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玉樓歌吹 聲斷(一) 文 / 一弦彎月
第三章玉樓歌吹聲斷（一）()
仍然是一路進了斐語的雅居，輕輕啜著那茶香清醇的碧螺，眉頭微微蹙起。
斐語一邊撥動著琴弦，一邊留心他的臉色。一曲終了，纖纖玉手輕輕揉按著他瘦削的肩頭，溫柔地，「怎麼了？今天又陪著那小王爺去店舖了？」
施奇點點頭，臉上滿是嫌厭之色，「一個浪蕩公子罷了！王爺對他寄予厚望，只怕最後落得傷心。」
斐語微笑，「你不過是王府的下人，主子的事，用不著那麼上火。再怎麼說，他都是王爺，天生貴胄。」
施奇笑，「也是！」轉過頭，「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至今可有什麼看得上的人？」
斐語的手停了下，臉上浮上暈紅，有些幽怨，「你難不成這麼急著把我交給別人？」
「不是。」施奇微笑著，「到年底我就要回江南了，也許，今生不再踏入京城一步。本來，我以為可以保護你，讓你不受欺侮，但思量再三，我卻不能給你承諾，反而耽誤了你這幾年。我的心很是難過。」
他輕握住她的手，語氣凝重，「我們相知多日，在我心中，姐姐就是我的親人。我希望姐姐能有個好歸宿，方能安心。」
斐語沉默片刻，「我知道，不要說這幾年你耽誤了我。你我都明白，斐語不過一青樓女子，今生有幸，能遇到公子珍惜。這幾年，若不是你的庇護，我斐語怎有這舒適生活，更不提自身的清白。」幽幽的，「你視我如姐，我心中早已待你如親人。緣分一事，實在難料，即使他日覓不得良人，能和弟弟長相依靠，平生足矣！」
「姐姐！」施奇動情地叫了聲，眸中溫情蕩漾，似乎看到那連天的荷葉，搖曳的荷花，清清的荷香……
離開那兒已經四年了，四年中，時時想起，時時不能忘記，即使，不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溫情。若有一天，能夠回到那兒，和自己牽掛，喜歡的人在一起，開闢一大片的荷田，划動漁舟，蕩漾藕花深處，今生足矣！
這時，門外響起細瑣的腳步聲，是青姨那膩得發顫的聲音，「斐語姑娘，有位客人要見你，你可得去看看……」掀開門簾進來，一眼看見施奇那冷漠的臉，吃了一驚，笑靨如花，「哎呀！原來是施公子來了！真是貴客！」
施奇冷冷的，「嬤嬤可是忘記了，斐雨姑娘可是我的人，見什麼人恐怕不是由你決定吧！」
青姨一臉的尷尬，「老身豈敢忘記！若是平常客人，更不敢勞斐語姑娘的大駕。只是，」她囁嚅著，「來人指明要見姑娘，老身惹不起啊！」
「哦？」施奇眉頭皺起，「什麼樣的客人？讓嬤嬤也不敢打發？」
青姨剛想說什麼，一個懶懶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麼？嬤嬤這麼慢，是不是斐語姑娘不賞臉？」
施奇變了臉色，抬眼望去，只見薛深施施然地挑開門簾走了進來，後面還有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
青姨諂媚地迎上前，「王公子，黃公子，你們怎麼上來了？」
薛深看見了施奇，眉頭蹙了下，笑，「原來，施公子也在。真是湊巧！」
施奇明白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心中安然，慢吞吞的站起身，拱了拱手，「湊巧！」
薛深看向斐語，眸中不掩艷羨之色，「聽聞翠綺樓的花魁斐語姑娘貌似天人，才情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絕色！也不枉我們走這一趟。」轉向那年輕公子，「黃兄，是不是？」
黃公子微微頷首，逕直在桌前坐下，慢條斯理的，「聽說斐語姑娘彈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黃某是否有這個耳福？」
斐語多年在歡場中周旋，她看出這兩個人非是一般人物。再看看施奇的臉色，有些擔憂。
她輕斂一禮，聲音清亮甜美，「斐語不過是青樓中人，豈敢擔當兩位公子的厚意？如若不嫌琴藝粗陋，那斐語就斗膽一試，望兩位不要見笑。」
青姨早已讓人上了茶。此時，琴聲悠揚跌宕，配以佳人香茶，更是讓人神醉。
施奇無心聽琴，眼睛不時地掃過兩人，心中隱憂更甚。
黃公子微微瞇眼，似乎沉醉其中，薛深嘴角噙著不明所以的笑，斜睨著。
琴聲噶然而止，斐語護著手，眼角眉梢有著痛意，抱歉的，「真是抱歉，前幾日練琴，不慎傷了手指，彈奏時不能盡興，掃了兩位的雅興。」
施奇適時地捧過她的柔荑，臉上滿是憐惜，「怎會這樣？讓我看看。」
眼見得兩人親密的舉動，薛深臉色很是不好看。
那年輕公子不動聲色地看著，眸中沒有情緒。注意到施奇臉上的傷痕，似乎楞了下，淡淡的，「既如此，王兄，我們改日再來。」起身便走，舉止中有著霸道的王者之氣。
薛深瞪了施奇一眼，對著斐語卻露出個邪魅的微笑，「姑娘的琴真是好聽，在下他日定當拜訪，與姑娘切磋。」緊隨著走了。
施奇放開斐語的手，神色凝重。他知道，薛深風流成性，已對斐語起了覬覦之心，而那黃公子似乎非是一般達貴人物。只怕，從此，斐語不得清淨。
他道：「斐語，看樣子，你不能再住在這兒了。」
斐語咬唇不語，她知道情況不太好，這幾年一直承蔭在施奇的保護之下，生活驟然被打亂，她的心有些惶然。
停了停，他又道：「我會盡快安排你離開這兒，這幾日，你小心點。——我回去了。」說完，迅速地離開了翠綺樓。
他必須趕回去想一個辦法保全斐語。現在，他甚至後悔，應該早些將她贖身，離開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