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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七章 香殘 文 / 一弦彎月

    第三十七章香殘

    青山寂寂無聲,那座黃土墳依然孤零零地駐在那,南宮浣花默默地凝注很久,想要起身,不經意地向旁邊掃了一眼,微微一愣。

    少許的灰燼猶如黑色的線在地面的細縫裡蜿蜒,被風捲起。

    她兀自搖搖頭,最後再看了眼那碑,那墳,滿腹的惆悵與傷感,轉過身便撞入了那人的懷抱。

    她遲疑著,「深,我想去看看……」她的話沒有說完,薛深知道了她的意思,心頭微微一顫,微笑著,「好!」

    他抱著她攀上了那半山腰的平台,那間茅屋依然還在,點綴在佈滿崖壁的綠色籐蔓中的花兒依然搖曳著,吐露自己的芬芳。

    南宮浣花呆呆地站在那,斯人的音容宛然在畔,只是物是人非!她踉蹌著走進茅屋,慢慢地撫摸著那案幾,那椅,那簡單的物什。淚,從眸中點點墜落。

    薛深歎息著,攬她入懷。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他這時才知道他傷害這個女子有多深多重!

    突然,南宮浣花抬起淚眼,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他沒有死!他沒有死!……」她捻著手指,上面很少的灰塵,驚喜幾乎讓她失控,「你瞧,這兒是有人住的!這兒有人!……」

    她踉蹌著,從屋裡到屋外瘋了似的找著,呼喚著,「小姚!小姚!……」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簌簌的風聲。

    她倒在薛深的懷裡,抓住他的衣襟,淚眼朦朧,「深,我們在這兒等他,等他好不好?」

    薛深忍住滿心的憐惜,點著頭,將她抱在懷裡,坐在青石上靜靜地等著,等著。也許會有奇跡出現。

    暮色深沉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影,南宮浣花又沉沉地睡了過去,臉上還殘留著點點的淚痕。

    薛深無限憐惜地看著她,輕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痕,喃喃著,「阿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抱著她緩緩向山下走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從茅屋的後面慢慢轉出一個女人,暮色裡她的容顏有些模糊,只是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眸冷冽而妖異。

    靜水庵堂裡,燈光昏黃如豆,薛深坐在南宮浣花的床前,握著她的手,凝著她淚痕婆娑的睡臉,深深地歎息。

    單調的木魚聲一聲一聲地叩擊著,他凝神聽了一會兒,便輕輕起身。

    梅碎很默契地進來,將門關上,而後靜靜地坐在床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沉沉的睡意襲來,支撐不在地趴在床上睡了過去。

    燈苗忽閃了幾下,突然滅了。

    南宮浣花似乎又回到了歇息在皇宮的那晚,她似乎又聽到了門緩慢沉重地被推開的聲音。那輕輕的腳步,一聲聲,似乎踩在她的心上,那帶著薄涼的手指爬上了她的臉,她的眉,……她聽到了那漸漸迫近的呼吸聲……

    猛然一驚,她睜開眼睛,一張冷艷而熟悉的臉映入她的眼簾,她不由驚呼出聲,「紓太妃?」

    紓太妃見她醒來,似乎有點失望,轉而微笑著,掠了下鬢前的髮絲,映著那妖異的紅妝,風情萬種。道:「你醒了?」

    南宮浣花惶然四顧,竟然發現自己置身於那茅屋裡,她道:「你,你怎麼會在這?小姚呢?」

    紓太妃皺眉,道:「小姚?他是誰?」親暱地拉起她的手,情意綿綿,「不過不要緊,只要我在你的身邊就好了!」她輕拍了下手掌。

    秋蟬端了一碗藥粥走近。

    南宮浣花愣愣地看著這對主僕,原本混沌的頭腦有些清明。

    紓太妃小心地接過那藥粥,輕輕地吹著,那神態無比認真。她舀起一勺送到南宮浣花的嘴邊,「乖,把藥喝了,喝了藥就沒事了。」

    南宮浣花看了她片刻,張開口,很乖順地將藥粥喝了。

    紓太妃很是滿意,溫柔地擦了擦她嘴角殘留的藥渣,如同呵護她的愛人。

    南宮浣泛起惡寒,她眼角瞥了下秋蟬,注意到她眼眸中一閃即逝的嫉妒,還有抹心碎。

    她有些明白了什麼,強自壓住心頭的恐慌和噁心,盡力使自己的思維回籠,她道:「我想出去走走。」

    紓太妃遲疑了下,「好!」她扶著她一步步地走出茅屋,手一直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指,滿意而癡迷的樣子。

    山巒綿延如青黛,早晨的風帶著清新的濕潤,挾著陽光的味道,花草的清香。

    南宮浣花用手遮住那陽光。

    紓太妃將頭依靠在她的肩頭,如同夢囈般,「薈兒,我們就這樣多好!只有我們兩個,快快樂樂地生活。」

    南宮浣花驚詫她的似癲似瘋的模樣,她隱隱猜出這紓太妃當年與南宮薈似乎有什麼隱秘,而她對自己的失常表現,只是因為自己像當年的南宮薈。

    她道:「可是你是太妃啊!你難道不想回到皇宮了?」

    紓太妃道:「皇宮?皇宮有什麼好?只要有你,我做什麼都開心。」她輕輕地,「我已經幫你養大了他,幫他坐上了那個最高的位置,還有那個賤女人,」她笑著,有著得意,「她最是喜歡欺負你,我幫你報仇了!我讓她生不如死,我讓她每天都生活在痛苦和悔恨裡……薈兒,你喜不喜歡?」

    南宮浣花思路清晰起來,曾經,她從杭明炫的仇視,杭明燭的瘋話,還有薛平澤那日醉酒說了一半的話已經隱約猜出了一點,只是她不敢確定。甚至在和薛深重新相見後,她將這些埋在了心底,決定讓它腐爛湮滅。

    她忍不住道:「那個人是誰?是皇上嗎?可是,皇上不是太后的兒子嗎?」

    紓太妃笑著,「不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被騙了!薛平川才是那賤女人的兒子!當年是薛倉翰偷換了他們,」她笑,「只有我知道,只有我!」

    南宮浣花儘管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還是被震驚了。心裡翻騰著,無法言說那種感覺。

    原來,薛平川是棋子,杭明燭是棋子,還有很多無辜的人……這富麗堂皇的皇宮裡還有什麼不能見天日的陰謀呢?

    她揉著眉頭,掩飾著自己的情緒,道:「很多事我都忘了。」

    紓太妃道:「沒關係,只要你記著我,記著我是你的紓兒。」

    秋蟬突然恨恨地道:「她根本不是她,她怎麼能記著你?」

    紓太妃愣了下,仔細看了眼南宮浣花,神情恍惚起來,喃喃道:「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南宮浣花順勢掙開她的手,往旁邊退了幾步,緊張地想著退路。偶然抬眸,卻看到遠遠的那一角翻飛的白色,在陽光下絢爛著刺眼的銀光。

    她微微而笑,心頭鎮定下來。她知道窮天入地,他都會找到她,因為他的柔情只為她而流瀉,她的美麗也只為他而綻放。

    紓太妃和秋蟬都感覺到了什麼,紓太妃臉色一變,身影晃動,連跨了幾步,攫住了南宮浣花的手臂,惡狠狠地,「休想!我不會再讓你逃走的!」

    轉瞬,滿頭白髮的薛深佇立在那,陰寒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如果你傷了她一根頭髮,我要一刀一刀地剜了你的肉!」

    紓太妃笑,「是嗎?」她冷冷地睨著他,道:「你這個臭男人,你有那麼多的女人,為什麼要和我搶薈兒?」

    薛深愣然。

    南宮浣花知道她的神智處於混沌不清的境地,她已經隱隱猜出當年的南宮會和紓太妃之間的不堪隱秘。

    一個久居深宮,渴望疼愛的女人遇到了另一個風華絕世,備受皇寵的女人,縱然有嫉妒和仇視,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皇上的心已經遺落在那個女人的身上,而自己也不斷地被她所吸引,由單純的信賴、喜歡逐漸變成了畸形的愛戀,在黑暗的皇宮裡慢慢地滋生罪惡!

    當南宮薈察覺要退身時,已經來不及了,強烈的背叛感和深重的愛戀讓她幾至瘋狂,她的心理已經嚴重地扭曲了!

    那麼,南宮薈的紅顏早殤會不會也有不堪的內幕?

    南宮浣花忍受著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裡的疼痛,道:「你到底要怎樣?」

    紓太妃笑,「我要怎樣?薈兒,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嗎?」她眼神迷離,近乎癡迷地看著她,那眸裡的迷離和深情讓她毛骨悚然,又讓她心酸。

    富麗堂皇的宮殿,艷光四射的尊貴身份,有誰知道在寂寂深宮裡那一夜夜的煎熬和淒涼?

    她鎮靜下來,揣測著當年南宮薈的心思,柔聲道:「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你弄痛我了!」

    紓太妃鬆開,又想起了什麼,「不行!我如果鬆開你,你就會去找那個臭男人!你總是騙我,騙我!」她的手腕一翻,一把短劍抵住南宮浣花的咽喉,笑得妖嬈,「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她強硬地拖著南宮浣花往後退了幾步,正站在懸崖邊上,山風吹過,她的衣裙,頭髮舞動著,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墜入山崖。

    薛深心驚地看著,卻不敢向前移動半步。

    南宮浣花眸光閃動,道:「好,我陪你一起死!」

    紓太妃驚喜十分,凝著她,不確定地,「真的?你真的願意陪我,無論生死?」

    南宮浣花點頭,慢慢伸手握住她持劍的手腕,柔和地,「是,我願意。紓兒,把它放下,好嗎?它會弄傷你的。」

    紓太妃的手漸漸鬆了,囁嚅著,「你還是喜歡我的,是不是?你還要我?」

    南宮浣花一邊慢慢掰開她的手,試圖拿過短劍,一邊溫柔地,道:「是,我是薈兒,我不會丟下你的……」

    南宮浣花繼續道:「把它給我,紓兒,你一直聽我的話,不是嗎?」

    紓太妃的淚水滾滾而下,道:「我聽話,我一直聽你的話……」她似乎完全迷失了心智,手裡的短劍慢慢脫手。

    然而,她眼角瞥到薛深,思維陡然回轉,猛地將手握緊,瞪著南宮浣花,嘶聲道:「你騙我!你原來還是騙我!」她將短劍對著南宮浣花的胸口,「我要你陪我!你應了我的,你應了我的……」她的神智又恍惚起來。

    南宮浣花低眸看看那近在咫尺的劍尖,咬咬牙,「你看清楚我是誰了嗎?」

    紓太妃凝神看了她幾眼,眸色迷離更深,「你是薈兒,你是薈兒……」

    南宮浣花拔下金釵狠狠地劃向自己的左臉頰,如玉般的臉頰上出現一道血印,沁出一行密密排列的,鮮艷欲滴的血珠。

    「阿浣!」薛深撕心裂肺地吼著。

    南宮浣花忍著那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紓太妃那驚駭的眼睛,字字清楚地,「你看好了,我不是你的薈兒,我是南宮浣花,一個你陌生的人!」

    紓太妃凝了她片刻,恍然地,「是,你不是薈兒,我不認識你,」她突然笑了,透著詭異,「她早就死了,是我親眼看著她死的!」喃喃著,「她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我要去找她……」

    她將短劍突然回手,刺入自己的胸膛,猩紅的鮮血噴濺出來,湮滅在大紅的衣裳上,紅得刺眼!

    她的身體向後仰去,臉上帶著那迷離而妖嬈的微笑,直直地墜入了山崖。紅色的衣裙被山風掀起,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跳動著,慢慢消失在人的視線裡。

    薛深已經將南宮浣花攬入懷裡,手忙腳亂地想去摀住她的傷口,又不敢,那種心疼讓他心如刀割,不知所措。

    聽到一點異響,秋蟬也隨著跳了下去。耳邊依然是風吹過籐蔓,草兒簌簌的聲音,山間雲霧繚繞,如夢如幻,讓人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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