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欺世盜名 第五十二章 血浪欲起 文 / 蘇袖水
滿城歡呼，從宗正文到那幾位千戶，再到那些尋常的士兵，大家都憑空的發了一通意外之財，呼聲最高的就是跟著李候一起攻城的那些步兵團。很多士卒甚至都感覺自己在做夢一樣：「都說在鳳鳴將軍麾下當兵，一個個都是苦哈哈的，連著陣亡了撫恤金就算是發了下來，層層盤剝都會少上一堆，跟著李候將軍混，果然是不同。」
一個李候的親兵在解釋：「哦，說到我們李候將軍啊，他是直屬於當今皇上統領的大將啊，他老人家為人可大方了，原本這些東西都應該被收歸國庫所有的，他老人家做主全部分給我們了啊。而且平日裡打仗李候將軍可總是沖在第一個的。」
頓時，所有的士卒同時歡呼起來：「李候將軍威武，李候將軍無敵哈哈哈。」
所有的士卒都感歎著，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分那些富戶留下的金銀，那管他是不是離鄉背井的去打仗，這樣的日子過得一天就是一天的爽快，就算死了家裡人也有得好日子過。
當柳鳳鳴領著五百親兵進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壯觀的景象。
整個和風城燈火通明，一溜溜的油燈連成了一條火龍，這些燈油尋常百姓難能如此鋪張浪費，這些士卒倒是一點都不心疼。每個士卒都端著酒碗，手裡抓著一塊塊滴答著油脂的烤肉，胸甲裡塞滿的金銀白晃晃的發亮，口中更是不斷的朝著天空發出了『趙王萬歲、李將軍威武』的歡呼聲。
柳鳳鳴晃了晃身體，氣得差點從馬背上栽倒了下去。自己治軍之時，嚴謹屬下私自掠奪、瓜分戰利品，由軍部發下，為的便是豎立軍中威信，尋常莫說是如今日這般大肆飲酒，就算是貪墨幾兩的糧草都是一律重罰。
一個偏將亦是臉色難看的說道：「大人，這，李候將軍，剛剛得了陛下封賞，怎麼就把軍紀給忘了個乾乾淨淨。」
柳鳳鳴摘下頭盔，夾在腋下，俏臉含霜，冷然說道：「你莫要問我，要問還得問這李候上將軍，是不是這軍紀當真可以不要了。」
柳鳳鳴看到了街邊那些醉倒的人群裡面，有著穿著號衣、抓著兵器的士卒，這些原本應該守衛在城牆上的戰士，他們怎麼都醉倒了？難道他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還是在打仗，那些穆族軍隊隨時可以反攻過來？
就在柳鳳鳴無比焦急的想要找李候問個清楚的時候，柳鳳鳴看到了李候。李候坐在一張八仙桌上，被十幾個粗壯的士兵扛了過來。李候的面前放著一頭烤羊，大腿上擱著一罈子烈酒，鎧甲、兵器什麼的都不知道去哪裡了，整個上半身袒露著，下身的外罩褲也不見了，就留下了一條褻褲，而他的靴子也不知道飛去了哪裡。
李候舉起酒缸喝了一口，然後就大聲的吼叫了一聲：「小子們，過癮吧？」
踉踉蹌蹌跟著一路行來的士卒都在歡呼：「過癮。」
李候嘎嘎大樂：「要過癮，就還要更過癮。金子、銀子、珠寶、皮草，好酒好肉，吼吼你們要金子、銀子、珠寶、劈材，還有酒，肉，肉啊你們跟著老子我，保證你們每天喝酒吃肉，吼吼我們一路殺過去，哈哈哈哈我們要打進穆族的皇城，去把那穆族可汗給宰了，宰了他，我們就可以把整個穆族皇城都給搶了，搶光他們的東西，吃光他們的烤肉，喝光他們的好酒。吼吼！」
士卒已經在酒精的刺激下發狂了，他們那狂熱的腦袋根本就不能判斷李候到底在說什麼，他們只能是不斷的重複李候的叫喊聲：「宰了他，宰了他，殺了穆族可汗，殺了穆族可汗搶光穆族皇城，搶穆族皇城我們要喝酒，我們要吃肉哈哈哈哈。」
李候舉起了酒罈子，大聲的叫嚷著：「娘的，你們要發財，要喝酒吃肉，就跟著老子混，跟著老子去打仗，打死別人了，別人的東西就是你們的。打下一個城，城裡的東西都是你們的，那些有錢的富戶，他們的東西都是你們的。都說穆族的娘們一個個都是豐婀無比，別有一番風味啊！」
那些還清醒著的士兵興奮得雙眼通紅，他們瘋狂的嚎叫起來：「打，打，打，殺，殺，殺打下城池，陞官發財。」
柳鳳鳴看了看身後的那數百名的親兵，這數百名的親兵也是滿臉的呆滯，他們在柳鳳鳴麾下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待遇，況且這李候將軍一人之威就把整個瑙河南岸的幾個城池打得只剩一座，當真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柳鳳鳴咬咬牙齒，氣惱的冷哼：「李候將軍果然威風，倒是頗為懂得和士卒同樂。」
「好說好說，」李候翹著個二郎腿，手裡提著酒罈子，仰頭又是幾口，清澈的酒水順著嘴角灑了下來，肌肉橫結的胸口上，頓時濕了一片，「鳳鳴將軍要不要也喝上幾口？」
「李將軍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另命令全軍一律戒嚴，當心穆族夜襲反攻，升帳！」柳鳳鳴冷然一哼，雙腿一夾馬腹，轉身朝著城主府行去。
隨行的親兵苦笑，他們還能說什麼？現在李候官職上和柳鳳鳴已然是平起平坐，柳鳳鳴都拿他毫無辦法了，自己幾個親兵又能說什麼，當即羨慕的看了看那些士兵手裡香噴噴的烤肉，吞了吞口水領了柳鳳鳴的軍令朝著軍營奔去。
一個人，就把城池給攻克了，這城裡穆族百姓竟然是一個都看不到了，奇怪的是怎麼連金銀珠寶這些值錢的物什都沒有帶走，緩緩行去的柳鳳鳴腦子裡裝著一團的亂麻。
兩天後，趙定坤已經收到了軍中監軍加急送來的飛鴿傳書，看著前後十幾張紙條上描述的，從李候領兵駐紮到和風城開始，一直到現在整個城池陷入混亂的狂歡，那是一絲不漏的記錄下來的密報，趙定坤滿臉的苦笑。他隨手把那紙條一扔，長歎起來：「罷了，罷了，這是什麼事情呢？李候將軍性子直爽，雖是有些胡鬧，可倒是挺會凝聚士氣，只是這一人攻城之事，到真是從來沒有見過。」
趙恆撿起了趙定坤丟開的紙條，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是滿臉的無法形容的古怪神色，他隨手把紙條遞給了趙裡。趙裡看了密報後，也是苦笑了兩下，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兩個人心裡，同時湧上了那種荒謬絕倫的感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趙定坤長歎了一聲，看了看面前大案上的地圖，指點了一下後說到：「李候最快也要十天，才能攻克瑙河南岸最後的這座城池，這還要是戰況順利的情況下才能做到的。若是這樣的話，我軍很有可能陷入僵境，穆族隨時可反攻。」
趙恆點頭，在地圖上看了一陣後說到：「陛下所言甚是，原本臣弟以為那柳鳳鳴所帶領的二十萬，起碼要在三天後才能攻下一座城池，而且自己的損失也會不小，誰知道她居然以兩三萬的損失便連克幾座城池。現在，柳鳳鳴的麾下士卒當有二十來萬，分兵駐守這些攻克的城池，再撥下一些攻城器械支援李候，讓其盡快攻下最後那座豐裕城，皇上以為如何？」
趙定坤看了半天，緩緩的點頭：「不錯，李候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不管怎的，這幾座城池可是要牢牢抓在手中的，若是能把瑙河以南全部霸佔下來，而後調派水師駐紮在瑙河之中，我軍若是要攻入瑙河以北也未嘗不可。」
頓了頓，趙定坤問到：「趙裡，你看如今這情況，穆族會有什麼反應呢？」
趙裡笑了起來：「皇上早就有了定計，何須問臣等？不過，依照臣的淺見，穆族的軍隊是不成問題的。穆族擅騎，更是民風好武，若是真要以死相拼，其湊出個百萬大軍倒也非難事，到時李候將軍與鳳鳴將軍都要兵力吃緊了。」
趙恆點點頭，說到：「糧草。」
趙裡微微的皺著眉頭，沉思到：「糧草，更是不成問題，自從先皇繼位以來，整個穆族皆是主動出擊劫掠中原，傳說穆族皇城週遭建立了數大糧倉，陳年的糧食都要發霉了，可是新的谷米還沒有地方存放。糧草，那是絕對不成問題的。最起碼，即便是屠殺牧畜，就可以就近供應穆族的大軍一個月的征戰。」
趙恆輕輕的敲打了一下桌子，露出了瞭然的微笑：「那麼，唯一的問題，就是領兵的大將了。」
趙定坤、趙恆、趙裡同時狂笑起來，他們不斷的搖頭，趙裡喘息著說到：「領兵的大將，呵呵呵呵，穆族雖是好武，可連年之下，未曾大戰，又去哪培育起那百戰不敗的大將來。況且穆族行軍皆是以奔襲為主，其乃是以騎兵見長，若是拿騎兵攻城可要死傷眾多的，再則穆族少林木，這雲梯、箭塔之物怕是不多的。」
趙定坤呵呵直樂：「若是穆族常年激戰，寡人倒還真不敢輕易對其用兵的，不過寡人曾從父皇口中聽說過一個穆族將軍若是寡人未曾猜錯，穆族若是想與我軍對戰，只能用一個人。」
趙恆、趙裡同時出聲：「羽人屠。」
趙定坤重重的點頭：「就是羽人屠。此人似乎是年方十八便投身軍旅，而後更是與我趙世皇朝的戊邊將士交手甚多，若說穆族中的將領有何人對我軍瞭如指掌的，便只有他了。」
趙裡咬著嘴唇，沉聲說到：「羽人屠號稱大將，臣不敢妄自菲薄，倒想和他較量一番。」
趙定坤冷笑：「有的是機會，你不用擔心唔，趙恆，你看看，如果羽人屠進軍，會從哪裡到來？若是李候與其對上，這羽人屠會是如何個死法？」
趙恆輕輕的點了一下地圖，沉聲到：「如我是羽人屠，當繞過這幾個被我軍攻克的城池，繞道頗遠登岸，而後再聯手那豐裕城中穆族軍隊，兩頭包夾，趁機再以水軍攻之。而且鳳鳴將軍定然是看不慣李候將軍的，到時各自為戰，怕是要陷入苦戰的。再加上那水軍無數，到時若是幾個城池皆被圍困，亦是要損失頗大，到時不容我不敗啊。不過若是羽人屠敢獨自對上李候將軍，怕不是一合之敵。」
趙定坤輕輕點頭：「豐裕，豐裕嗯，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容易的過來，柳鳳鳴麾下的兵馬，正好給我去對付羽人屠。只要能延緩羽人屠的行動，給他們添上一點亂子，那就是好事。命令柳鳳鳴，派探子順著瑙河查探，若是穆族敢輕淌瑙河，定要給羽人屠一點顏色看看。」
趙恆領命，就在大案上開始書寫命令，以讓傳令兵送給柳鳳鳴。
趙定坤沉思了一陣後，點頭說道：「以後，我們的糧草，就全部放在和風城，這裡方便我軍補給，不管是全軍推進還是回師中原，總之和風都處於中間位置，加上他本來就是穆族糧倉，以他儲存糧草，兵力上的壓力要小得多。趙裡，等下你就把命令下下去吧。」
這邊趙定坤等人計議已定，不由得都是心中大安，這穆族的後招已經盡在掌握之中，還害怕什麼呢？趙定坤冷哼到：「來多少人，便讓他們給寡人帶回多少腦袋，穆族，盡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而李候此時榮登趙世皇朝中上將軍一職，只覺自己威風八面，倒是不知自己大禍臨頭。
當日其將這穆族幾城的平民一股腦吞食了個乾淨，此時怨氣沖天，他自是不管不顧，拍拍屁股便走了。他自身駐紮的和風城中那些冤魂自是不敢作亂，而其餘幾城的冤魂則是四處攪動。這等詭異之事柳鳳鳴到時見得頗多，當即是傳令去尋那些個道士、和尚來唸唸超度經文。
也是合該李候倒霉，這一日那柳鳳鳴麾下的軍師竟是從中原請了一個仙風道骨的道長來。這道長不是他人，乃是出自玉都峰門下的一個弟子名為玉策之，如同當時的赤紅劍一般乃是辟府期的修為，到俗世遊走只為尋找機緣突破結丹，聽得塞外城池之中竟是鬧鬼，當即是想斬妖除魔為自己再添功德。
其一到這城外，當真是猛的嚇了一跳，以其辟府期的修為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數百萬的冤魂四處遊蕩，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掀起陰風陣陣，其當即是一道符篆打出，將此地之事傳入門中，自己更是快步走入了城內。
這廂玉策之剛剛命人高築道台之時，李候便有所耳聞，只是恪守李添一之言，不去招惹，到亦算是相安無事的。
可這玉策之堪堪消了一城冤魂，竟是一舉結成了金丹，不過其超度冤魂之時消耗頗大，服了幾顆丹藥，便遠遁出了城外去打坐調息，等候同門之人前來，合力除魔。
若是辟府期的道童，李候自然是不屑一顧的，可這道童竟是一躍成了這金丹期的弟子。一顆金丹的誘惑可比數百萬的凡俗平民凝結成的血食還要吸引得多。若是吞下這金丹，李候若說是進階妖王可當真要節省不少的心力。
這玉策之堪堪結成金丹，境界尚未穩固，更是元氣大傷之時，李候哪又肯讓其走脫，當即也是偷偷的躥出了和風城，遠遠跟在這玉策之身後，待其一個不備，祭起了狼牙棒，猛施毒手，直接把這玉策之給打了個魂飛魄散。
這玉策之消失了個乾乾淨淨，還未等這柳鳳鳴麾下的軍師去找，玉都峰門下的幾個金丹期的弟子便駕雲而來，更是根據這玉策之的玉簡直接找到了那軍師。細細一問，自己師弟獨自滅了一城冤魂，更是從那誕生的異象裡推測已結成金丹，自然是個個點頭，而又卻是得知自己師弟竟是幾天都未曾出現過，又是滿心疑惑。
幾個金丹弟子聯手將幾城之中的冤魂超度了個乾淨，又等得幾天，這早已經死透了的玉策之自然是依舊毫無音訊。幾個金丹弟子連連打出玉都峰信號，竟是毫無回應，一個金丹期的活人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後追查之下，李候一人之力攻破了數個大城，自然是將這幾個金丹弟子的視線皆吸引了過來。
李候本是修了那琥珀湖中妖修前輩的妖法，渾身鴻儒字號氣，可殺戮眾多，又是殺意雜駁，在這幾個金丹弟子眼中自然是詭異無比。雖是未曾懷疑這凡俗武夫加害了自己師弟，可當下是咬定其與玉策之失蹤定然有所聯繫，自然是日夜以神識觀察。
李候亦非善茬，這幾個金丹弟子仗著修為如此行徑，其亦是憋了一肚子火氣，因吞了那玉策之一顆金丹，修為大進，妖法大增，又怎會將這幾人看在眼中。不過亦算其命好，當日李添一吞服這黃玄金丹之時，險些斃命，若非這玉策之到這金丹期幾個時辰都未到，其怕也是一個爆體而亡的後果。此時這幾個金丹期弟子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幾顆會動的金丹而已。
不過李候到也不是那魯莽之人，當即也是拍出了一道傳訊符。這傳訊符乃是蘇姬離去之時留予了李候，曾言若是有何大事，便可用之，自己不日定會來援，這傳訊符一發出，當即是要掀起一番的血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