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7章 算計 文 / 面人兒
以前，開常委會是不通知王鐸的，但認識到王鐸的厲害後每次開常委會都會通知到。
這是怕王鐸拿這個搞事兒。
現在，王鐸依舊把大量時間放在鄉鎮，不過不在達芒鄉，而是每個鄉鎮都去。重要
在井水鄉接到了通知，第二天一大早，王鐸趕回了縣裡。
這次回來，氣氛有些變化。
原先打招呼已經很自然的，這次打起招呼感覺彆扭的緊，就是點個頭也是這樣。
然而，依然沒人敢在王鐸面前表示點什麼。
王鐸的通信員叫李長江，二十三歲。
小伙子很老實，從不多言多語，但臉色有點發白。
王鐸笑了笑，歇了會，拿起李長江泡的茶，向會議室走去。
顯然，常委們都很嗨，會議室裡笑聲陣陣，離多老遠都能聽到，尤其是邱大才，笑聲更是暢快之極，也得意之極，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王鐸走進了會議室。
一見王鐸，邱大才大聲道：「王縣長，我從省裡要來了三百萬，把咱那破路好好修修，以後你走就順當多了！」
王鐸笑了，這話本應是捧臭腳的活，這貨性子太急，一個人全給包辦了。
王鐸微笑著道：「好啊，邱副縣長你功德無量。」
邱大才又鬱悶。
本是示威的，可王鐸這個王八蛋的口氣…就好像他是一個要討大人歡心的小孩子，做了件事兒興匆匆要大人誇獎而王鐸就是那個誇獎他的大人。
因為王鐸的一句話，會議室裡的氣氛就有了微妙－的轉變。
邱大才很尷尬，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少人凜然。
張楚是最後進來的，進來後發現會議室的氣氛和他想的正相反，壓抑的很，而王鐸，一如既往地淡然。
不要問，邱大才又吃癟了。
蠢貨！
張楚坐下後，會議開始。
張楚道：「同志們，我們輝縣窮，落後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路況不好制約了我們的發展。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為了建設輝縣給輝縣造福，邱副縣長不辭勞苦跑省裡要來了三百萬。」
為了緩解剛才的難堪，眾人以最熱烈的態度鼓起掌來，王鐸也跟著鼓了兩下掌。
掌聲響了足有三分鐘，邱大才又得意洋洋。
待掌聲停下來，張楚又道：「同志們，為了用好這三百萬，需要成立一個領導小組具體領導。」
又是一陣熱烈鼓掌。
這個領導小組是因王鐸而成立的。
這是政府的事兒，而王鐸是一把手以王鐸的強勢，他很容易插手進來。
現在，成立這個領導小組，張楚為組長，王鐸、邱大才為副組長，這樣一來，架空王鐸就容易了。
沒人反對，領導小組順利組建。
而後，又討論一些具體的事項王鐸無一反對，都順利通過。
如此順利，張楚又沒底了，這些決議有些暗藏了架空王鐸的條文，王鐸不可能看不出來。
張楚沒底，邱大才不，他認為這是形勢比人強，王鐸沒咒念了。
邱大才沒事兒就看王鐸一眼，挑l釁的意味極其濃烈。
一項項議程都結束了，常委會也到了尾聲，張楚沒來得及說話，邱大才又搶話了，他看著王鐸，挑釁地道：「王縣長不說兩句？」
整個常委會，王鐸一直沒說話，所有決議全部同意，邱大才覺得很不過癮。
王鐸笑了笑，道：「我本來不想說的，但邱副縣長這麼希望我說，我就說了句。」
掃視了眾人一眼，王鐸道：「邱副縣長希望我說兩句，那我就說兩句。邱副縣長跑來修路的錢，正如張書記所說，是造福輝縣的大好事。這裡，我代表輝縣十萬鄉親，再次感謝邱副縣長。」
說著，王鐸第一個鼓起掌來。
眾人又是一頓呱唧，邱大才更是得意洋洋。
掌聲停了，王鐸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們不能把好事辦成了壞事！」
邱大才一愣，問道：「王縣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直接回答，王鐸道：「我來了之後，發現我們輝縣的財務狀況極端混亂，今天的常委會似乎把最主要的一條給漏了，張書記，我們是不是該把如何監督，杜絕浪費和貪污這一條補上呢？」
張楚的臉色很不好。
眾人也都罵邱大才嘴賤，雖然也清楚，王鐸該說的還是要說。
張楚黑著臉，道：「是我疏忽了，補上，補上。」
王鐸道：「杜絕浪費和貪污，最重要的建立嚴格規範的財務制度，我建議由縣財政局抽調精幹力量，組成兩個組，一個管財務，一個負責監督。」
張楚點頭，道：「我看可以，大家的意見呢？」
他先定調，然後再問眾人的意見，因為王鐸的建議名正言順，反對是不行的，他怕這群土鱉再出洋相。
邱大才心裡雖然氣悶，但財政局都是他的人，到時還不是他咋說咋
眾人也都同意。
王鐸道：「張書記，要跟財務的同志講清楚，財務的工作異常重要，出了差錯，比如做假賬、故意做亂賬等等，是要負刑責的，嚴重的甚至是掉腦袋。」
會議室裡的歡樂氣氛一點也沒有了。
誰都清楚，架空王鐸容易，但擋不住王鐸查這個。
張楚嘴裡瓦苦，竟想好事兒了，壓根就沒想到王鐸會來這一手。
如果真要嚴格執行的話，那麻煩大了，別說別的，首先·就是這些日子請客送禮、吃吃喝喝的錢怕都不止七八千了。
常委會結束，召開全縣幹部大會。
因為要把聲勢盡可能地搞大，一吐這些天被王鐸壓著打的悶氣，這次全縣幹部大會的規模是輝縣歷史上最大的，一個都不許缺席。
原本想乘著常委會的東風·再熱熱鬧鬧地開大會，恨恨地打壓王鐸的氣焰，但誰曾想是這個結果。
人都在大禮堂了，這個會想不開都不成。
幹部大會上，作為縣長，王鐸是要發言的。
主席台上，一眾常委臉都是陰的，強裝笑臉不是那麼容易的。
台底的人大為奇怪。
誰都知道·這個大會是勝利的大會·是團結的大會·是邱大才揚眉吐氣的大會，是王縣長倒霉窩火的大會。
可是，瞧這架勢，這個大會是王鐸揚眉吐氣的大會，是邱副縣長倒霉窩火的大會。
台底下的人，真正是邱大才一方的人只是少數，有一些敢怒不敢言，絕大多數是打醬油的。
所以，總的來說·台下很歡樂，開會的興致大增。
一個人還可以裝裝，張楚有這個功力，但坐著一排全是低氣壓，他做的再好，給人的感覺也假得很。
這個講話，張楚覺得是這輩子最糟的。
張楚講完，輪到王鐸講。
這是第一次，王鐸當著全縣的幹部講話。
王鐸是輝縣的傳奇·但面對面認識王鐸的不多。
王鐸往那一站，氣勢截然不同，兩勁兒。
王鐸道：「同志們，我只說兩點。一，是要謝謝邱副縣長，他跑省裡要來這三百萬;二，我要說一下怎樣用好這筆錢的問題。」
「哪裡都有壞分子，我們這兒也一樣，尤其是在三百萬上，比如吃點喝點，拿點貪點。所以，在剛才的常委會上，我提議由縣財政局抽調精幹力量，組成兩個組，一個負責財務，一個負責監督。」
「這兩個組的責任非常重大，如果當中有誰礙於權勢礙於面子，扛不住壓力，睜眼閉眼，胡亂做賬，甚至是同流合污，監獄的大門是敞開的。」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有誰買的東西貴，或是以次充好，那監獄的大門同樣是敞開的。」
「我的話就這些，完了。」
台下，鴉雀無聲，沒人鼓掌。
眾人明白了，台上的那些位為什麼全都黑著一張臉。
會散了，邱大才跟著張楚回到辦公室。
邱大才氣的不行了，而張楚不是氣，他是擔憂，是怕，他猛然發現自己坐在了火藥桶上。
一般人，先不說，等出事了再窮追猛打，而王鐸不是。
王鐸這麼做，更狠！
這麼做，王鐸什麼理都佔了，更讓他左右為難，動輒得咎，一旦出事，他怎麼都得不著好。
而且，王鐸算準了，不論他說不說，都有人在三百萬上犯事。
已經沒有回頭路，也不可能回頭，只能把自己的手腳弄乾淨，只要不在這上有事，其他的事兒總能過去。
只是，這事兒王鐸是說真的呢，還是以此談條件？
要是說真的，那王鐸得罪的人就多了去了，縣裡就不說了，王鐸不在乎，市裡呢？
張楚黑著臉，沉思不語，邱大才一個人罵也沒意思，而且，他也知道這事兒嚴重，從張楚的反應就看得出來這事兒有多嚴重。
張楚終於開口了，他道：「老邱，你看我們把財務這塊交給王縣長怎麼樣？」
張楚要把財務交給王鐸，邱大才一聽就急了，他許諾了不少人，把財務給王鐸，那不全泡湯了，他怎麼交代？
邱大才急道：「不行！我都答應人家了，把財務給那小子，那不什麼事也幹不了？我老邱是講信義的，不能幹這事兒！」
張楚氣樂了，他冷冷一笑，道：「老邱，你不要忘了，我們做這些事兒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跟王鐸鬥！如果王鐸盯著，時刻準備咬我們一口，你那些信義有用嗎？」
邱大才洩氣了，他怕王鐸。
張楚又道：「老邱，一個縣長不要命的盯著·尤其是王鐸，是極其危險的。所以，什麼時候我們都不能有事，而且，別人出事兒也不能牽連到我們。」
邱大才無奈地道：「那不太便宜這王八蛋了！」
「便宜！」張楚道：「我們答應過的每一個人都得把王鐸當仇人。」
邱大才眼睛一亮·接著遲疑地道：「要是王鐸睜一眼閉一眼呢？」
搖了搖頭，張楚道：「不會。」
邱大才：「那小子比鬼都奸，你怎麼知道他不會？」
張楚道：「如果那樣，大公無私又不是誰的私產，我們也會。」
邱大才笑了，而後，情緒又低落了下來。三百萬，他要來的三百萬·和他卻沒什麼關係！
忽然·邱大才想起了個事兒·道：「把財務給了王鐸，那我們先前花的錢怎麼辦？」
張楚道：「你寫張報銷的條子，我簽字，然後我再讓王鐸簽字。」
邱大才擔心地問道「他能簽嗎？」
張楚道：「他不簽更好。」
都商量完了，張楚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道：「王縣長嗎？請到我這兒來一下。」
不一會兒，王鐸到了。
一看邱大才也在，王鐸對邱大才點了點頭。
坐下後張楚道：「王縣長，你的提議很好，我疏忽了。剛才在常委會上，誰領導財務監督忘定了，現在我們商量一下人選問題。」
剛才，在常委會上，通過了王鐸的提議，但誰負責，張楚沒提王鐸也沒提。
王鐸道：「當然是由紀委方書記負責這一塊。」
張楚搖了搖頭，道：「方書記不合適，他快退休了，人也綿遠了些。
王鐸也沒堅持，問道：「張書記看誰合適呢？」
張楚道：「要頂住上下兩方面的壓力，我看非王縣長莫屬。」
想了想，王鐸道：「行，反正我沒什麼事兒，閒著也是閒著。」
這時，邱大才拿出一張條子，道：「王縣長，為了要錢，少不了請客送禮，花了一些錢，請張書記和你批一下。」
看也沒看，王鐸掏出鋼筆，就把字簽了。
王鐸這麼痛快把字簽了，張楚很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而邱大才卻很失望。
王鐸要是不簽，他就有話說了。
「你過來說。」
聽著話筒裡的忙音，趙學成的臉色有點白。
對這位王縣長，雖然大都沒打過交道，但各局長科長鄉鎮長，誰都杵著一頭，趙學成也一樣。
倒霉！
作為握有實權的財政局長，他要為其他的局長試槍，試王鐸這桿槍：觸怒王鐸會是什麼結果。
唉，去吧。
邱大才告訴他，王鐸太奸詐，只要抗住不組織兩個財務組，其他的要盡可能小心，盡可能不要給王鐸抓住把柄。
滿頭白毛汗，趙學成到了縣長辦公室，輕輕敲了敲門。
李長江打開了門，讓趙學成進去。
王鐸坐在辦公桌後，正低頭看書。
進來後，趙學成道：「王縣長。」
抬頭看了趙學成一眼，王鐸道：「說。」
說完，王鐸又低頭看書。
作為財政局長，趙學成大權在握，被人奉承、說上句慣了，現在被王鐸這樣對待，心裡有氣，但還得捏著鼻子說。
「王縣長，誰都不願去……我也沒辦法。」
趙學成說完了，王鐸沒抬頭，但也沒讓他等，道：「行了，我知道了。」
趙學成愣了。
這位王縣長不按常理出牌，他算見識啦。
見到邱大才，趙學成說了經過，邱大才也愣了，道：「他什麼也沒說？」
趙學成道：「什麼也沒說。」
邱大才的感覺又不好了。
現在的形勢不一樣了，他不怕王鐸鬮，不成立兩個財務組，出了問題王鐸自然有責任，王鐸一定急，肯定要撤趙學成的職。
撤趙學成的職是要上常委會的，不可能通過。這樣一來，王鐸的氣焰就給打下去了。
想了半天，邱大才摸不著一點頭緒，道：「你先回去吧。」
趙學成離開後，邱大才去找張楚。
張楚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王鐸身上，趙學成故意搗亂，他沒參與，但知道。
他認為這是一招好棋。
還是那句話，現在不怕王鐸把事情鬧大了，也就意味著有理無理、對與錯就翻了過來。
在這件事兒上，就是如此。
他自己都不知如何應對。
邱大才把事情說了一遍，張楚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和邱大才、趙學成一樣，也沒用絲毫頭緒。
張楚在琢磨的時候，邱大才一抬頭，看見三輛轎車開進了院子裡。
邱大才趕緊道：「他們來了！」
張楚站起身來，到了窗戶前。
車停下，從車裡下來五個人。
張楚眉頭一皺，道：「劉金寶怎麼來了？不是不讓他來嗎？」
邱大才道：「誰知道呢，昨晚說好好的。」
劉金寶是市長梁繼平的小舅子。
劉金寶是市一建附屬公司的一個隊長，這次的工程他包了三分之
附屬公司是一建安排職工子弟、家屬就業的，屬於集體企業。
像這類大集體企業，大都是包袱，能自己開出工資來，那就阿彌托福了，因而主廠對它們根本不上心，管理很鬆散，各項規章制度都不怎麼健全。
所以，要是撈錢的話，這裡比主廠容易多了。
這類企業，工人發不出工資，頭頭都富得流油，何況掙錢的呢。
見張楚還皺眉，邱大才道：「我去把他攔下來？」
搖了搖頭，張楚道：「來不及了。」
這五個人，都三十多歲，小肚腆腆著，穿著也與眾不同，看著就洋氣。
那車、那人，足以引起整個縣委大院的矚目。
「縣長在哪兒？」
一個幹部被問的一愣，問道：「你們找哪個縣長？」
那人回頭問道：「叫什麼來著？」
一人道：「王鐸。」
幹部指了指王鐸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