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1 本錢 文 / 宋江
?本錢
民工鄭小驢,光棍,三十出頭的年紀吧。網他在南方城市的某個建築工地拚死拚命地幹活:砌牆。
除了砌牆,有的時候,他還要跟著一個喜歡吹牛但是一張嘴就噴出一口濃烈的大蒜味的山東侉子攪拌水泥。還好,攪拌水泥的情況不是很多,那是因為挖土機一不小心挖斷了電纜,工地突然沒電了。
人工攪拌水泥很累,這是毋庸說的,鄭小驢和山東侉子為此就要站在一個相對較高的地方,他們頭上都戴著安全帽,手裡都拿著一個奇怪的大鏟子——
這種造型讓他們顯得格外的威風凜凜,他們兩個簡直就像國營某廠的「大廚師」在比賽炒大鍋菜。
鄭小驢力氣小,攪拌水泥的活要讓他使出吃奶的勁,於是他的臉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奇怪的擠眉弄眼的有那麼點誇張的表情……呵呵,他看起來實在是很可憐的。
說起來鄭小驢不知道自己在建築工地受罪——要受罪到什麼時候?至於他以後莫名其妙地當官,稀里糊塗走進仕途,並且最終還要當一個權柄在握的建設局局長、分管全市建設工作的副市長這是他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
奇跡啊!平凡生活中誕生的驚人奇跡!鄭小驢當上副市長時候經常就會這麼悄悄地、得意地想。
鄭小驢的老家很遠很遠。
很遠的意思就是:在鄭小驢的心裡有一個叫河南駐馬店的地方。一想到河南駐馬店,鄭小驢的心裡就會下雨,即下那種潮濕的小雨,淅淅瀝瀝的雨,同時,他的心裡就開始逐漸地溫暖起來。
鄭小驢高中畢業後就離開河南駐馬店了,他是跟著幾個老鄉一起出來的,他本以為自己會發財,至少賺點小錢回村先把三間大瓦房蓋上,然後喜氣洋洋地迎娶鄰村耿大爺的大屁股外孫女張小霞給自己當媳婦,生娃,可是事情並不是他預想的那麼美好,這些年來,他有好幾年是沒有拿到一分錢工錢的;年底的時候黑心的工頭無一例外是卷款而逃,人間蒸發……
他只有乾瞪眼,跳著腳罵黑心工頭的娘,然後用幾塊錢買一瓶二鍋頭,把自己灌一個人仰馬翻。
有一年,錢是拿到了,遽然有幾萬呢,可是就在返鄉的火車站,他的錢被小偷偷走了,鄭小驢欲哭無淚,心一橫,就有了輕生的念頭。可是,就在他想跳到鐵軌上的一瞬間,他的心突然「噗通噗通」地對自己說:小驢,你這是幹啥呢?你這不是犯傻嗎?你這樣做——你對得起你奶嗎?
是的,鄭小驢沒有犯傻輕生,說到底是因為就在他想輕生的一瞬間,他想到了他的白髮蒼蒼的奶奶。奶奶需要他寄錢回家。他是奶奶養大的娃。奶奶不是親奶奶,但是奶奶養活了他就是親奶奶。他得報恩。
鄭小驢命不好,從小父母離異。父親不知所蹤,母親跟唱花鼓戲的劇團小生走了……
這麼說吧,飽經滄桑的鄭小驢最終的落腳點就是輾轉來到了眼下這個富庶的流油的南方的城市,這個讓他的生活發生了驚天動地變化的、於他而言幸福而又幸運的美麗城市。
鄭小驢剛來建築工地之前,他認為自己是來打拼的——
就像他熟悉的一首歌裡唱的那樣:愛拼才會贏!
他堅持認為自己不是一個簡單的打工者,是來追求自己的偉大的事業的奮鬥者,不是混飯吃,是來成就一個大英雄的,這是一個年輕的農民工的夢想,但是,鄭小驢想歸想(這是他的自由),問題是現實總是冰冷無情的,由於鄭小驢沒文憑(高中畢業算不算文憑?)這塊當下求職的敲門磚,鄭小驢就在人才市場遭遇了足夠的恥辱,他沒有實現自己預想中的「白領」目標。那是某一年秋天的時候。
秋風中,鄭小驢絕望地想:沒有當上白領,何談我的偉大的事業呢?
至於白領是什麼?鄭小驢不知道。
鄭小驢知道的是:白領好啊!
好在哪裡?鄭小驢也不知道。
鄭小驢沒有文憑,這是客觀的缺陷,但是他的自然條件好,他長的就像漂亮英俊的電影明星似的,工友們說鄭小驢不去當演員簡直就是浪費人才。
鄭小驢聽後聳聳肩,不置可否,他心裡想說的是:漂亮能當飯吃?
晚上歇工時,大家狼吞虎嚥地吃「地溝油」盒飯,說些閒話,之後就鑽到工棚裡,臭腳也不洗就鑽到黏糊糊的,散發出一股混合著屁味、汗味、臭腳丫子味的被子裡或者毯子裡。
(南方即便不冷,但是冬天是要蓋被子夏天也要蓋毯子的)
這時候有人就磕著牙花子不懷好意地建議鄭小驢去幹那個啥的。
就聽那人道:鄭小驢,你去幹那個啥的蠻合格的哈。
幹那個啥的來錢啊!哈哈哈……另一個人笑著解釋。
鄭小驢有點不明白就禮貌地問了:各位哥哥,幹那個啥的?究竟干……幹哪個啥的啊?
當鴨子!你小子不會不知道鴨子是幹什麼的吧?另一個人有點嘲弄地大聲說。
鴨子?什麼鴨子啊?鄭小驢老老實實虛心地請教。
有人實在忍不住了,就說小驢啊小驢,你自己看看你的小弟弟,多大!你小子可以賣的啊!哈哈哈!
這次鄭小驢明白了,他們說的是自己的「小弟弟」,也即自己的兩腿之間的那個黑乎乎的玩意。鄭小驢暗想,他的那個黑乎乎的玩意因為其體型大難道就可以當鴨子嗎?難道這個東東長的大也是自己的……本錢嗎?
鄭小驢莫名其妙地想到本錢這個詞。
是的,人是要有本錢的,沒有本錢的人怎麼混這個艱險無比的世界呢?
說起來鄭小驢有裸睡的習慣,他的「小弟弟」大家都見過的,見過之後就是情不自禁地要感歎一句:哇!好大!
好大就好大吧,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鄭小驢沒有感到什麼不好意思的,因為鄭小驢畢竟還是處男之身,他對男女之事不甚明瞭。
至於他們說的鴨子?什麼是鴨子呢?鄭小驢朦朧地感到他們說的鴨子一定不是真的鴨子,也不是自己聽說過沒吃過的北京烤鴨,一定是代表了其他的複雜的什麼東西?
工友們不說出來,鄭小驢也不去問,鄭小驢內心裡一直自信地認為自己是文化人。文化人不能和粗淺的農民工一般見識。
鄭小驢這樣過高地抬舉自己的時候他遽然忘記了自己其實也是一個農民工。
鄭小驢幹活的間歇喜歡偷看幾眼書,比如他看《讀者》,像工地裡的那幾本被工友們翻爛的《知音》什麼的,鄭小驢看都不看一眼。鄭小驢隱隱覺得《讀者》比《知音》顯得有文化。
通常,建築工地的生活總是艱苦且寂寞的。
鄭小驢白天幹活,沒時間想其他,晚上歇工之後,他的身體就有點燥熱的感覺。終於有一天夜裡,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的鄭小驢決定去工地附近的「亞洲風情街」轉一轉。這一轉就轉出驚天動地地奇遇來了……宋江新書出爐,親們支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