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九十二章 可恨之人的可憐之處(2) 文 / 風中的失落

    徐少傑走進了審訊室，這個時候，薛明貴還沒有被帶過來跟隨徐少傑進入審訊室的，只有楊晨，鄒文滔和孫健都在外面，看守所有看守所的規矩，不過，鄒文滔和孫健的身份不同了，看守所的負責人陪著兩人到旁邊的武警支隊去看看。

    薛明貴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徐少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薛明貴，臉色慘白，鬍子拉碴，特別是眼神，看不見一絲的神采，和那種心死之人差不多了，而且反應比較木訥，跟隨在幹警的身後。薛明貴是重犯，手銬和腳鏈都帶上了。坐到椅子上面之後，徐少傑示意，銬住薛明貴的一隻手就可以了。

    徐少傑很是感慨，曾經的薛明貴，看上去總是有些意氣風發的滋味，信心滿滿，也是很注意打扮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經常穿著西服，白色的襯衣配上深色的領帶，看上去就是成功人士。現在的薛明貴，估計是看不到什麼希望了。

    看見了徐少傑之後，薛明貴沒有激動，反而顯示出來一種如釋負重的感覺，似乎是解脫的感覺，薛明貴的眼神依舊是木然的。

    「徐書記，我想不到您會到看守所來。」

    「薛明貴，我們是老熟人了，既然你提出了要求，我還是要來看看的。」

    薛胡貴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的笑容，那笑容裡面，帶著明顯的後悔。

    「我知道，我沒有什麼希望了，徐書記，我佩服您，想著在您的面前，說說我自己的事情，您不會感覺到心煩吧。」

    「不會，想到什麼，你就直接說出來。」

    薛明貴看了看徐少傑身邊的楊晨微微搖頭。

    「我知道，我沒有什麼希望了，人就是這樣，沒有出事情的時候我掙錢了，有公司了，有關係了，我就是人上人，出事情之後，我什麼都不是，我的罪孽不可饒恕我不期盼有什麼奇跡的發生了，就是想起來這麼多年的奮鬥，有些傷心。」

    「我的家庭出身，徐少傑和楊支隊都是知道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小時候，雖然沒有吃過很多的苦，但是日子總是不好過的，但我這人不本分，小時候家裡的兄弟姊妹中間，就是我不本分，父母都認為，我以後可能會有麻煩的，那個時候，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我沒有多的想法，就是想著過上好日子，我讀書不行，上了高中以後怎麼都不想讀了，也讀不進去了，看見社會上發財的人很多，我不相信自己不行，考不上大學，我不願意復讀直接到省城去混了。」

    說到了這裡，薛明貴顯得有些激動了，香煙擺在他的面前，他拿出了香煙，點燃了之後，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曾經不服氣，社會上有好多不公平的事情，就說對盧華江，我就不舒服，我曾經在省城打拼，好不容易成立了公司，可盧華江依靠的是什麼，為什麼能夠那麼輕輕鬆鬆的拿到工程，現在想在，早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公平的事情。」

    徐少傑皺起了眉頭，如今的社會上，已經慢慢顯露出來了階層固化的問題，如同徐少傑這樣能夠奮鬥起來的普通家庭的子弟，確實不多了，想不到薛明貴也有這樣的感悟，普通家族出來的子弟，在取得成功之後，總是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情節，那就是對那些官家子弟能夠輕輕鬆鬆得到好處，存在不服，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存在的，需要的是自我調節，需要的是國家的力量來糾正，需要的人承認這種情況的存在。

    內心裡面，徐少傑對薛明貴有了一些真實的看法了。

    「我到了省城，什麼幹過，建築公司、洗車場、餐館等等，我也想著依靠自己的勞動來獲取成功，我不想打打殺殺，我想過好的生活，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

    薛明貴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彷彿是在敘述他人的事情了。

    「後來，我在社會上開始混了，結識了一幫人，我有自己的看法，和他們在一起相處的時候，我捨得，到省城打工兩年多時間，我省吃儉用，所有的錢都用來結交關係，都用來供大家瀟灑，所以，我建立了關係。」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接到了一項小的工程，說起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接手的第一個工程，不僅沒有賺錢，還賠錢了，上面的錢是不能少的，關鍵是下面的錢，給兄弟們的錢，我支付不出來了，那一次，我回到了家裡，借錢，那也是我做生意開始，唯一的一次回家借錢，後來，我遇見了任何的困難，都是自己克服的。」

    「慢慢的，我在省城立足了，公司開起來了，外人以為我有什麼了不起，集團公司，說起來好大，其實我自己知道，算什麼啊，所謂的集團公司，不過是為了牌子大一些，在省城，這樣的公司太多了，大家都麻木了，真正的大老闆，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講究多了，哪裡學我這樣的土老冒。」

    「我真正的開始發展，還是在淮揚市，說起來，您們也許不相信，在省城的時候，我主要是在維持，甚至是負債經營，因為講義氣，一些朋友相信我，但我拿不到大的項目，我畢竟沒有什麼過硬的後台，但我很注意自身的形象，在省城的時候，認識了羅小莉，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欣慰和幸福。」

    「羅小莉是大學生，而且在省設計院工作，和我之間是有著不小的差距的，我不知道羅小莉憑什麼看上我了，我都感覺有些不真實，羅小莉很優秀，比我強，這樣的女孩子，是有著燦爛的前途的，要說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羅小莉了。」

    「我對父母和兄弟姊妹，沒有太多的感情在他們的眼裡，我是禍害，是麻煩，記得我唯一的一次回去借錢一分錢沒有借到，遭受了諸多的諷刺，那個時候，我的心涼了，原來親情也有變味的時候，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徹底改變了對社會的看法這個社會，就是弱肉強食的社會，不要講那麼多的客氣，也就是這種看法的改變，我才開曼取得成功，在我稍微取得成功之後，家裡的看法改變了，但我的態度也改變了。」

    「包括薛明芝·對我的看法都不是很好，認為我心狠手辣、不講感情等等，我不辯解·沒有人生來就是這樣的，誰都想過好日子，誰都不想做壞事，可有的時候，你不做壞事，就要被他人吞了。」

    「在淮揚市，我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可以說，在淮揚市的生意，遠遠超過了省城的生意·慢慢的，一切都開始好起來了，有了資金，有了運氣，省城的生意也開始好起來了，按說我已經取得成功了·為什麼還要到德陽市。」

    「德陽市的事情，徐書記和楊支隊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

    薛明貴一直都在抽煙，一支接著一支。

    「混了這麼多年，我佩服的人很少，除了徐書記您，幾乎沒有，我說真的。」

    「徐書記，不瞞您說，我到淮揚市之前，曾經專門研究過一些領導，包括您，我發現，您也是出身普通的家庭，那個時候，我就感覺到，您不簡單，後來，在淮揚市接觸了您，不知道為什麼，我內心裡面存在敬畏，我知道，您的意志力是非常堅定的。」

    「後來的接觸，證明了我的猜想，照說您的出身，和我有相似之處，只不過我沒有資格在官場上混，我以為，能夠和您成為朋友，但我發現自己錯了，您和我的認識，沒有在一個層次上面，這就是高低的差距，我遭受了打擊，選擇的仇視社會，您一定也遭受過打擊，可是選擇的是懷柔天下。」

    「一直以來，我都是敬畏您的，特別是到德陽市來了之後，不管我怎麼混球，但我真正佩服有能力的幹部，您在淮揚市做了很多的事情，包括我，都跟著得到了很多的好處，您到德陽市，更是有不俗的大手筆，在您的面前，我不敢吹噓自己，我不敢亂來，在德陽市，除了在您的面前我感覺畏懼，其餘的都沒有這樣的感覺，可惜，我沒有想辦法來改善這種關係，卻走到了另外的道路上。」

    徐少傑和楊晨一直都在聽著薛明貴的傾訴，徐少傑預計到了薛明貴要說些什麼，楊晨估計是沒有想到，手裡沒有停止記錄，時不時抬頭看著薛明貴。

    「薛明貴，不同的選擇有著不同的後果，很可惜啊，你其實是不錯的，獨自拚搏，創建了公司，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發展下去，今後也是很不錯的，我一直認同一個觀點，人是不能被注定的，雖然說這個觀點，放在如今的社會，可能有些不合適了，至於說盧華江，我對他的認識很不好，溫室中的花朵，很多的事情都不懂，我不反對你和盧華江之間的博弈，生意場總是存在競爭的，但是，你太著急了，依照盧華江的性格，在德陽市不可能有很大的前途，就是你不去算計盧華江，盧華江也會慘敗的，如果你稍微隱忍一下，依照你的關係和實力，盧華江會心服口服。」

    「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這樣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徐少傑說出來了這些話之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徐書記，這些道理，我也是現在才想明白，如果我早想到了，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時間不能倒轉，後悔沒有什麼用了。」

    「徐書記，我知道自己的後果，我很懷念這個世界，但是，我做出來了事情，恐怕沒有活命的機會了，我也不報什麼奢望了，有兩件事情，我想求求徐書記。」

    徐少傑看了看薛明貴，感覺到有些奇怪。

    「徐書記，我相信您，當然，我不敢要求您一定幫助我。」

    「說說吧，是什麼事情。」

    「一是公司的事情，雖然我犯罪了，可公司還是要維持的，我出事情以後，可以想到，公司一定會遭受到麻煩，經營上面的事情，羅小莉是能夠應付的，關鍵是財產分割方面的事情，家裡的親戚一定會提出來財產分割的問題，這件事情羅小莉是無法應付的，我對不起羅小莉，能夠留給羅小莉的，也就是公閏了，我已經想好了，公司和財產全部留給羅小莉，我會寫出來書面的證明的，請求徐書記能夠幫助我。」

    徐少傑點點頭。

    「這件事情，我可以幫助你。」

    「二是公司運行的事情，我出事了，很多的事情，都大白於天下了，公司現在欠著很多的銀行貸款，如果銀行催促，公司無法正常運轉了，就說水泥廠的事情，如果銀行要毀掉協議，羅小莉是沒有辦法的，這件事情，請求徐書記幫忙，我沒有其他的要求，請求銀行按照正規的手續辦理。」

    徐少傑看著薛明貴，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徐書記，我說完了，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了，我是個罪人，害了不少人，我想著恕罪，可已經無法實現了，等到來生，我做個好人恕罪。」

    徐少傑好長時間沒有說話，原來以為，薛明貴可能要有立功的表現，看來自己的預料，是完全錯誤的，薛明貴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可恨之人有可憐之處，薛明貴並不是壞的透頂的人，就是在知道自己將要遭受最為嚴厲的法律制裁的時候，也不說其他人的事情，薛明貴可能是為了公司考慮，也可能是為了羅小莉考慮，但是，薛明貴寧可配上性命，也不願意立功，這種氣度，一般人是沒有的。

    走出審訊室的事情，楊晨憋了好一會，才開口說話。

    「徐書記，我還是有些佩服薛明貴的，比好多人強多了，恐怕有些人睡不著覺，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情況，薛明貴說的有些情況，是真實存在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楊晨，說不出來就不用說了，這社會就是這樣，一念之差，薛明貴有問題，但是並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