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82章 逃生 文 / 波波
第82章逃生
原來死亡的方式不同，感覺也不同，胸口痛得漲，耳膜因為湖水的壓力，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我幾乎以為它馬上就要被刺穿了。忽然，手被人翻轉了一下，本來緊緊纏繞手腕上的繩子不知道怎麼就鬆開了。我驚訝地睜開眼睛，見安遠兮手上的繩子也解開了，他正憋著氣解竹籠上的麻繩。我來不及細想他是怎麼掙脫繩的，他已經解開了竹籠蓋子的繩，我的神智因為他的動作清醒起來。他轉過臉看我，水底太黑，他的臉近咫尺，臉色慘白，眼睛卻神采奕奕，他扶緊我的腰，將我從竹籠裡推送出去。我順著他推動的力量和水的浮力，蹬出竹籠，水裡轉過身，看見安遠兮從竹籠裡游出來。他伸手向上指了指，大概是想說量往上浮，我點了點頭，我會游泳，但水性不是很好，體力和耐力都不行，每次游泳池只能游半池遠就要停下來歇氣，但此時，求生的**支使我身體揮出了大的潛能。
我拚命蹬水，擺動雙腿、划動雙臂力向上浮，可是現這遠沒有我想像容易，春天的草原湖泊，湖水仍是徹骨的冰寒。我身上厚實保暖的袍服被湖水浸濕之後，又重又沉，彷彿身上掛了數十斤的大石頭。身子好冷，湖水像針刺般地扎皮膚上，痛得怵，氣憋得太久，神智已經有些模糊，我很快就沒有力氣，眼前漸漸有些黑，身子又開始水下沉。
忽地身子被人緊緊地拽住，有人抱住我下沉的身子，唇被人覆住，一口氣緩緩地渡到我口，腦子頓時恢復兩分神智，我睜開眼睛，安遠兮的臉就我眼前，他的唇緊緊地覆我的唇上，見我清醒過來，他鬆開唇，緊緊抱住我的身子，另一隻手拚命地向上劃去。
他的動作越來越慢，被湖水凍得蒼白的臉色透出青紫，即使如此，他還是拽住我不鬆手，我早已不聽使喚的胳膊和腿因為他的舉動，突然生出一絲力氣。葉海花，你還沒有死，你還沒有力，還沒有全力！我的手腳又動起來，安遠兮低頭看了我一眼，臉上似乎有了一絲笑意，湖水的能見越來越高，說明我們離湖面越來越近，我的全身已經被凍得麻木了，感覺不到寒冷，也感覺不到刺痛，只是恁著一股意念拚命而機械地向上劃、向上劃，我感覺我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輕飄飄的，就像是從水底飛起來一樣。
「嘩！」我和安遠兮從湖面上破水而出，一接觸到湖面上的空氣，我們立即大口大口地吸氣、喘氣，轉頭看向安遠兮，他滿臉是水，頭號濕漉漉粘臉上，我一邊喘氣，一邊笑起來：「安遠兮，我們沒死。」
「噓……」他輕輕道，昂頭往前方示意，我轉頭，看到我們鑽出水面的地方，離我們被拋下的岸邊雖然已經有一段較遠的距離，但湖岸上的火光和紙錢燒出煙霧暮色還隱隱約約看得到。我看了下四周，離我們近的湖岸也有兩三米遠，我沮喪地低聲道：「好遠，我沒有力氣了，游不動了。」
「我們必須游過去。」安遠兮托住我的下頜，目光堅定地看著我，我從來沒現這書獃子竟然有這麼強硬的一面，「除非你想死湖裡。」
他托著我的下頜，帶著我向岸邊游去，游得很慢很慢，我咬了咬牙，調整了一下自己水的姿勢，蹬起腿來。湖岸就那裡，不會變長，我游得再慢，也會游到的，我心裡告誡自己。安遠兮見我自己動起來，鬆開手，他游我身側，我們不再說話，拚命地往岸邊游，途停下來歇了幾次，天已經黑，湖岸離我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離湖岸還有十幾米遠，終於，我感到腳下彷彿碰到了石頭，試著站起來，欣喜地現腳已經能踩湖床上。安遠兮也站起來，攙著我的手臂，慢慢地向湖岸淌去，等我們兩人完全從湖水裡脫離出來，立即像兩灘爛泥一樣，軟倒湖邊的蘆葦叢。
喘著粗氣歇了一陣，湖邊的冷風吹著我們濕透的衣袍，我凍得早已麻木的身子居然又覺得了寒意。我勉強支起身子，轉頭對安遠兮道：「安遠兮，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這裡不安全。」
他像是沒聽到我的話，緊閉著眼睛，被打得腫漲的臉經過湖水浸泡之後是漲得可怕。我嚇了一跳，移到他身邊，手探上他的鼻息，有氣兒，立即舒了口氣，輕拍他的臉：「安遠兮，你不能暈，我們得離開這裡。」
他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凝上我的雙眼：「我沒暈。」
「嚇死人了，沒暈你閉著眼睛幹嘛？」我皺起眉，後怕道，「以後不准把眼睛閉起來。」
「睡覺也不能閉眼睛？」他似乎笑，不過臉腫得讓人分辯不出他的表情。我白了他一眼，這書獃子這會兒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現不能睡。身子能動了嗎？」
他的體力應該比我消耗得多，我都感到身子沒力，他應該辛苦。安遠兮勉強撐起身子，打了個寒顫：「很冷。」
「冷也沒辦法，得先離開這裡，再想辦法弄乾衣服。」我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腳軟得站不住，一下子又跪回地上，安遠兮勉強爬起來，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左右四顧，為難地道：「天這麼黑，辯不清路，我們往哪邊走？」
「往回滄都的方向走。」我身子沒力，靠到他身上，感覺他腳步也有些不穩。
「我們怎麼知道哪邊是回滄都的方向？」安遠兮看著黑摸摸的四周，月光清冷地照下來，四周的景物只能見個大致的輪廓，高大的蘆葦叢是我和安遠兮很好的隱蔽物。往哪邊走？我抬眼望向天空，黑藍的夜空，大熊星座的尾背部上，勺子一樣的北斗星閃亮生輝。我心裡有底了，指著天空笑起來：「跟著它走。」
「北斗七星？」安遠兮抬眼看著夜空那七顆較亮的桓星，浮腫的臉上帶起了笑意：「姑娘真聰明。」
我見他一臉釋然，眨了眨眼，笑道：「你認識啊？你懂觀星麼？」我還以為這書獃子除了讀死書，其它什麼都不懂呢。
「會一點兒。」他仰起頭，看著天上的七斗星道，「北斗七星是由北方天空的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顆星組成，如果用線把它們連接起來，就像一個酒斗的形狀，所以稱為北斗。其天樞、天璇、天璣、天權四星組成斗身，叫斗魁，又稱璇璣；玉衡、開陽、搖光三星組成斗柄，叫斗杓，又稱玉衡。天樞、天璇兩星之間劃一條連線並延長五倍處，便是太一星，太一星又稱北辰，是北方的標誌。太一星居，北斗星自東向西運轉於外，旋指十二辰。北斗星主要用來指示方向、確定時節，也有大夫用北斗指向推知四時陰陽變化，來解釋經證候的病理機轉。」
我張口結舌地看著他，沒想到這書獃子滔滔不絕，開口便是一大篇，說得頭頭是道的，我只知道北斗星頭兩顆星所指的五倍距離外的亮星是北極星，大概就是安遠兮嘴裡的「太一星」，是北方向所。安遠兮低下頭，見我傻傻地張著嘴，笑了笑，我回過神兒來，臉微微一燙：「那你知道我們應該走的方向了麼？」我對北斗星指示方向一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沒想到這書獃子竟是個行家。
「嗯。」安遠兮點頭道，「正所謂『斗柄指東，天下皆春』，現是春季，斗柄所指的方向是東方，就是我們回滄都的方向。」
「咦？斗柄指向還要按季節劃分麼？」我訝異道，我還以為那星星的指向是固定的，幸好剛才沒有他面前大放闕詞，否則丟臉就丟到太平洋去了。
「不錯，夏季斗柄指南，秋季斗柄指西，冬季斗柄指北，北斗七星是圍著太一星不停旋轉的。」安遠兮解釋給我聽，我愣愣地看著他：「這些是你從書裡看來的？」
他怔了怔，臉上帶些一絲茫然：「我都不記得是從哪裡知道的了，大概是。」我記起他腦袋被人打破過，腦子有時有點糊塗，也不追問他了，笑道：「看來『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要改寫了呢。」
安遠兮回過神來，知道我打趣他，不好意思地笑道：「也要姑娘先想到它才是。」
「得了，那我們就順著斗柄所指的方向走。」說了會兒話，身子好像沒剛才那麼軟了，只是冷得受不了，安遠兮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我們無暇顧及這一身濕衣，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我們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那座湖是早就看不到了，廣袤的草原讓我們特別沒有安全感，總覺隨時都會被人現，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們心驚肉跳，前面是一片茂盛的白樺林，我們走進樹林，有了隱蔽物有遮擋，讓我們稍稍鬆了口氣，頓時，疲累、寒冷、飢餓、驚恐種種感覺一齊向我襲來，我的腳一軟，融到地上，安遠兮扶住我：「葉姑娘……」
「我們這裡歇歇，這裡應該離那湖很遠了。」我倒他懷裡，瑟瑟抖，「我好冷……」泡了這麼久的湖水，穿著濕衣走了這麼長的路，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寒意颼颼。
他扶我坐到一顆白樺樹下，低聲道：「我去找點樹枝來升火，你先休息一下。」我軟軟地靠樹幹上，看著安遠兮鑽進林子裡，感覺頭暈乎乎的，身子冰冷，這樣下去會不會得肺炎？蔚藍雪這副身子可是嬌弱得很，想我前世那結實的身體幾年都不會得個感冒，上了蔚藍雪的身卻總是生病、遭罪。
「葉姑娘……」安遠兮從樹林裡興奮地鑽出來，「前面有個牧民丟棄的小棚子，我扶你到那邊去休息。」他扶起我，抓住我的手，吃了一驚，又將手覆到我的額上，急道：「葉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身子好燙。」
我軟軟地靠他身上，低聲道：「燙麼？我只覺得冷，頭好重……」
他不再多言，彎腰抱起我，踉踉蹌蹌往林子裡鑽，一路跌跌撞撞地把我抱到他說的那個小棚子那裡。我勉強睜眼打量，果真是個小棚子，那是用樹枝和破舊的羊皮氈子搭起的人字形窩棚，只有半人高，勉強可以擠下兩個人，棚裡鋪著厚厚的枯草，還有一張破舊骯髒的羊毛毯子，棚外有生過火的痕跡，有廢棄的烤肉架子，還有用剩的柴枝。安遠兮彎腰把我放到草棚裡，草棚的角落找到兩塊取火石，迅速把樹枝攏到一堆，小棚子門口升起一堆火。
我們的衣服搭烤肉架上，我**著身子，將自己裹那張又髒又破的羊毛毯子裡，烤肉架上搭著的衣服，成了一道屏障，擋了小棚子門口，將我和安遠兮隔開。我蜷棚子裡瑟瑟抖，安遠兮守棚外的火堆邊烤衣服。入夜後，草原上的溫低了，一條薄薄的羊毛毯子根本抵不住寒意，我看見自己手上的皮膚凍得有些青，身子越來越僵，頭越來越重，我再難支撐，神智沉入黑暗，終於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