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一寸柔腸情幾許(一) 文 / 一弦彎月
第四十四章一寸柔腸情幾許（一）
天完全黑透了，薛平川才回到了王府，本來一臉喜悅的鄭艮文迎上前，想要說幾句恭喜的話，瞥到他冷淡的臉色，識趣地閉上了嘴，向旁邊讓了讓。
薛平川低著頭，順著迴廊慢慢地走著，即使路上的家奴和奴婢的行禮也是視若無睹。
偶然一抬頭，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清汀閣，樹影重重幢幢，風掠過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音。
薛平川嘴角微微上挑，清涼愉悅的感覺滲入了心底，而不快淡了許多。他突然非常渴望見到那個人，看到他淡如清風的眸子。
他加快了腳步，剛轉過迴廊，猛然，他頓住了。
房間裡燈光朦朧，門前的花徑旁似乎站著兩個人，卻是南宮和扶搖。風，捎來三言兩語。
南宮藉著朦朧的燈光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風塵中是幾分憔悴。心微微有點痛，輕聲地，「這些天很辛苦吧？」
扶搖避開她的眼睛，淡淡的，「還好。」停了下，「我見到了夫人，她……」
「怎樣？」南宮有些緊張，緊緊地盯著他的臉，想從他的表情找出點什麼異樣。
扶搖遲疑了下，道：「她身體還好，不過，說起你，她……很傷心。」
南宮鬆了口氣，語氣冷淡，「她一直都是很傷心，因為，她把那個人看得太重。可惜，」嘴角浮起絲冷笑，「他永遠不會待見我們！」
扶搖沉默著，片刻，又道：「我照你的吩咐，將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南宮「哦」了聲，不說話，似乎沉思著什麼。
扶搖瞥了眼她的臉色，「還有，施伯謹來京城了……聽說施家的四小姐被選上了秀女。」
南宮眉尖挑了挑，冷笑道：「用女兒攀附權貴倒是他一向的做法！不過，不知道，施家的四小姐有沒有做娘娘的命！」頓了下，眸中不掩厭惡，「以後不用在我的面前提起他！」
扶搖低低地應了聲，踟躕了下，「那，我回去了。」
「等等。」南宮止住他，反身進了房間，手裡多了件物件，聲音輕柔，道：「這是我請繡坊給你做的，天漸漸冷了，你該添件衣服了，你試試合不合身？」說著話，抖開衣袍，很自然地替他穿上。
她低著頭，擺弄著他的衣襟和束帶，那手的動作輕柔而自然，淡淡的幽香似有若無的縈繞在他的鼻間。
扶搖低頭，嗅著她的髮香，隱約中覷見她晶瑩小巧的耳垂，裸露在外的如玉般的脖頸。
他的心神一陣悸蕩恍惚，手臂慢慢抬起，想要撫上她的肩頭。遲疑地，他的手頓了頓，又停住了，最後頹然地放下。
快速的，他道：「我走了！」說完，抓緊身上的衣襟，逃似的快步離去了。
身後，南宮目送他急急的身影愈來愈遠，手緊緊握起，而牙齒咬上了姣好的下唇，眸色幽深而惆悵。
呆呆地，薛平川凝睇著那落寞的身影慢慢退入房間，心底泛起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憐惜和惱怒。
這時，耳邊忽然是一聲幽幽的歎息，「天涯何處無芳草……多情卻總被無情惱！」他吃驚地回頭，卻看見嬈紅正裊裊婷婷地站在樹影下.因為夜色的朦朧，退了平日裡的陰戾與傲氣，卻是那小女兒家的嬌弱與傷感。
她輕輕一揖，道：「嬈紅見過主人。」
薛平川想她定是將剛才自己的失態看在眼裡，心頭有些薄惱，冷哼了聲。
嬈紅不以為意，瞥了眼那房中的人影，微微一笑，道：「主人很是關心南宮公子？」
薛平川不說話，轉身便要走。
嬈紅道：「主人，嬈紅從外面回來，帶了件禮物，主人是不是看看？」她的笑容有些狡猾，「也許能讓主人解些疑惑。」
薛平川遲疑了下，冷眼凝睇著她，思忖了下，不自覺地隨著她來到她的居室。
房間裡是淡淡的幽香，環顧四周，佈置十分雅致。
薛平川坐了下來。
嬈紅巧笑嫣然，斟上兩杯酒，輕拈起一杯，舉了舉，道：「主人，這是上等的女兒紅，請嘗一嘗。」
薛平川輕抿了口，淡淡地，道：「你說的是什麼？拿來讓本王看看。」
嬈紅眼波微轉，道：「嬈紅這就去，主人請稍等！」說完，便進了內室。
薛平川無聊地四下打量著，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的身後窸窣的聲音。回過頭，他愣住了，向後退了兩步，失聲道：「你？你是什麼人？」
那是個翩翩的美公子，身材偏瘦小了些，長袍玉帶，笑意吟吟，更有著陰柔之美。
他不慌不忙，長身一揖，聲音清朗動聽，道：「在下饒風，叩見二皇子殿下。」
薛平川愣了下，指著他，不敢相信，道：「你？你是嬈紅？」
美公子嬌笑著，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薛平川忍不住笑了，道：「倒是嚇了我一跳……」他忽然噤了聲，似乎沉思著什麼。
嬈紅不再說話。
房中只聽得淚燭辟啪燃燒的聲音，薛平川猛然抬眸看向她，眸色冷凜而陰鷙，他的聲音低沉，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嬈紅妖嬈地一笑，道：「因為殿下是我的主人！嬈紅不忍心讓殿下煩惱。」微微頓了頓，笑容中有著苦澀，「也許，嬈紅是個自私而狠毒的女人，是想借殿下的手解決彼此的煩擾。」
薛平川冷冷地盯著她，對方也不迴避，而似乎笑得更甚。他輕輕歎息了聲，調轉目光，慢慢地，道：「你不怕他恨你？」
嬈紅道：「女人做事總是不計後果的。」
薛平川笑了，眼眸微微瞇起，道：「日後若有求本王，本王一定允你。」
「謝二殿下！」嬈紅盈盈下拜。
薛平川擺擺手，轉身出去了。
嬈紅虛軟地倚住桌子，而一向狡黠的眼眸暗淡下來，苦苦一笑，喃喃著，「師兄，我為你如此，你是否會明白？或者你會恨我？……」拈起酒杯，優美地抬腕，仰脖，將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