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竊世為妖 第十六章 大旗遺門 文 / 蘇袖水
「不過則大旗門卻似乎另有所依仗，若僅是以妖識探查，似乎這門內並無一人，」蘇姬點了點頭，卻是疑惑的道：「若非親眼所見此處有人，怕是還要以為此地乃是人去樓空呢。」
「哦？」李添一聞言頓時來了興趣，當即將妖識化作朝著那山村罩去，隨即也是查處其中不尋常之處，只見妖識之中竟然察覺不倒半點動靜，其中一草一木，一門一戶盡皆收入心中，甚至連一處房屋之中所放置的瓦罐之上層層灰塵亦是纖毫畢現，卻連方才肉眼可見的小童都不知去向。
「走，你我二人暫且走近一看，」李添一長袖一揮，當先朝著那峽谷之中走去。
幾間小屋環繞，屋後更是勉力開墾出幾畝劣田，此時幾個童子正將挑來的的山水仔細的澆灌在那田里，只是那田畝之中的作物似乎一片青黃。
正當李添一欲抬足往前之時，卻又停下，只見身前不過數米處的草叢之中，一根透明絲線彎曲蜿蜒，一個個小巧的金色鈴鐺懸掛其上，那絲線卻是不見頭尾，隱匿於草叢內。
「這莫非便是警戒之法？」蘇姬臉色古怪的看著那一條絲線，然後更是彎下身軀，手指一點，輕輕一撥，那個個金鈴紛紛鈴聲大作，竟似高掛屋簷一角的風鈴一般，鈴聲清脆。
「何方高人駕到，請恕老朽有失遠迎」
一個蒼老的身影拄著一根頗有年齡的枴杖，在那些童子的攙扶之下走出了木屋，緩步前來。
李添一腦袋一點，卻是將視線投射在那老者身軀之上，只見那老者，渾身上下竟是無比樸素，一襲原本是深藍色的道袍卻是洗成了淡藍，一根木簪子將滿頭白髮盤於頭頂，幾尺白髯在威風之中緩緩飄動，再看其身側的童子，一個個卻是驚慌無比。
「老丈，不請自來，還望萬勿見怪，」李添一躬身一禮，此老者身形枯槁，似乎連體內道元亦是隱約才可辨別而出，幾乎是修到之人裡大限將至之景。
「大旗門多少年未曾有來客，」老者卻是站直了身子，雙目在李添一與蘇姬身上打量著，那幾個童子卻是排成一排站到了其身後，「觀二位之氣，似乎並非我道門中人，老朽乃是大旗門掌教齊真人，恭迎二位。」
「齊真人萬勿如此，」見得那老者竟是要朝自己二人躬身一禮，李添一浮空一步，卻是跨越米來到了老者身邊，將其穩穩扶住，「晚輩二人冒昧來此，還未請前輩原諒這冒失之過，怎還能受此大禮。」
在那群童子眼中，李添一卻似天人一般，往日便是前去挑水無數次來回往復煩不勝煩，若是能將這神通學去，怕是省事無比，當即各種驚歎聲不絕於耳。
老者口中卻是微微一咳，「還請兩位跟隨老朽屋內一坐」
「前輩請」
方一靠近那木屋，李添一眉頭一皺，卻是發現這木屋神奇之處來。只見那木屋牆體之上，竟是被掏出了無數條深達半指的木槽，木槽之中光華流動，一股無比隱晦的氣息散佈開來，定是此物將他妖識屏蔽。
「區區陣法，不足入眼，」那齊真人卻是暢然一笑，推開手邊木門，當先走了進去。
再看得幾眼，李添一當即於蘇姬邁入了木屋之中。
一桌、一椅外加一石床之外，另無他物，進得屋內李添一隨便幾眼便將屋內之物收入眼底，而當他抬頭之時，卻是看到頭頂一片星光燦爛，那星光之中似乎有無數流行轉瞬飛逝，而其中更是隱然有九面大旗上下翻飛。
妖修本是天生天養，若要從野獸晉陞為妖獸，便需領悟如何吐納天地源氣，方才可誕生靈智，而無數妖修步入妖獸之時便是在夜晚吞食這星空之中的月華之力與那形成之力，因此這頭頂星空之中星辰之力雖是太過稀薄，不過那股純正無比的氣息卻是讓李添一和蘇姬分外舒服。
「如道友這般宅心仁厚之人卻是少見，」老者端坐石床之畔，雙手拄著枴杖立於身前，任憑李添一與蘇姬仔細的打量著那片星空，緩緩的道。
「哦？何出此言？」李添一也不客氣，當即便在木椅上坐下，而蘇姬則是立於身旁，一雙妙目忽閃忽閃，亦是不知在想些什麼。
「道友身側的姑娘，老朽前幾日也曾是見過，當時姑娘僅是一瞥便離去了，」齊真人微微一笑，繼續道：「而後有另一位道友於姑娘又並肩而來，見得我大旗門之景，卻是搖頭而去，今日更是迎來了道友。」
「倒是讓真人見效了，我等行那暗中窺探之事，有失光明，萬物責怪，只因前輩掌管的大旗門所在之地，離晚輩臨時開闢的洞府並非很遠，所以才過來一看，」李添一起身一禮，卻是真摯無比。
雖然不知這大旗門為何如此凋零，是遭逢何等大難，但這老者一人獨力以這風燭殘年之軀撐起這沒落道門，若是心志不堅或者非大毅力者所能辦到，這一禮卻是誠摯無比，連帶著蘇姬亦是一禮及地。
「若是數十年前老朽以道友的身份，怕早已是邀集同道將這大旗門屠戮個一乾二淨，落井下石了，」齊真人卻是微笑著搖頭，示意李添一坐下，「以妖修之身份見以沒落道門不驟施拉手，道友已算是宅心仁厚了。」
只不過，這齊真人並不知李添一乃是人魂附那妖體，而那李侯雖是徹底的妖修，但亦是孤魂野鬼一隻，未曾與道門之人有過許多接觸，未曾結下任何生死大仇，這蘇姬亦是唯李添一馬首是瞻，自然不會自作主張。不過這一切李添一自然是不會去這齊真人一一分說的。
只不過，服食過凝形丹又修練過那化形功法之後，妖氣穩穩的凝於體內，尋常之人怕是莫能看出端倪，這齊真人怎的又能一眼看出。
「道友莫驚，以道友神通，老朽亦是看不出痕跡，」齊真人又是一笑，「只是老朽所傳承這大旗門掌教信物頗有神通而已。」
只見那齊真人手一揮，頭頂那片微型星空卻是消散不見，九桿大旗飄然而下，落於其身前，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這乃是我大旗門之中一脈傳承之物，亦是我大旗門最後的依仗，」齊真人仔細的看著這九面大旗，雙眼之中卻是掩蓋不住的落寞之意，「數百年前，此旗在人妖大戰之中，亦是光華大作，自然對妖修氣息甚是敏感，數百年前，當真是天妖爭鳴，而老朽當時亦只是一個外門弟子而已」
李添一於蘇姬對視一眼，卻未曾打斷，靜靜的繼續聽著。
「那時的大旗門，豈是如此境況，便是在天下道門之中，亦是舉足輕重的大門大派之一，」齊真人臉上卻是閃現著複雜的神色，「皆說妖道天誅，這人妖一戰，直殺得天崩地裂，而我大旗門無數法寶皆是凝聚月華星力打造而成，種種神通對於妖修乃是天生剋制，對付妖修自是中流砥柱」
那齊真人說著說著卻是歎了一口氣，雙全緊拽，指節一片慘白竟是激動已極，「若不是如此，我大旗門何以落魄至此，都說妖修詭計多端，怎又比得上我道門之中敗類橫出，卻是暗中下那毒手，琅邪山一役，我大旗門之中長老以上盡皆隕落，無數法寶落入他人之手，而我大旗門損失慘重，門中精銳一去，一落千丈，只得苟延殘喘。」
微微一歎息，齊真人眼中竟隱含熱淚，「那一戰之中，天妖足足葬身三位之多，其中狐王亦有一位，妖修震怒，舉全族之力誅殺我大旗門遺留弟子，哪知那道門之中無一人援手，妖修血洗我大旗門，而我師尊卻是偷偷將這九轉落星旗帶出，更是將老朽帶於此處，可惜我師尊亦是身受重傷，神識破散，強撐於此地，卻是再也支持不住，昏迷長達百年，之後卻是陽壽已經，撒手而去。」
「往事一如浮雲，已是無力更改了，」李添一心頭一跳，能讓三位天妖葬身，這大旗門鼎盛之時自是雄踞一方無疑，落寞如斯，直讓人扼腕歎息。
「老朽以一身殘軀，勉力維持這大旗門不至於香火盡散，這門中現存弟子皆是俗世之中的孤兒，老朽將其救助，更是傳下道統，不求大旗門能夠再次振興，只求一脈不至於斷絕，亦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齊真人心中雖是傷心已極，不過心性修為頗高，轉眼之間眼中哀傷之意盡去。
「人族有言，苦心人天不負，大旗門得前輩如此灌注心血，定然有再次大放光彩一日，」李添一此話卻是說得擲地有聲。
「讓道友見笑了，」齊真人卻是一笑，臉上褶皺橫生，歲月於其臉龐之上刻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老朽蹉跎一生，何事未曾見過，大起大落，想當初逃離大旗門舊址之時，僅僅是一辟府期的小道童，轉眼間師尊撒手人寰，而我亦是半步黃土，這大放光彩，亦不過是千萬年之中的一朵小小浪花，俗世曾言，不必太過美麗，只需平凡相依，雖說的是那婚嫁之事，運用於我大旗門此情此景，怕亦是恰當不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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