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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章 寂寞深院(二) 文 / 一弦彎月

    第二十章寂寞深院(二)

    一連幾天,藍止水的腦海裡都盤桓著那主僕兩人的身影。看樣子,那娘娘是先皇所留,不過為什麼會在懿德宮裡?太后杭明燭呢?為什麼宮裡一片死寂?還有,那娘娘看見了自己如同見了鬼一般,難道她將自己認成了另一個人?

    她猛然想起,鄭艮文曾經提過自己的姨母就是當年的南貴妃,聽說她寵冠後宮,無人能及,只是紅顏薄命,生下薛平川後不足一年就香消玉損了。既然母親和南貴妃相似,那麼自己應該也和南貴妃有幾分神似吧?

    這麼說,這個娘娘應該認識南貴妃,而且結怨極深,只是她會是誰呢?那半癡半癲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算算日子,還有一天薛平澤他們就要回宮了,她決定乘這個機會再去一次冷宮。

    第二天,她瞞著碧桃偷偷準備了一些木炭和吃的,打了個包裹,支開蘭蕪宮的人,順著原來的路來到了那扇後門。

    門虛掩著,她愣了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探頭看看院子裡沒有異樣,便放輕腳步,慢慢靠近那間房間。

    裡面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她嚇了一跳,摸索著到了窗戶下,藉著半人高的柴垛,小心翼翼地向裡面看去。

    房間裡出現了兩個宮裝女人,竟然是紓太妃和秋蟬。

    那瘋女人正瑟縮在牆角驚恐萬狀,而那宮女額頭沁著血,跪伏在紓太妃的腳下。

    紓太妃明眸微轉,波光瀲灩中卻不盡的陰冷,斜睨著那宮女,慢悠悠地道:「想不到你這個賤婢還很忠心?」

    那宮女低眉垂目,低聲道:「請太妃饒過娘娘吧!」

    紓太妃笑,千嬌百媚,道:「要哀家饒過她?哈哈!」她倏然一冷,咬著牙,「你可知道當年的杭皇后可是掌管後宮生死,威風的不得了!我們這些後宮的女人可都是匍匐在她的腳下!」

    她款款走近那瘋女人,一把揪住她的頭髮,臉扭曲著,「你說,尊貴的太后,是不是?」

    瘋女人吃痛,去掰她的手,拚命掙扎著,「不要!不要!……好痛,你放開我!琴吟,救我……」

    「娘娘!」琴吟想爬過去,秋蟬一腳踩在她的手背上。

    琴吟不敢掙脫,忍著錐心的痛,將頭往地面撞擊著,鮮血斑駁,她的聲音淒厲,「太妃娘娘,您饒過太后吧!奴婢求你了!太后現在已經什麼都忘了!……太妃娘娘……」

    紓太妃道:「忘了?」她放開手,看向瘋女人懷裡抱著的木段,惡毒地笑,「哈,忘的倒乾淨了!杭明燭,你可是毒死了自己的兒子!」

    杭明燭臉色死灰一般,直愣愣地瞪著對方,嘴唇蠕動著,「我沒有……我沒有……」

    她低眸看向那木段,嘴角露出欣慰的笑,「你瞧,我的皇兒還在這呢!我的皇兒好乖……」

    紓太妃臉上露出厭惡和譏諷,湊近她,「那不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早死了!是你親手毒死了他!是你!」

    杭明燭呆呆地,臉上浮現出痛苦和癲狂。她狂叫一聲,緊緊地摀住耳朵,瘋狂地搖著頭,「不!不!不!……」

    琴吟痛心地看著她,爬過來抱住她的身子,「娘娘,娘娘……」

    紓太妃兩個人開心地笑著,看著。

    突然,院子裡砰然一聲倒了什麼東西,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秋蟬身形極快,閃身已經站在了院落中間,只見柴垛翻滾了一根木頭,「喵嗚」一聲,一個小小的,白色的影子從院牆上一躍而過。

    她輕吁了口氣,轉身回屋,向紓太妃安慰地輕搖搖頭。

    紓太妃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不過經過這番驚嚇,兩個人心裡都有點惶惶不安。

    秋蟬道:「娘娘,我們走吧!別沾染了晦氣!」

    紓太妃頷首,冷冷地斜了那主僕倆,在秋蟬的攙扶下,儀態萬狀地姍姍然離開了這院落。

    柴垛後,黑衣蒙面人放開手,藍止水慢慢站起身,她回過頭,茫茫然地,「你是……」

    蒙面人白了她一眼,「你嫌命長了嗎?」

    想起剛才的驚險,藍止水打了個寒噤,還想說什麼。

    蒙面人止住她,「噓!快點回去,皇上等著你呢!」

    藍止水呆了下,轉臉看向房間裡的兩個人。

    杭明燭漸漸安靜下來,無力地倒在琴吟的胳膊上,昏昏欲睡。

    琴吟保持著那個姿勢,額頭的血已經凝固了,她低眸看著那曾經尊貴而張揚的主子,無盡的哀傷。

    藍止水將包裹輕輕放到門旁,蒙面人早就不耐煩,伸手攫住她的腰,輕一點足,已經落到了院牆之外。

    藍止水來不及說什麼,從一棵梅樹上折了幾枝梅花,急匆匆地回到了蘭蕪宮。

    一進宮門便看見碧桃和幾個太監宮女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裡面傳來薛平澤暴怒的聲音,「混賬!這麼多人連一個人也看不住!若是夫人有什麼閃失,朕要了你們的腦袋!」

    藍止水深深呼吸了下,一邊嗅著梅花,一邊走過去故作驚訝的樣子,道:「碧桃,你們這是怎麼了?」

    碧桃等人抬頭看到她,歡喜得幾乎要哭出來,她一把抓住藍止水的手,「夫人,你終於回來了!」

    薛平澤衝了出來,怒火沖天的模樣,看到藍止水眸底閃過一抹喜悅,隨即冷起臉,「你幹什麼去了?」

    藍止水語氣平淡,道:「水兒一個人寂寞,看到後院的梅花開得正艷,就摘了幾枝。」她向碧桃道:「修剪一下,插上吧。」

    碧桃應著,接過那幾枝的梅花離開了。

    空氣裡還殘留著那清冽的香味,薛平澤目光幽冷,帶著探究,上下打量了藍止水一番,慢慢地,「水兒這幾天可好了些?」

    藍止水懶懶地靠到貴妃椅上,道:「好多了,皇上怎的不回宮?」

    薛平澤很自然地坐到她的身邊,攬住她的腰,口氣奇怪,「水兒不想看到朕麼?」

    藍止水不自在地扭動了下身子,想離開。卻不料被那人攬的更緊,她忍不住道:「皇上……」

    「什麼?」薛平澤很享受地將臉靠在她的肩頭,雙手佔有性地抱緊她的腰,呼吸著只有她才有的清冽幽香,心底那奇怪的躁動平靜了下來。

    他聲音含糊,「別動,就讓朕摟著你,就一會兒。」

    他呼吸的熱氣噴到藍止水的脖頸和臉頰上,熱熱的,癢癢的,讓她心裡一陣陣地發毛。

    藍止水身體僵硬著,不一會兒,薛平澤竟然睡著了。

    她慢慢轉臉看著他睡著的容顏,稜角分明的臉龐,斜挑入鬢的眉毛,挺直的鼻樑,合上的眼瞼下是淡淡的淤青,這一刻的他只是個疲乏的,需要安慰的男人,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又想起了杭太后,曾經最為尊貴張揚的女人,是什麼原因讓她成了一個瘋子,而且被棄置於冷宮不見天日,紓太妃倒底是個怎樣的女人?這一切薛平澤應該都知道,那麼杭明炫和杭弄晴呢?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杭明炫才對皇上生了怨懟,繼而起來叛逆之意?

    她揉著前額,經過了一場驚嚇,頭懵懵地疼,又不敢動彈,漸漸倦意襲來,眼皮澀重地抬不起來,漸漸地沉入了混沌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暮色浸染了整個宮殿,薛平澤睜開眼睛,凝睇著這個沉入夢鄉的女人,眸色幽深複雜,還有一抹柔情。

    他輕輕地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溫柔地拉過絲被蓋好,又凝了片刻,伸手撫摸著她那柔滑細膩的臉頰,心神激盪。

    碧桃在帳幔外輕輕地道:「皇上,」

    他移開手不捨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輕步來到外間。

    碧桃低著頭,恭順地跪在地上。

    薛平澤聲音陰冷,「不是讓你看緊她嗎?為什麼讓她一個人出去?」

    碧桃聲音顫抖著,道:「奴婢該死!」

    薛平澤踱了幾步,「這幾天她都做了什麼?」

    碧桃道:「只是看看書,彈彈琴,還有,」她囁嚅著。

    薛平澤臉色一變,緊緊地盯著她,「還有什麼?」

    碧桃道:「夫人去後院摘了梅花,第一次還劃破了手指。」她叩頭,「皇上,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

    薛平澤暗暗舒了口氣,哼了聲,道:「算了,以後小心點!起來吧!」

    碧桃站起來,依然不敢抬頭。

    薛平澤停了片刻,慢慢地,「那藥一直吃了嗎?」

    碧桃道:「是」

    「那就好。」他的唇角泛起微微的笑意,陰冷而詭異,喃喃道:「她會忘了過去,所有的,她都會忘了!……」他輕笑,再轉臉看了眼帳幔裡熟睡的人兒,轉身離去了。

    夜色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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