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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十八章 亂生春色誰為主?(六) 文 / 一弦彎月

    第十八章亂生春色誰為主?(六)

    她睡得並不熟,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身邊走動,俄而,一個柔軟的,帶著涼涼的溫度撫上了她的手,她的臉,她的眉眼……

    恍恍然,多年前曾安息在後宮的那一夜似乎又再重演,那種讓她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她窒息。

    她掙扎著,「啊」的一聲叫出聲來,摸了摸額頭,竟然是滿頭的冷汗。她回轉眼眸,卻意外地看到一張畫著精緻的妝容的臉,漣漪如秋水的雙眸,透著說不明白的幽然,親切的微笑讓人有些恍惚。

    她吃驚地,「太妃娘娘!」連忙爬起來就要行禮。

    紓太妃塗抹鮮紅色豆蔻的手指溫柔地按住了她,慈愛地,「不用見禮了!哀家聽說便過來看看。」她掏出那絲巾去擦拭南宮浣花額上的汗,嗔怪道:「瞧你,一頭的冷汗,做噩夢了吧?」

    藍止水噎了下,慌亂地避開她的手,口裡道:「妾身不敢,驚擾太妃娘娘了。」

    紓太妃的手停在了那,稍頓了下,便收了回來,臉上仍然是慈愛的笑,道:「這宮裡的拘束就是太多!」她站起來,「好了,哀家也要回去了!需要什麼就和哀家說。」

    藍止水恭敬地在床上叩頭,「是,妾身恭送太妃娘娘。」

    紓太妃笑笑,搭著秋蟬的手,施施然出了寢宮。

    藍止水虛軟地倒在床上,這才發覺前後心都是冷汗。她微微思忖了一會兒,招手叫碧桃過來,吩咐道:「你去鸞鳳宮請皇后娘娘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對她說。」

    碧桃應著,快步去了。

    不一會兒,杭皇后步伐輕盈地進來,臉上是真切的關心,道:「妹妹,感覺可好了些?」

    藍止水道:「謝皇后娘娘的關心,水兒好多了。」

    杭皇后坐在床邊,親熱地拉住她的手,道:「妹妹真是把本宮嚇壞了!」

    藍止水微笑著不語。

    碧桃伶俐地拉著杭皇后的貼身宮女退出去了,房間裡只留下她們兩個,氣氛有點怪異。

    藍止水突然翻下床跪倒在杭皇后的面前。

    杭皇后一愣,忙去拉她,道:「妹妹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有話慢慢說。」

    藍止水固執地不動,道:「皇后,水兒有事相求。」

    杭皇后皺眉,放開手,穩穩地坐著,微微斂眸,慢慢地,「妹妹想說什麼?」

    藍止水頓了下,眼睛看著她,晶亮而澄淨,道:「皇后娘娘,請您收大皇子為繼子,可好?」

    杭皇后身體晃了晃,盯著她。

    藍止水垂下眼眸,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其實,水兒並不是大皇子的生母!」

    杭皇后「哦」了聲,好像並不吃驚。

    藍止水道:「大皇子的生母是難產致死,臨死前將大皇子托付給我,如果不是皇上找到,我和大皇子會一直過著很平淡的生活。」

    杭皇后把玩著腰間的玉珮,不說話。

    藍止水繼續道:「水兒出身低微,無才無德,而縱觀後宮之內,皇后娘娘雍容大度,是慈悲心腸,如果大皇子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垂愛,水兒也就放心了。」

    杭皇后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道:「藍止水,你真是聰明!怪不得皇上對你另眼相看。」她懶懶地,「如果本宮不答應呢?」

    藍止水窒了下,臉上又浮上一貫淡淡的微笑,道:「皇后娘娘愛皇上,不是嗎?」

    杭皇后的手顫抖了下,冷冷地盯著她。

    藍止水道:「水兒知道這後宮中只有皇后娘娘最愛皇上。本來皇后與皇上就是結髮夫妻,曾經禍福與共,這其中的情意是其他娘娘無法比擬的。」

    杭皇后恢復了正常,淡淡地,「這又如何?他眼裡終究容不下本宮!」說著,心底泛起了不盡的酸苦。

    因為先皇后是她的姑姑,所以從小他們就在一起玩耍,可以說是青梅竹馬,隨著年齡的長大,他們知道以後一定會結為夫妻的。

    好像天經地義般,她嫁給了他,她溫婉大方,進退有度,得到了他的愛,還有尊重。

    只是那一年,他遇到了另一個女人,從此將一顆心便遺落了。她容忍著,也深深地悲哀,她知道他會是將來的天子,將會有太多的女人,而自己只不過掛了個正妻的名而已。

    在他和二皇子的明爭暗鬥中,父親和姑姑都用盡了手段,也包括埋葬了他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他恨,他怨,卻只能默默承受,但是他不再愛她,看她的目光裡有太多的嫌惡和冷漠,自己成了受傷害最深的一個人。

    這些年,她默默地為他打理後宮,為他迎娶一個又一個新人,她的心已經漸漸老去,死去。

    藍止水靜靜地看著她,她能夠感受到這個看似雍容大度,後宮中最為尊貴的女人心底的那份無奈,那份傷痛。

    她歎息,最是無情帝王家!愛上了一個帝王,不但要承受帝王的無情,還要周旋於父親與丈夫之間,她何其無奈!

    杭皇后慢慢地,透過她似乎看著另一個人,「本宮看著你總是想起一個人,」悵然地,「那是曾經的睿王妃,一個清雅淡定的女人。」

    藍止水心裡一緊,沒有說話。

    停了片刻,杭皇后神色疲倦,道:「本宮答應你,只是皇上能答應嗎?」

    藍止水大喜,道:「皇后娘娘放心,皇上一定會答應的。」

    杭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緩緩向外走去。就在她剛剛邁出房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藍止水淡定的聲音,「皇后娘娘,您如果真的愛皇上,就請善待大皇子!」

    杭皇后頓了頓,沒有多做停留。

    藍止水微微笑著,將那白瓷瓶兒的塞子撥開,手腕微翻,那粉末如同煙般地傾瀉落地,輕輕一扇,蕩然無存。

    晚上,薛平澤皺著眉頭聽藍止水不疾不徐地說著,臉色愈加難看,狠狠地道:「藍止水,你是不是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藍止水不慌不忙,反問道:「皇上,依您的能力能與杭相一爭長短嗎?」

    薛平澤愣了下,不能說話。

    藍止水淡淡地,「皇上,杭相的勢力非你所能抗衡,那麼您現在所能做的只有容忍,遷就!而杭相要的恐怕不僅僅是更多的權勢,」她放低聲音,卻字字清楚,「他,對皇上已經生了異心!」

    薛平澤嘴角抽動著,眸色幽暗,他無聲地坐了下來。

    他何嘗不知?那次微服江南就是查實他斂財的罪證,卻沒有想到反而陷自己於絕地。秦輔等人被押入死牢,卻服毒而亡,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甚至江面上遇襲,其中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杭明炫蠢蠢欲動,他卻不能撕破,因為杭明炫心思縝密,心狠手辣,絕對不輸於當年的睿王爺薛深,而且他盤結朝廷時日太久,根基牢固。他知道,現在的他根本沒有絕對的把握,一擊就中。

    藍止水繼續道:「言兒落水,並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就是二皇子與他產生爭執,推搡中失了手,但二皇子畢竟是個五歲的孩子,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嫁禍於二皇子,謀害言兒!」

    薛平澤額上滲出密密的冷汗,這其中的隱情他也想到過,但是他不敢相信杭明炫會如此下毒手!

    那個人真的是瘋了!

    他撫著額頭,呻吟了聲,頹敗而無力。

    「皇上,」藍止水的眼眸亮晶晶地,「這些年您冷落皇后娘娘,壓制杭家,杭明炫當然不會束手待斃。可是,皇上有沒有想過,或許皇后可以幫你。」

    「她?」薛平澤皺起眉,眼前飄過那個端莊的女人,永遠是溫婉的微笑,淡淡的疏離。

    藍止水道:「皇后娘娘愛你,杭明炫應該顧憐他這個女兒,如果皇上你能重新寵幸皇后,他日就是你處於主動!」

    薛平澤眸色慢慢變得明亮,由淺變深。他唇角勾起一絲微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朕會給杭家最尊貴的!」

    他握住她的手,無盡的歉疚,「只是水兒,對不起!不過,朕有一天會給你最好的!」

    藍止水不露痕跡地將手抽離出來,微笑道:「皇上,水兒不敢奢望太多,只是希望皇上日後會給水兒一個應諾。」

    薛平澤臉色微微變了變,隨即笑著,似真似假,「朕希望水兒將應諾許給朕。」

    藍止水笑而不語。

    春節將至,藍止水和薛言吾已經痊癒,百官朝賀,歌舞昇平。

    宴席上,薛言吾恭敬地給杭皇后叩頭,口稱母后。

    接著,薛平澤下詔封他為太子。席間,他牽著杭皇后的手,語笑晏晏,恩愛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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