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四章 老族長 文 / 李閒魚
一天的跋涉，百鳥沖和南茜終於登上了麒麟山的巔峰。麒麟山有三千丈之高，從大地直插雲霄，站在山頂之上，可以看見雲霧在身邊漂游，也可以感受到凜冽的寒風夾帶著雪花扑打在身上的感覺。這裡的酷冷氣候，根本就不適合人類生存，甚至也不適合野獸的生存。但對於一個鬼煉者來說，這樣的氣候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因為黑暗和陰冷的環境往往是一個鬼煉者最喜歡的環境。而對於一個活死人而言，這樣的環境也是最合適的居住和生存的環境。
這個地方無法觀察到山下的情況，但同樣的道理，零家也不會將家奴派到這上面來查看。至於驚雷軍，或許有那種可能，但至少現在還沒有發現有這方面的痕跡，如果真遇上那種情況，提前躲避也能應付過去。
百鳥沖四處轉了一下，熟悉了一下環境，隨後又意外地在一塊山石下找到了一個小山洞。他將南茜叫了過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我看我們就在這個山洞之中居住。」
南茜湊頭看了一眼，「這山洞倒是適合人居住，可是……食物怎麼辦呢？」她雖然是活死人，但身體卻和正常的人類沒有多大的區別，肌體的活動也需要食物能量，進食也就成了必須要做的事情。百鳥沖身上的死亡之氣也只能維繫她胸口的鬼奴印的存在，以及神魂的一些需要，和食物的需要是不同的。
「山腰就是森林，裡面有豐富的食物，這個不是問題，明天我們就下去打獵和採集食物，獲得一定的數量再返回，現在我們先進去看看再說，天色已經不晚了。」百鳥沖帶頭鑽進了山洞之中。
山洞的入口不及他一人身高，寬度也僅僅四五尺的樣子。因為風雪遮掩了天空，這個時候別的地方定然是晚霞漫天，光線充足，但在這裡，一進入山洞卻是一片昏暗。百鳥沖的腳步很慢，每走一段距離他都會停下來，對前面進行觀察之後才再移步前進。南茜緊跟在他的身後，始終保持著一尺左右的間距。一旦遇見突然的情況，她會在第一時間擋在百鳥沖的身前，與敵人展開廝殺。她雖然對百鳥沖不敬，但那時性格使然，作為鬼奴的使命，她卻是始終都放在第一位的，那就是不惜一切保護鬼煉者主人。
山洞不是很深，大約十丈的深度。山洞的底部是一個圓形的空間，比較乾爽的樣子。就在來到這裡的時候，百鳥沖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了。這山洞並不是無人的山洞，有石床和石桌，牆壁之上還掛著獵弓和一些風乾的獵物。
「這裡……」南茜也發現了這奇怪的一幕，「主人，誰會在這裡居住呢？」
百鳥沖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我怎麼知道是誰住在這裡，不過這個人可能會影響到我們的計劃，在沒有弄清楚他的底細之前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
「這個地方很適合我們居住啊，除了這裡，難道我們要在風雪之中躲一個月的時間嗎？」南茜並不願意離開，她說道：「不就是一個人嗎？殺了他，我們就能安心地住這裡了。」
百鳥沖微怒地道：「你這傢伙，我要說多少次你才能記住？我不是濫殺無辜的鬼煉者，我殺人有自己的標準，不夠標準的人我是絕對不會殺的，你是我的鬼奴，這樣的標準對你同樣有效。」
「又是你的標準……呃噢噢……」南茜吐出舌頭，沖百鳥沖扮了一個鬼臉。
百鳥沖本來還是生著氣的，看見南茜的可愛的鬼臉，那一肚子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
「是誰要殺老夫啊？」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身後的入口傳來，伴隨著的還有沉實的腳步聲。
南茜的三刀同時出鞘，左手攬月，右手烈焰和秋風。只要來人是敵，秋風會出現在她從齒間。
踢踏、踢踏，腳步聲漸漸靠近，一片模糊的身影也先一步投射到了山洞底部。來人居然還打著火把。
「老先生是誰？」百鳥沖以聲音的特徵禮貌地詢問道，一邊解釋道：「我和我的同伴並不是故意闖進這裡的，外面風雪很大，我們需要一個安身的地方，所以……」
「百鳥沖，鬼煉者也害怕黑暗和寒冷嗎？」來人突然說道，他的人也終於走到山洞底部。他的身體很魁偉，比百鳥衝要高整整一個頭。他的右腳空空的，褲管被他打成活結，垂在大腿一下的地方。他的左手拿著一隻劣質的火把，他的右手拿著一隻枴杖。再見他上有一隻獵弓和箭筒，裡面裝著十來簡單的箭矢。他的面容消瘦，上唇的鬍鬚很濃密，幾乎要將他的嘴唇遮掩住。他的下巴上的鬍鬚很長，一直拖延到了他的胸口。總之，一眼看見，他是一個落魄的老頭。
看清楚他的面容，仔細一回想，百鳥沖的雙腳突然砰地跪在了地上，悲聲叫了出來，「老族長……」
這個突然出現在山洞裡面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閃神族的族長，百天上。
百鳥沖清除地記得，在驚雷軍攻入部落的時候，老族長率領族裡的戰士英勇奮戰，而他親眼看見老族長在戰鬥之中墜入懸崖，不可能還活著，但是……現在，百天上就站在他的面前，他還活著。
百天上歎息了一聲，「沒錯，我還活著，那道懸崖要了我一條腿，但卻沒能要去我的命。」
百鳥沖激動得熱淚盈眶，顫聲道：「老族長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他心裡其實有千言萬語要說，但他的嘴裡翻來覆去卻只有這一句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其實，這種生死相逢是不需要太多言語的。百天上能從眼神之中讀懂百鳥沖的心情，百鳥沖也能從眼神之中讀懂百天上的心情。有什麼事情，還能比彼此都認為對方已經死了，卻在兩年多後的一天，在故鄉的土地上重逢，更讓人激動呢？
就這樣彼此注視著，許久許久。
「百鳥沖，沒想到你還能從狼石山監獄活著出來，我以為我們閃神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百天上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唏噓的味道。
「老族長，我……」
「什麼也不要說了，讓我好生看看你。」百天上完全明白百鳥沖的感受，他拄著枴杖，來到了百鳥沖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用滿是老繭的大手撫摸著他的頭和肩膀。
直到這時百鳥沖才緩和過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說道：「老族長，你知道山下的事情嗎？零家奴役數百個礦工在窩囊的聖地開挖隧道，他們是奉了元霸天的命令，元霸天的目標是麒麟山的靈泉。」
這麼重要的消息，他要立刻告訴老族長，傾聽他的意見，但百天上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這些事情還是明天再談，相比於山下的事情……」頓了一下百天上才說道：「我更感興趣的是你，倒是你百鳥沖，你是怎麼變成鬼煉者的，又是怎麼從狼石山監獄那種地方逃出來的呢？」
百鳥沖看了看百天上，猜測著他的心思，但最終也沒有一個大致的判斷，只得硬著頭皮道：「老族長，鬼煉者的世界是一個充滿死亡和黑暗的世界……我走上這條路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要麼成為鬼煉者，要麼死在狼石山監獄……」
百天上呵呵笑道，打斷了百鳥沖的試探，「如果是在兩年以前，族裡出現了一個鬼煉者，我會親自出手瞭解他，但是現在不同了，只要是我閃神族的倖存者，哪怕就是比鬼煉者還要黑暗、邪惡的存在，我也是高興的。」
這是一種多麼心酸的心路變化，在兩年多以前，百天上還是一個正直的老人，帶領閃神族在正直的道路上行走。用嚴厲的族規約束著族人，不要他們犯錯。一直以來，閃神族就這麼與世無爭，和平而安靜地發展著，生存著，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元霸天一來，整個閃神族都被滅了。正義、光明，那些過去所信仰的東西沒有給閃神族一個交代，更沒有一丁點的幫助，他還信那些沒有用的東西幹什麼呢！
百天上現在信的，只有實力和拳頭！
「百鳥沖，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無論你是鬼煉者還是別的什麼更邪惡的人，在我的眼裡，你只能是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閃神族的百鳥衝！」
「老族長……」這不僅是一個認可，還有一份鞭策和親人的感受，百鳥沖的眼角有些濕潤了。兩年多以來，他一直壓抑著他的感情，讓他自己變成一塊難以融化的堅冰，但是現在，百天上用族人的情誼，用長輩的信任和關愛，將他緩緩融化了。
「不要悲傷，我閃神族的男兒是從來不流眼淚的，好了，現在告訴我那是怎麼樣的一份經歷？」百天上的大手在次落在了百鳥沖的肩頭上，輕輕地拍了拍。
「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天……」百鳥沖收起紛亂的思緒，緩緩地述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