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竊世為妖 第四十一章 天殘老叟 文 / 蘇袖水

    「這位公子哥，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李添一換上一套俗世青衫，緩步的走在大街之中，此處乃是邊陲重鎮，來往之人裡那百姓為數不多，十之七八都是那武夫、士卒。不過這塞北邊陲亦是別有一番風景，因此亦是有不少文人騷客流連此地，李添一的裝束到算不上扎眼。

    正是緩步前行之中，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招攬之聲，李添一側目一看，卻是一座頗為精緻的客棧，一個小廝正站在門口朝著自己點頭哈腰。

    「打尖吧，安排個清靜點的位置，好酒好肉都上些，」李添一隨手扔過一錠散碎銀子，那小廝一看頓時是笑開了花，領著李添一就進了店裡。

    到了二樓之上，李添一隨眼打量了幾下，這客棧與其他城鎮的客棧倒是大不相同，其間懸掛的種種畫捲上面的風景無一不是那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景色，雖然少了幾許婉約之美，不過卻是另有一番風味。

    在小廝的引領下，李添一坐到了那二樓的一角，身前不遠處就是一面木牆，木牆之上掛著兩把未開鋒的板斧，沒過片刻，那一應酒食就送了上來。

    一邊吃著，李添一妖識一展，如同鋪天蓋地的大網一般，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而去，聽得半晌，方才聽到自己所想要的消息。

    「那四殿下倒是倒了霉了，被十殿下和那七殿下聯手參了一本，皇上更是龍顏大怒，手中的兵權怕是削弱了不少」

    「噤聲，那些事情那是由我們來議論的，當心一個不留神，腦袋搬家才是。」

    「怕他怎的，這事天下人皆知，更何況這裡是十殿下的地盤，哼哼」

    「趕緊吃完，我們還要回營裡應卯」

    諸如此類的議論之聲倒是頗有幾個，無非是一些軍營之中的將官，或者是那些路經此地的武夫，片刻之間，李添一倒是把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瞭解了個通透。

    似乎是他到了玲瓏山的當天，那皇帝老兒便醒了，不過那皇帝老兒似乎是個極為聰敏之人，雖是知道自己遇刺一事中定然牽扯到了那皇子，但是卻把此事壓了下來，只不過把幾個禁軍統領砍了腦袋，那些手中握有兵權的五位皇子除了在皇帝老兒甦醒只是守在床畔的趙恆之外，一個個都被削弱了兵權。七皇子趙定坤倒是漁翁得利，不但是救駕有功，更是成了庶出之中唯一掌控了一隻兵權的，其手中更是增添了一片封地，正是那源海城。

    再聽得片刻，卻沒有再聽到任何的新消息了，李添一隻得作罷，當即便打定了返回焚琴山莊或者是回皇城的主意。

    正在此時，樓梯上卻是上來了一個顫巍巍的小老頭兒，觀其身形似乎卻是個聾啞天殘之人，雙目之中亦是一片死灰，似乎更有隱疾。其身後卻是有著一個年紀約莫在十一二歲的小女娃，全身穿著簡樸以及，不滿了補丁，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四處打量著，亦步亦趨的跟隨在那老叟身後。

    二人堪堪在二樓之上站定，這老叟卻是從身後拿出一把二胡，咿咿呀呀的拉了起來，那小女娃亦是隨著那二胡之音，展開那如同黃鸝般的嗓音唱了起來。

    似乎已是司空見慣，這些食客倒是未曾側目關注，僅是隨手朝著那祖孫二人扔出了幾塊銅板，其中一塊落在地面上，滴溜溜一滾，倒是落到了李添一腳下。

    那小女娃一邊唱著一邊朝著李添一走來，趁著那換氣之時，蹲下身子伸出一雙佈滿了繭子的小手把那銅板小心翼翼的拾了起來放入了腰間的一個青布製成的荷包裡。

    「去去去別攪擾了各位大爺的性質，到時候你爺爺又得吃頓苦肉，」那小廝此時卻是端著一疊酒菜事碟從三樓之上下來，見得此景，頓時把那碟子放在了一處盆景木架上，揮手便開始驅趕起來。

    這小女娃倒是非常機靈，口中那詞曲不停，嬌小的身軀繞著李添一的木桌便開始跑了起來，這小廝竟是抓不住他，那老叟倒是不知發生何事，二胡之聲抑揚頓挫。

    那小廝一邊朝著李添一賠笑，一邊不斷的伸出手去抓這小女娃。

    聽著那小女娃口中的唱詞，李添一眉腳一挑，頓時伸出手來，把那小廝攔了下來，「無妨，今日我就請這祖孫二人吃喝一頓吧，他們兩個也不容易，孤苦無依。」

    小女娃聞言倒是不唱了，看著李添一桌上那些大部分都紋絲未動的酒食，俏生生的臉上閃過一絲渴望，一雙直勾勾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李添一。

    小廝瞪了一眼那小女娃，雙手不斷的錯動著，看著李添一又是掏出了半兩碎銀，當即又是笑開了花，似乎就忘記了方纔之事，順手抽了一張長凳放在了李添一的桌前，轉身拿起那些食碟就下了二樓。

    「小姑娘，叫你爺爺也來坐，」李添一溫和的一笑，倒是顯得非常親切。

    小女娃眼珠咕嚕嚕一轉，當即也是回身跑到那老叟身邊，一把拽著老叟的衣袖就朝著李添一這一桌走來，那二胡之聲此時方才是斷了。

    堪堪坐定，小女娃卻是拉過老叟的手，在其手板心裡倒是寫起了字來，想必就是在寫著李添一請他祖孫二人吃喝之事。那老叟顫巍巍的站起，卻是朝著身前鞠了個躬，哪知他二人卻是坐在了李添一側面，那小女娃再一拽他袖子，這才對準了方向。

    又過得片刻，這酒桌上的吃食依舊是大部分未動，那老叟把飯碗倒是放在了手腕一側，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觸摸著那食碟，另一隻手拿起身前的筷子零零碎碎的夾著一些吃食放入了飯碗中，聽得身畔響起那咀嚼之聲，臉上方才露出一絲笑意。

    「小娃娃，我想問你件事，」李添一看著那女娃娃吃得滿臉菜湯的模樣，臉上也是一笑，那老叟雙目似乎全瞎，李添一又不喜歡吃魚，那老叟身前正是擺著一盤紅燒鯽魚，老叟的筷子卻是未曾夾到幾塊肉，倒是把那些紫蘇、青椒等等的食材夾了不少。笑得一下，李添一倒是每樣菜都揀了一些夾到了那小女娃的碗中。

    「你跟著你爺爺唱這個多久了？」李添一看那小女娃滿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當即便問道。

    小女娃腦袋一偏，一雙眼睛眨得幾下，空閒的左右倒是伸出了個四個手指頭，猶豫得一下又收回去了一個。

    「三年多？」

    小女娃點了點頭。

    「那你所唱的曲子是誰編的？」李添一逐漸將話題引到了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之上。

    小女娃卻是不說話，右手個胳膊肘蹭了蹭老叟的小臂，示意到。那老叟卻是以為這女娃碗中的吃食沒了，朝著李添一拱了拱手，尷尬的伸出了筷子，在那盛著鯽魚的碗中夾得幾下，方才夾起了幾根切成片的姜絲放到了小女娃的碗裡。那小女娃嘴巴一撇，卻是把姜絲一根根的夾著扔到了地上。

    「那你唱的詞，相比也是你爺爺編寫的咯？」李添一緩緩的問道，這才是他請這祖孫二人同桌的原因。方才聽那小姑娘唱曲的詞裡，皆是那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事，可是其中卻是有三個字讓李添一心神一震，那三個字正是在那玲瓏山之中，水碧凝曾經說過的一處地名，乃是那靈龍山澗。

    小女娃嘴角已是吃得一片油膩，當即便抬起袖子一擦，整張臉上頓時抹出了一條油漬斑斑的痕跡，一顆腦袋似乎要埋進那飯碗裡，若不是李添一眼神看得仔細，恐怕還要察覺不出那小女娃已經點過頭了。

    靈龍山澗，李添一眉頭一皺卻是不再提問，仔細的打量起那老叟來。這老叟滿臉之上都是歲月流逝的痕跡，一張臉上點點的黑斑四處可見，那清瘦的臉頰彷彿是刀削出的一般，面皮上也是一片蠟黃，竟是像那塗抹了石蠟一般，高高的顴骨上，一雙眼窩卻是深凹下去，兩道眉毛層次不齊，幾點依舊烏黑的眉毛卻是夾雜在一片雪白之中。

    再看得片刻，李添一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古怪的意味，若是沒有瞧錯，這老叟的體內卻是隱約間有著一絲淡薄得幾乎只有零星半點的妖氣在流竄，那妖氣似乎並非是他自身修煉所得，乃是強行灌注一般，觀其體內的經脈，雖是大半枯萎，但卻寬敞無比。

    莫非是這老叟曾經在靈龍山澗見過我妖族女子，更是與其發生過一端纏綿悱惻的故事？李添一隻能如此想到。

    那一縷妖氣恐怕便是那妖修灌入其體內，效用便是使得這老叟延年益壽，不過那妖修當年修為及那見識定然不高，否則不會如此作為。妖氣入體便是那道門修士亦要想方設法將其驅出體內，否則時日一長，定會對肉身產生不可逆轉的傷害。這灌注妖氣於其體內的妖修，當時怕亦是不知其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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