妹夫？」蔚家大哥定定地看著我，語氣有一絲怪異。我有些心虛，吱唔道：「是你妹夫啊……」表面上的妹夫。
蔚家大哥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我拉住他的衣袖，懇求道：「大哥……」
蔚家大哥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我會給皇上請罪的。」
我舒了口氣，蔚家大哥既然答應了我，就一定不會反悔。皇上那邊好像也有些鬆動了，他權衡一下利弊，應該會覺得讓蔚家大哥戴罪立功對他來說絕不吃虧，我再拜託寂將軍說說好話，這事也許真的可以圓滿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