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百八十四章 痛苦的反思 文 / 風中的失落
整整一個晚上，徐少傑幾乎沒有睡覺，一直都在考慮丁原說的話，徐少傑雖然年輕，但是，在官場上已經很多年了，有些認識，在沒有到達一定高度的時候，是不會表露出來的，這也是丁原沒有發現的原因，現在，徐少傑想著做出來事情了，丁原發現了徐少傑的激進，很快站出來表示反對了。徐少傑想到了徐樹昆，想到了白長林，甚至想到了高宣，徐少傑和高宣沒有能夠見面，這是最大的遺憾，畢竟高宣是中央領導，言語是能夠表露出來一些上層的思想的。
思想的轉變，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徐少傑需要思考，重點是思考下一步的工作，應該怎麼做，應該做些什麼，就算是得到了中央領導的大力支持，徐少傑畢竟是省委副書記，不可能和省委書記以及省長對著幹，丁原是過來人，一定是明白這個道理，也一定是發現了一些什麼，所以才會措辭嚴厲的說出來這些話的。這麼說，徐少傑在隴南省做的幾件事情，還有在北京的行程，丁原都是知道的。
徐少傑對丁原是非常尊重的，可以說，徐少傑的起步，完全都是丁原的支持，如果沒有丁原的支持，也就沒有徐少傑的今天，徐少傑很年輕的時候，就是縣長了，如果不是丁原大膽的推薦和堅持，基本上沒有可能，後來，丁原推薦徐少傑成為了市委書記，在臨走的時候，還為徐少傑鋪設好了道路，徐少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丁原。
在長期的工作中，徐少傑和丁原之間的感情，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在丁原的面前。徐少傑沒有了任何的壓力，說話很隨便，丁原和徐少傑說話的時候，也是直接說出來意見和看法的，這和父子之間的感情。已經沒有太多的區別了。
徐少傑感受到了痛苦，這是一種無法取捨的痛苦。
在飛機上的時候，徐少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飛機已經到了華林市。
杜順平、張曉軍和孫健都在機場等候，徐少傑直接上車了，什麼都沒有說。大概是徐少傑的臉色很不好，杜順平和張曉軍都沒有說話，轎車直接朝著省委駛去。
進入辦公室之後，徐少傑依舊有些迷糊，不過，他必須要保持清醒，最為要緊的事情。就是相關的人事調整的事情，隴南省省直單位和市州的領導幹部調整。本來是去年12月就要進行的，因為徐少傑到了隴南省，所以推遲了。這次歐陽雲濤已經提出來了，要盡快做出來調整，便於工作的開展。
徐少傑正在努力的熟悉情況，這次的人事調整，徐少傑不會提出來過多的意見，意見多了也不合適。不過白長林推薦的肖瓚軒、陳復禮以及馬先軍。徐少傑還是需要注意的，有可能的情況下。將這幾個人啟用起來，徐少傑還是可以做到的。
張曉軍進入了辦公室，向徐少傑報告，說是省委宣傳部的馬先軍副處長請求匯報工作。這樣的要求，顯得有些荒誕，一個副處級的幹部，請求給省委副書記匯報工作，放在哪裡都是說不過去的，匯報也是有要求的，能夠給徐少傑直接匯報工作的，需要有一定的級別。
徐少傑立刻想到了白長林，也判斷出來，白長林和馬先軍之間，可能是有過聯繫了，徐少傑已經看了馬先軍的簡歷，馬先軍的簡歷很簡單，以前在川康市工作，在縣裡和市裡都幹過，曾經出任過縣委常委，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得到提拔了，而且白長林的介紹，也打了馬虎眼，馬先軍實際上是副處長。
這一刻，徐少傑感覺到，白長林對官場上的規矩，還真的是不熟悉，有所欠缺，既然向徐少傑介紹了人選，剩下來的事情，就應該由徐少傑來處理了，這樣事先通報情況的做法，顯然是不合適的。按照徐少傑的辦法，首先是需要在省委宣傳部瞭解一下，接下來才會視情況，決定怎麼樣來使用馬先軍的。
徐少傑當然不會埋怨白長林，通過丁原的介紹，徐少傑已經知道了白長林不足的地方，這次白長林一定是好心，想著能夠介紹幹部，幫助徐少傑開展工作。但徐少傑對馬先軍的印象立刻打了折扣，馬先軍應該有自知自明，就是和白長林聯繫了，也是要沉住氣的，機會來了的時候，徐少傑是不會忘記他馬先軍的。
徐少傑沒有立刻叫馬先軍到辦公室。
「小張，你瞭解馬先軍的情況嗎？」
「徐書記，我不是很熟悉，不過知道一些，都在省委大院工作，以前聽過一些議論，馬處長有著一些不同於一般的觀點，以前曾經引發過一些議論的。」
「哦，有些什麼樣的觀點？」
「也就是比較激進的觀點，具體的情況，我不是太清楚。」
張曉軍顯得有些猶豫，徐少傑敏感到了，不再追問了，如果不是和丁原之間的談話，或許徐少傑的心態完全不一樣，激進不是什麼錯誤，兩天之前，徐少傑還是這樣的認識，但是，現在徐少傑必須要深思了，他決定見一見馬先軍，看看這個馬先軍是什麼樣的表現。對於張曉軍的猶豫，徐少傑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自己現在的很多做法，就顯得有些激進了。
馬先軍進入辦公室的時候，徐少傑就很注意了，有的時候，從細節上面，就可以看出來一個幹部的特徵。馬先軍四十多歲了，作為一名在省委宣傳部工作的幹部，四十多歲的年紀，還是副處級，這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加之馬先軍到省委宣傳部之前，已經是副處級了。可能夠得到白長林賞識的幹部，徐少傑也是不會疏忽的。
馬先軍進入辦公室的時候，一直是走在張曉軍的身後，臉上帶著微笑，徐少傑從馬先軍的臉上，感覺到了一種說不清楚的神態。可能是有孤芳自賞的味道，也可能是有著那種先知先覺、憂國憂民的味道，這種神態，徐少傑很少看到，大凡在官場上拚搏的官員。心思都是放在肚子裡面的，不到一定的位置，是不會顯露出來的。
「徐書記，您好，我是馬先軍，在省委宣傳部工作，現在擔任新聞管理處副處長。」
馬先軍主動伸出手。和徐少傑握手，徐少傑面對官員的時候，態度是很謙遜的，他早已經站起身來，和馬先軍握手了。一般來說，如同徐少傑這樣的身份，在見到馬先軍這樣級別官員的時候。是用不著那麼客氣的，兩人之間的懸殊太大了。
「馬先軍同志。請坐吧，小張，給馬先軍同志泡茶。」
馬先軍的態度顯得有些拘謹。拘謹中間，帶有一絲的興奮，能夠進入徐少傑的辦公室，對於馬先軍來說，就是成功了，或許是難以掩飾自身的激動。馬先軍在努力控制的時候。還是不經意間表露出來了內心的想法。
「徐書記，我在宣傳部工作了好些年了。有一些想法，主要是針對宣傳工作方面的，想著給您匯報一下。」
徐少傑臉上帶著微笑，心裡已經開始嘀咕了，馬先軍只不過是省委宣傳部一個副處長，就談自身對省委宣傳工作方面的認識，是不是有些過於了。當然，對於工作上面的建議，誰都可以說，包括剛剛參加工作的幹部都是可以說的，但這要看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面了，如果是在單位上的討論，完全可以各抒己見，但馬先軍現在是在徐少傑的面前，徐少傑作為隴南省主管宣傳工作的省委副書記，和馬先軍談到宣傳工作的時候，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閒聊了。徐少傑想到，馬先軍應該明白這方面的道理啊。
徐少傑本來以為，馬先軍會和自己談到今後的前途問題，儘管有些直接，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誰都想著能夠施展抱負，何況馬先軍是白長林推薦的人選。
「徐書記，我覺得宣傳工作是組織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宣傳就是力量，宣傳就是品牌，宣傳就是形象，把握好新形勢下的宣傳工作，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宣傳工作是黨委政府和人民群眾之間聯繫的橋樑紐帶，從一定的程度上來說，宣傳思想工作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其他的黨務工作……」
看著馬先軍侃侃而談，徐少傑越來越感覺到不是滋味，無他，馬先軍說的這些話，和作報告差不多，而且這些話，不應該由馬先軍說出來，中央主管宣傳工作的領導這樣說，才是合適的，徐少傑耐心聽著馬先軍的訴說，漸漸的想到了丁原的話語。
「徐書記，我個人認為，宣傳工作，不能夠完全突出正面，還要適當的關注到社會上的一些問題，關注到政府決策的實施過程，關心社會上的熱點和難點問題，特別是我們的黨報黨刊、電視台等部門，更是需要高度重視，有的時候，我們能夠自我剖析問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面反映民情民意，對於宣傳思想工作是有著很大的益處的……」
馬先軍的話很有道理，但是，徐少傑卻產生了警惕，這些觀點，是徐少傑在西林市的時候，堅持的新聞報道的觀點，這些觀點，在徐少傑離開西山省之後，沒有得到大幅度的推廣，而且上面也沒有予以充分的肯定，如今，馬先軍將這些觀點拋出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徐書記，我曾經借調到記者站工作了一段時間，因為工作的需要，在北京去參加了好幾次的會議，那個時候，我認識了白站長，我非常敬佩白站長，白站長對事物的認識，有著獨到的精闢的見解，永遠值得我學習。我個人對社會上存在的一些問題，也是有看法的，很多的時候，也在一些場合表露出來了，在這個過程中，我經常請示白站長，糾正自身認識方面的一些不足……」
徐少傑幾乎沒有心情聽下去了，如果馬先軍知趣，應該可以看出來，徐少傑一直都沒有說話，在聽著馬先軍訴說，這不是什麼好情況，領導對某件事情不感興趣的時候，多半是不會說什麼的，更不會提出來問題。徐少傑曾經想著提出來問題，但馬先軍說了這些話之後，徐少傑已經沒有興趣提問了。
「徐書記，我個人認為，隴南省的經濟發展速度不快，甚至是落後，和幹部的思想認識和工作作風是有著很大的關係的，隴南省屬於貧窮落後的地方，在這裡當幹部，首先就要做好吃苦和奉獻的準備，要全身心的付出，要克服惡劣的自然條件，如果有了怕苦怕累的思想，工作是難以做出來成績的……」
徐少傑一直都沒有說什麼，馬先軍的興致還是不錯的，足足說了有接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馬先軍說的很興奮，到了後來，不經意間透露出來對某些領導幹部的看法，什麼講求享受，架子很大，在單位上要求大家都收規矩，要求大家尊重領導，等等。
馬先軍離開徐少傑的辦公室，沒有得到徐少傑的任何評價，儘管馬先軍很想得到徐少傑的評價。
馬先軍離開辦公室之後，徐少傑先是感覺到鬱悶，想不到白長林介紹的馬先軍，居然是這樣的脾氣，這要是作為某個地方的負責人，還不是要鬧翻天啊，都什麼時代了，要求幹部大公無私，要求幹部的思想無比純潔，這聽起來彷彿就是笑話啊。
但徐少傑很快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丁原的及時提醒，如果自己還是讓以前的想法完全充斥到頭腦中間，那麼，今天自己對馬先軍的看法，就完全不一樣了，或許會對馬先軍另眼相看，認為馬先軍是一個很不錯的人才了。
徐少傑再次感覺到了痛苦，要發現自身的不足，不是那麼簡單的，以徐少傑目前的地位，有了中央領導的支持，歐陽雲濤和龍劍烽是不會提出來什麼樣的批評意見的，沒有人提醒徐少傑保持清醒，徐少傑就會按照自身設計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最終很有可能是慘敗。
從馬先軍的身上，徐少傑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這很可笑，在其他領導幹部很容易就看清楚的事情上，自己卻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看來，一絲一毫的驕傲和自滿都是不能夠有的，時時刻刻保持清醒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這一刻，徐少傑非常感激丁原，這次丁原的諍言，給了徐少傑當頭一棒，彷彿是醍醐灌頂，徐少傑徹底的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