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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一ま章 救人 文 / 面人兒

    夜深人靜,月朗星稀。

    忽然,一個年輕的後生狂奔,到了張德水家,一頭就撞了進去。

    「書記!書記!」

    後生的聲音太刺耳了,張鳴歧儘管灌了不少老酒,但也立刻就被吵醒了。

    「麻痺驢日的,你家死人了,嚎喪呢?」張鳴歧醒了就開罵。

    「書記,五盤縣發大水,灌進老河道了!」後生根本沒有注意到張鳴歧的怒罵,急速地說道。

    張鳴歧一聽,腦袋忽悠了一下。

    萬水河在五盤縣原本分為了兩條,一條就是現在的萬水河,另一條走的是後生說的老河道。

    解放後,大修水利設施。

    由於老河道的穿山越嶺,絕大部分河道都在山嶺間,灌溉的用途不大,而且容易引發山洪,所以在五三年大修水利設施的時候,就把老河道在五盤縣給截斷了。

    經過這麼多年,老河道還在,但沒有了任何的存水功能,這要是大水灌下來,那真是暢通無阻,必定一瀉千里。

    而且,最嚴重的是,改道後,一些村子就安在了老河道上。

    從張德水家出來,張鳴歧和李奉山也是一路飛奔,向大隊部跑去。

    趙茗荃在大隊部。

    從群眾開始轉移之後,趙茗荃就挨個村子走,今天到了張家窩棚。

    張鳴歧和李奉山一進來,趙茗荃立刻問道:「你們誰瞭解鍋撐子村?」

    鍋撐子村不屬於紅河灣公社,是大柳公社的,鍋撐子村在紅河灣公社和大柳公社的交界處。

    鍋撐子村也在老河道上。

    張鳴歧道:「我瞭解,我姑娘的婆家就在鍋撐子。」

    趙茗荃道:「大柳公社的電話線斷了,縣裡通知不到,要我們派人直接去鍋撐子。」

    張鳴歧的臉色早就變了,趙茗荃一說完,他就急道:「我去!」

    趙茗荃愣了一下,問道:「年輕人不好嗎?」

    張鳴歧道:「趙縣長,從這兒去鍋撐子,最好走直線,但走直線就得不僅要翻山越嶺,還要過河,所以這個人不僅體力得好,水性也要好。」

    趙茗荃問道:「找不到人?」

    張鳴歧搖了搖頭。

    趙茗荃即刻道:「張書記,你把路線給王鐸畫出來!」

    張鳴歧向王鐸看去,王鐸毫無反應。

    張鳴歧又向趙茗荃看去,趙茗荃神色突然有些猙獰,她大吼道:「畫!」

    趙茗荃吼得聲嘶力竭,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茗荃這是吼給他的,這一瞬間,王鐸意識到,如果他不去,如果鍋撐子的村民真的傷亡慘重,那趙茗荃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

    王鐸迅速走到張鳴歧身旁,道:「快畫!」

    「哎!」張鳴歧一激靈,立刻蹲在地上,畫了起來。

    張鳴歧畫,王鐸問,片刻之後,王鐸站起身來,他對趙茗荃道:「我去了。」

    趙茗荃道:「不要出事。」

    再沒有說一句,王鐸轉身衝進了夜色之中。

    這個時候,說任何話都沒有意義,他在都左右不了趙茗荃,別人更不行。

    如果有危險,趙茗荃一定會衝在最前面;在生與死之間選擇,趙茗荃也一定會把生的機會留給別人。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去快回。

    王鐸飛奔。

    看著王鐸遠去,趙茗荃滿足地歎了口氣:這才是她的男人,王鐸不僅行事果決,更重要的是王鐸理解她的心。

    古人云,平生得一知己足矣,王鐸就是她的知己。

    趙茗荃和衛明華不同,王鐸好色,作為一個正常的女人,心裡一點想法沒有是不可能的,但這一刻,她覺得王鐸好色真的不算什麼事了。

    隨後,趙茗荃開始與張鳴歧和李奉山等人研究老河道的情況……

    ----

    夜色裡,奔跑中的王鐸就像是一隻獵豹,看上去是那麼矯健有力。

    王鐸並沒有亡命飛奔,他始終保持著體力可以長時間消耗的狀態。

    王鐸的感覺不好,他必須留下足夠的體力,以應付趙茗荃和衛明華可能遇到的危險。

    奔跑中,王鐸的情緒處於一種奇異的狀態中。

    剛才,趙茗荃的那一吼,對他好似當頭棒喝,他似乎頓悟了什麼,立地成佛了。

    趙茗荃的生死重於他的生死,為了趙茗荃,他可以死一千次,一萬次,但是,還有比趙茗荃的生死更重要的。

    人,不能苟活。

    人,要活的堂堂正正。

    如果,他因為擔心趙茗荃的安危而不盡心盡力去救鍋撐子的村民,那活著就是苟活,沒有意義,還不如乾脆死了。

    做壞人是要有資格的。

    佛說念頭通達,實際上,做個普通人又何嘗不需要念頭通達?

    念頭通達了,得失不再那麼重要,榮辱不再那麼重要,生死也不再那麼重要。

    念頭通達了,悲傷會變得純淨,甚至會變得美好。

    這一刻,王鐸感到,如果趙茗荃真的去了,他會悲傷,但不會如何痛苦,因為,趙茗荃並沒有走,會在心裡陪伴他一生一世。

    雙腳踏在大地上,一種奇特的韻律傳進了王鐸的心裡,大地似乎在他腳下無限地延伸著,延伸著,沒有盡頭。

    去鍋撐子,按張鳴歧畫的路線圖走,得翻兩座山梁。翻過第一道山梁後,王鐸明白張鳴歧為什麼要自己去了。

    一句話,路極難走,很危險,如果心裡沒急到一定程度,抄近道可能比走大路快不了多少。

    山梁的溝底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坑,有的坑很淺,有的則深達數丈。

    這些天雨大,雨水把所有的坑都給灌滿了,有的坑能趟過去,而有的一下去就沒影了。

    這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坑邊儘是些很鋒利的石頭楞子,一碰就是一道口子。

    除了這些水坑,山梁也很難走,而且相當危險,一個不小心滑落下去,雖然不至於摔死,但摔個七葷八素是免不了的。

    就是王鐸,翻過兩座山梁之後,身上也劃了不下二十幾道口子。

    三個多小時之後,夜色裡,一個小村子出現了在王鐸的視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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