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八三章 衝突 文 / 面人兒
雨雖然停了，但天還是陰沉沉的，一副隨時還要下的樣子
大街上人很少。
王鐸一個人悠閒地漫步。
溜躂了一會兒，看看到飯點了，王鐸往招待所走去。
回到招待所，王鐸楞了一下。
招待所裡的服務員一下子多了起來，剛才只有兩三個服務員，現在有十幾個。
稍微一想，王鐸便明白了，這可能與邱大才給他老爹祝壽有關。
瞧今天那架勢，這輝縣分明就是他邱大才的天下，張楚不過是個傀儡。
輝縣的土皇帝給老爹祝壽，遠地來的人一定不少，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住到招待所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招待所的人知道王鐸是新來的縣長，不熱情，也不敢得罪。
縣長，在邱大才那兒什麼也不是，但也不是他們可以得罪的。
吃飯的時候沒遇見吳秋燕，王鐸知道，吳秋燕對他的態度很糾結。
他對吳秋燕的態度讓吳秋燕恨他恨得癢癢的，卻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而他又是縣長，吳秋燕對他態度好也不是，壞也不是，所以能避開就避開。
王鐸回到房間裡又開始看書，看《資治通鑒》。
呼嚕嚕點多，原本寧靜的招待所陡然變成了菜市場。
王鐸從書上抬起頭來，就又低下頭看了起來。
大約看十幾分鐘，外頭忽然吵了起來王鐸側耳聽了聽，嘴邊露出了笑紋。
果然，他希望出現的狀況出現了。
外面吵架的一方是吳秋燕。
一群貓尿喝多了的粗野漢子，一個外鄉的漂亮女人，尤其是這個漂亮女人還挺傲發生衝突是很自然的。
吳秋燕被這些人吵得受不了了，出去讓他們靜一靜，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酒真是好東西，吵著吵著，主題就慢慢變了。
又等了一會兒，王鐸把書放下，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個時候，吳秋燕想走已經走不了了。
酒能亂性這些人自然真敢來個真刀真槍但藉著吵架的由頭調戲調戲美女也已經不可遏止。
吳秋燕開始根本不怕這些人，可這個時候，臉色已經變了。這些人不讓她走，還動手動腳的，吳秋燕又急又氣，又羞又怕。
正在這個時候，王鐸到了。
「你們幹什麼？他是李部長的外甥女！」王鐸一邊大喊，一邊朝吳秋燕奮力擠過去。
人太多了，原本還算寬敞的走廊擁擠不堪王鐸一吵吵，眾人都知道這小子和這小娘們是一夥的，便不讓王鐸過去。
「我是新來的縣長，你們這是犯罪，會判刑的！」
這一句，惹來更多的笑聲。
首先，縣長就很可樂了，他們聽到這兩字就想笑;其次，嚇唬誰呢？這叫犯罪？
人們更嗨！
這些位真敢做壞事的，儘管喝了酒，也是很少的，但這些人中，壞人總是有的。
趁亂，吳秋燕沒少叫人吃豆腐。
王鐸終於擠到了吳秋燕跟前，把吳秋燕護在了身後。
王鐸衝過來，把吳秋燕擋在了身後，一個在前面的黑胖子不幹了，他罵罵咧咧地道：「我說你誰啊你，擱哪他媽蹦出來的！」
吳秋燕眼中含淚，但雙目噴火，盯著黑胖子，恨不得把黑胖子撕碎了。
王鐸厲聲道：「我是剛剛到的縣長！」
黑胖子吐了一口唾沫，輕蔑道：「我們這兒的縣長都是狗！」
眾人放肆地大笑。
王鐸不理黑胖子，他轉身對吳秋燕道：「我們回屋。」
吳秋燕知道這個時候得忍，她正要跟王鐸走，黑胖子把他們攔住了，道：「她得道歉！道歉了才能走！」
「對！道歉才能走！」幾個人跟著起哄。
「道歉？」王鐸轉過身來，面對著黑胖子，淡淡地問道。
「對，不道歉想走，我看你怎麼走？」黑胖子的氣勢更盛。
王鐸看著黑胖子，突然，王鐸揚起右手，一巴掌實實惠惠拍在黑胖子的左腮幫子，跟著又是一腳，登在黑胖子的肚子上。
一巴掌一腳，黑胖子徹底蔫了，一點精神也沒了。
這一下，眾人的酒醒了，也傻了。
王鐸淡淡地問道：「還道歉嗎？」
這人是縣長！
這個時候，縣長跟縣長的權力掛上鉤。
誰都知道今天來了個縣長，大家沒少拿這個開心，雖說誰也沒拿這個縣長當回事，可在工作上不吊行，打縣長就是兩回事了。
邱大才並不能真的橫行，他們知道，市裡面對邱大才不滿的人很多，因為邱大才的後台，都忍著。
如果要是出了大事，那就不同了。
沒人吱聲。
早上，吃過早飯，洗漱過後，王鐸上班。
在院子裡，正好碰見吳秋燕，吳秋燕剛走到大門口，王鐸快走兩步，趕上吳秋燕，招呼道：「早！」
吳秋燕也道：「早。」
吳秋燕眼睛還有點紅，但人已經平靜下來，王鐸暗自點頭。
昨晚，吳秋燕回屋後，沒跟這位見義勇為者說一句話，就把自己關房間裡不出來了。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吳秋燕輕聲道：「謝謝。」
王鐸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吳秋燕沉吟片刻，道：「你把人也打了，我看這件事就算了。」
王鐸點了點頭，吳秋燕能這麼做，很不簡單。
官場上的事兒，吳秋燕看明白，但李進才看得透他一定看出來張楚就是個擺設，臨走時會點一點外甥女的。
如果正常的話，市組織部長的外甥女遭這種事，不用組織部長發話，縣裡自然就會給個交代。
但要是不給交代組織部長暫時也沒法，鬧大了，反而使自己丟臉。
現在就是這種狀況。
吳秋燕要是大一點，這沒什麼，但吳秋燕一張白紙，冷不丁遇著這種事，能冷靜處理著實不易。
走出了大約兩百多米，吳秋燕道：「王縣長我有事先走一步。」
王鐸停下腳步看著吳秋燕，道：「很快就有我們之間傳言。」
吳秋燕愣住了。
王鐸繼續道：「你會很痛苦，最後一走了之，留下永久的傷害。」
吳秋燕看著王鐸，她發現王鐸的眼睛深沉而純淨，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吳秋燕脫口問道：「我該怎麼辦？」
王鐸道：「你就當他們放屁好了。」
這一刻，吳秋燕好失望啊，但在失望的同時，又感到一絲輕鬆。
停了一會兒吳秋燕紅著臉道：「行，我就當他們放屁。」
哈哈一笑，王鐸道：「不錯，孺子可教也。」
白了一眼，吳秋燕道：「你沒我大多少，別老氣橫秋地教訓人！」
兩人說笑著向前走去，吳秋燕不僅謠言不算個事兒，甚至剛剛經歷的噩夢也隨風而逝。
當兩人在縣委大院分開，吳秋燕才意識到這個她不由得愣了。
王鐸在走廊裡走著，沒一個人理他，但顯然，都知道他是誰。
昨晚，巧得很，他打的黑胖子是邱大才的兒子。
這邱大才在向他示威。
邱大才雖然愚蠢又跋扈，但還沒有忘乎所以，知道這事兒深究不得。
王鐸找到縣政府辦公室，輕輕敲兩下，然後推門進去。
辦公室有兩個人，一個是四十多歲的男子，頭禿得厲害，頭髮能數得出來。
另一個是年輕的女孩子，模樣倒還周正，但臉上長了不少雀斑，失色不少。
女孩明顯有敵意。
「請問，辦公室主任在不在？」王鐸問道。
「不在！」女孩**地回了一句。
王鐸不再問了，轉身出了縣政府辦公室，順著走廊，到了外面，朝縣委走去。
縣委書記辦公室的門開著，王鐸走了進去。
張楚正在辦公桌後坐著，見王鐸，他欠了欠身子，道：「王縣長，坐。」
王鐸坐下。
張楚說道：「王縣長，不要急，先安排一下，再工作不遲。」
沉了沉，王鐸道：「張書記，別說住處了，就是縣長辦公室現在我也不知道門朝哪兒開。」
張楚一愣，問道：「怎麼回事？」
王鐸也愣了，看樣子張楚還不知道昨晚的事。
王鐸心裡歎了口氣，張楚這個書記當的真是太失敗了。隨即，眉頭又不覺皺了皺。
張楚這個人看上去陰的很，邱大才再跋扈，張楚也不可能這麼失敗，這是怎麼回事？
王鐸道：「我剛剛去了縣政府辦公室，裡面的辦事人員告訴我縣辦主任不在。」
王鐸話裡的意思他當然明白，張楚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狐疑地看著王鐸：這不是得罪邱大才了？
這不是邱大才做事的風格，也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做事風格。邱大才要這麼幹，天王老子護著他也沒用。
張楚看著王鐸不說話。
王鐸道：「昨晚上，招待所裡的一群人調戲吳秋燕，我打了一個黑胖子。」
張楚腦袋忽悠一下，接著又鎮靜了下來。
王鐸告訴他，他才知道，這說明事情沒鬧大。
沒鬧大就好。
王鐸一直在觀察張楚，見他開始慌張，很快又鎮定下來，知道張楚和他的外表一樣，不是蠢材。
張楚和邱大才的關係一定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隱情。
張楚道：「王縣長，吳秋燕怎麼樣？」
王鐸道：「還可以。」
張楚坐不住了，但還是忍耐著對王鐸道：「走，別人不認識你我送你上任。」
王鐸發現張楚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臉皮夠厚，這麼丟人的事兒好像再正常不過了。
邱大才給面子，張楚出面，事情很快解決了。
王鐸看房子去了張楚一邊往回走，心裡一邊恨恨地罵著。
昨天，他勸邱大才，讓邱大才接待李進才，這傢伙鬍子一撅，全沒當回事。
這個蠢貨！
後台是一切嗎？
當得罪的人太多，再硬的後台也沒用。
張楚又親自去安排吳秋燕的住處，他把吳秋燕的房子安排在自己住處不遠的地方。
都安排完了回到辦公室在辦公桌後坐下腦袋又開始疼。
張楚明白，這事兒吳秋燕答應不追究，但絕不算完，一旦時機到了，李進才很可能逼迫他表態。
張楚恨，恨邱大才這個蠢貨。
昨晚的事兒，邱大才也覺得不對味了，可還是蠢。先讓王鐸難看，再給他面子世上還有這麼蠢的人嗎？有這麼給他面子的嗎？
張楚想著想著，又想到王鐸身上，他覺得這個縣長不簡單，吳秋燕這件事王鐸一定會好好利用的。
倒霉啊！
他再有一年，就可以離開這裡，但王鐸這一來，怕是得橫生枝節。
還得和這個蠢貨談談。
張楚腦疼，和邱大才談之前，他得先跟李進才談。
電話鈴聲響了王鐸把《資治通鑒》放下，拿起了話筒。
電話是張楚打來的，讓他過去一趟，王鐸放下電話，起身向外走
進了張楚的辦公室，看見一個黑胖子大模大樣地在沙發上坐著，帶著明顯的敵意看著他。
不要問，這個黑胖子一定是邱大才。
他前天揍得那個黑胖子和邱大才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身量比邱大才小一號而已。
「王縣長，這位是常務副縣長邱大才同志。」張楚站起身來，給王鐸和邱大才做介紹。
邱大才屁股縫也沒欠，死盯著王鐸，不發一語。
王鐸從容地望著邱大才，同樣不說話。
半晌，邱大才道：「王縣長，好威風！」
王鐸微笑著說道：「還好。」
王鐸的一句「還好」，邱大才難受極了，全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而張楚則是心頭一沉。
王鐸的態度可以理解為傲慢，絲毫不把邱大才放在眼裡，而張楚感覺是無視。
這不是傲慢，不是挑釁，是真正的無視。
這同樣令張楚極不舒服。
「王縣長，待會兒開個常委會，把一些幹部的任免定下來。」張楚道。
「好。」王鐸道。
常委會上，議定一個人選，邱大才都要問一問王鐸的意見，王鐸每次都是點頭，說一個「好」字。
開這個常委會，本是各應王鐸的。
照說吶，如果強勢，可以反對召開這個常委會;如果阻止不了，因為不瞭解情況，可以保留意見。
但王鐸不，邱大才問他一次，他都點頭同意。
開始邱大才還很得意，但三四次後，邱大才覺得自己是耍猴的。而且，邱大才也注意到了，張楚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邱大才雖然跋扈慣了，現在他也反應過來，王鐸是故意的，讓張楚
常委會上，縣委書記是老大，王鐸是二把手，問王鐸的意見，邱大才偶爾問一次還可以，但像這個樣子問，你把張楚往那擺？
邱大才不問了，在那兒生悶氣。
邱大才生悶氣，張楚更是鬱悶。
接下來，會開的更是無趣，因為只要王鐸那張臉擺在那兒，大傢伙就都是耍猴的，演給王鐸一個人看。
組織部長想提前結束也不行，因為會議一開始，已經把要調動的人員名單都說了。
這回是張楚問王鐸的意見。
張楚是硬著腦瓜皮問。
總算結束了，張楚問道：「大家還有沒有事了？沒事兒就散會。」
「我有點事兒。」王鐸道：「我想下到各個鄉鎮去看看，我的工作還請張書記和邱副縣長代勞。」
眾人一聽，都有點發愣，包括張楚，都摸不清這位王縣長的套路。
雖然不知道王鐸葫蘆裡賣什麼藥，但張楚清楚一點，在這件事上，是頂不住的。
張楚道：「王縣長要多熟悉情況，我看可以。王縣長，你打算下去多長時間？」
王鐸道：「不知道，看情況吧。」
邱大才沒有說話，只要在輝縣，王鐸就得被架空，到頭來灰溜溜地滾蛋。
王鐸又道：「我需要一輛車。」
見縣委辦主任李振東向邱大才看去，王鐸看著張楚跟著道：「我這個縣長不會連輛車都沒有吧？」
張楚的胸膛快要炸開，也不知道為什麼，羞辱感會這麼強烈。現在，他既恨邱大才的跋扈和愚蠢，更恨王鐸。
壓下心頭波動的情緒，張楚道：「輝縣再窮，縣長的車總是有的。」
常委會結束之後，王鐸回到辦公室不一會，縣委辦主任李振東就到了，他後面跟著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
李振東很客氣，道：「王縣長，他叫劉海軍，轉業軍人，剛退伍不久，分到咱小車班，您看他當您的司機怎麼樣？」
王鐸笑了笑，應該是張楚說服了邱大才，不跟他硬碰硬，誰對他都客客氣氣的，但他要是做事，則是一推六二五，把他架空。
王鐸把目光看向劉海軍，一搭眼，他就看出來了，這人不凡。
劉海軍應該是軍中的高手。
劉海軍看上去很普通，沒什麼特殊的，但逃不過王鐸的眼睛。
「行。」王鐸點了點頭，對劉海軍道：「結婚了嗎？」
「沒呢。」劉海軍道。
「跟我下鄉可能要很長時間，沒困難吧？」王鐸又問道。
「沒困難。」
「現在就走能行嗎？」
劉海軍向李振東看了一眼，沒說話。
王鐸向李振東道：「李主任，我的車準備好了嗎？」
王鐸看他一眼，很正常，但李振東的心一突突，趕緊道：「準備好了。」
王鐸對劉海軍道：「你把車開出來。」
李振東從王鐸的辦公室出來，後悔把劉海軍指派給王鐸當司機。
劉海軍的技術是不錯，可有一點，喜歡開快車，而且板不住。
開快車，路況好都玄乎，何況是這兒的路況？所以，幾次之後，他就被打入了冷宮。
給王鐸挑司機，劉海軍是不二人選。
不知為什麼，從王鐸的辦公室出來，李振東特不安，在給王鐸安排的車上，再也不敢玩什麼貓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