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解圍 文 / 讓你窩心
宗翰暈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河中軍還是原州軍呢,兩支軍隊的衝鋒戰術,以致武器裝備都是相同,自己的鐵浮圖在長長的騎槍下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而從對方的陣勢看來人數更多,組織更為嚴密,倒像是原州軍脫胎於眼前的河中軍!
『轟…』一聲巨響將遐思中的宗翰再次拉回了戰場,如果說他們在應州遇到的炮擊相當於一場八級大風,那麼現在碰見的就是十二級颶風,轉瞬間炮聲已經分不出點,而正衝鋒的鐵浮圖就處在辯的風眼之中,淹沒在火光和硝煙之中!
「完了!」宗翰滿臉黑線地擠出了兩個字,看著在血火中掙扎的鐵浮圖,他心如刀割,鐵浮圖作為自己的王牌卻一敗再敗在犀利的火器之下,讓他不忿又不甘。
「元帥撤兵吧,要不塞裡就退不回來了!」完顏婁室也是心驚不已,鐵浮圖從他們起兵以來破陣攻敵無所不利,十餘年來戰無不勝,沒想到今日卻遇到了剋星,只怕以後也風光不再了,他看到受持騎槍的敵軍已經列隊完畢,開始慢跑接敵,而敵軍兩翼也已經張開,企圖將自己包圍,而右翼一支輕騎正利用己方與谷口的間隙迂迴包抄,一旦他們控制了谷口,就斷了歸路!
「撤,退回山谷!」宗翰也知今日事不可為,無奈下令。
『嗚嗚…』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塞裡恨恨的勒住馬,可眼前這道鐵與火組成的牆,成了他無法逾越的深壑,一撥又一撥無畏的勇士們衝了上去,卻無法將其填滿,而是化作一片片的飛羽,成為鐵浮圖的葬身之地…
「忠勇無敵,必勝!」炮火漸稀。幾十把軍號同時吹響,激烈淒厲的衝鋒號聲讓人熱血沸騰,龍將都統徐彪舉槍高呼,率先帶領第一波驃騎向正勒馬減速準備後撤的金軍鐵浮圖發起了衝鋒。
「忠勇無敵,必勝!」
「忠勇無敵,必勝!」…戰鬥的口號響徹天空,蓋過了萬馬奔騰的蹄聲。壓過了隆隆的炮聲。
自從忠勇軍參加西征之役後,再沒有經過大的戰事,而徐彪已從當年的一個指揮使成長為一將之首。錯過了伐遼,沒趕上痛打女真人,這幾年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徐彪就像一隻久困牢籠的猛虎。渴望嗅到戰場上血腥的氣息,聽到敵人瀕臨死亡絕望的喊叫聲,見得敵人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子!
「快跑,出槍!」徐彪用腳跟磕了下馬腹,戰馬驟然提速,手中的長槍放倒,寒光閃閃的矛尖指向前方倉皇的敵人。
為了保證一往直前。發揮最大衝擊力而將戰馬相連的皮索此時倒成了金軍鐵浮圖撤退的最大障礙,而他們鐵浮圖從來都是向前,向前,一直到衝垮敵人牢固的軍陣,他們是女真各族中最強悍的武士,是家人無比的驕傲。可今天他們居然要主動後撤,這讓鐵浮圖們感到羞恥又無奈,尤其是在軟弱的宋軍面前!
眼見著敵軍精騎如同大潮掀起的巨浪排成一線衝了過來。雖是萬馬奔騰,可馬蹄聲卻如戰鼓般落到一個點上,顯示著這支軍隊的訓練有素,絕不是自己曾經擊敗過的任何一支軍隊所能擁有的,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怕的完顏賽裡今日知道了恐懼的滋味。
『轟』兩支鐵騎撞到了一起,因為撤退而喪失了速度優勢的鐵浮圖沒有任何意外的被瞬間擊垮,長長的騎槍在血泉中化作了紛飛的木屑。馬蹄直接從倒地的鐵浮圖屍體上跨過,殺入亂軍之中。
幾息間,第二波又到,塞裡急忙召集部屬迎了上去。兩軍剛一碰面,一支騎槍閃電般衝前胸扎來。塞裡急忙加緊馬腹側身,長槍在自己的肩甲上劃過,擦出一溜火花,帶走了幾片甲葉,兩馬錯蹬,兩人錯馬而過。
塞裡剛慶幸自己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槍,沒等他鬆口氣,就聽腦後風起,他偷眼觀瞧,原來拿槍扎自己的那小子紮了個空,心有不甘,回手把長槍當大棍掄了過來。塞裡急忙低頭身體前撲,猛磕了馬鐙,戰馬猛地向前一竄,可還是沒能躲過去,只聽彭的一聲,就覺後背被抽的生疼,要不是自己反應快就被打下馬去了。
「什麼爛東西!」徐彪以槍柄抽了敵將一棍,槍柄斷成了幾節,敵將居然安然無恙,他不禁大罵王爺配給他們的武器都是破爛,其實那東西為了保護使用者做工用料也不強,就是一次性的東西,誰讓他創造性的使用呢!
塞裡眼見河中軍鐵騎擊敗了自己率領的前鋒,且已折損過半,不敢再戰,領著殘軍向左翼突擊,避開河中軍的主力回歸本陣。而徐彪一擊得手,順勢繼續突進,矛頭直指金軍中軍的統帥宗翰。
宗翰很快從暫時的慌亂中回過神來,命完顏婁室迎擊從右翼包抄過來宋軍正川部,讓耶律馬五阻擊從左翼殺來的宋軍野利部,掩護中軍向谷道中退去。完顏婁室領二千人以鋒矢陣殺向正川率領的部族軍為主體的右翼,他親領二百人為前鋒,手持盾牌遮擋射來的箭矢突進,戰馬被射死,他換馬再戰。
完顏婁室悍不畏死的戰法給正川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攻勢硬生生的被兩千女真人阻擋,兩軍一時陷入了混戰。金軍在趙檉的忠勇軍犀利的火器面前被打的灰溜溜,但是在同樣裝備冷兵器的軍隊面前表現出了極高的戰鬥力和高超的作戰技巧,他們幾次突破左翼的前軍,殺到中軍,正川率親軍力戰才將金軍擊退,而其搶佔谷口截斷金軍退路的計劃也就泡了湯。
耶律馬五率部阻擊左翼的野利部,一戰之下發現對手戰鬥力並不都像前鋒那樣精銳,於是開始組織起強有力的反擊。馬五部大半是遼國降軍,而野利曾是西夏統軍,兩軍戰法相似,一時殺的難解難分,但是其一往無前的突擊勢頭很快就被遏制住了。
趙檉見戰場左右兩翼陷入膠著,中間突破的驃騎的進攻也陷入了強弩之末,與敵陷入混戰之中,再戰下去只有回軍整理隊形才能發起新的衝擊。而他們一退兩翼就可能被金軍就勢突破。此時斥候來報,一支金軍正快馬趕來馳援。
趙檉覺得己部一戰大有斬獲,再者金軍援兵已到無法突破三交口,而時值正午,河中軍必須面向陽光作戰,對已不利,於是見好就收。鳴金收兵,主動退出戰場。金軍也緩緩後撤退入山谷,趙檉在三交口三里外下營,封住了金軍進出的通路,雙方第一次交鋒告一段落!
次日,趙檉揮兵進攻。金軍憑寨死守三交口,以弓弩阻擊宋軍,幾次攻擊都被打退。趙檉命炮一旅以重炮轟擊三交寨。這重炮營還是頭一次投入實戰,本來是為將來攻取城池準備的,現在卻被王爺用來攻擊一個小堡寨,還真有點大材小用,而趙檉也想看看這炮的威力如何!
這重炮其實就是明朝末年紅衣大炮的山寨版。屬於架退式前裝滑膛火炮,其特點就是它的炮管長,管壁很厚,炮身長九尺餘,口徑六宋寸,重三千多斤,在炮身的重心處兩側有圓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為軸可以調節射角。配合火藥用量改變射程;設有準星和照門,可用來計算彈道,射程達到六百步,雖不及後世所造,但在這時候就是大殺器。
不過這炮也就能用來攻城,因為前裝火炮是沒有可能提高射速的,每射擊一次。都會嚴重偏離原有射擊戰位,需要經歷復位、再裝填,再次設定方向角和仰角的步驟。而且射擊後必須灌水入炮膛,熄滅火星。以干布將炮膛擦乾,再填入火藥,助燃物,塞進去炮彈,然後再點放,這些動作相當緩慢和煩瑣。
但是這種炮威力大,轟城牆沒有問題,可對付騎兵那就是笑話了,根本來不及開第二炮,騎兵就衝到死角之內了,所以趙檉只讓每個旅裝備了五門,用來攻城,想著這次可能用得上,因此就讓他們帶來了兩門。
為了保證一發命中,炮一旅旅率曹毅親自上陣,計算諸元,指揮士兵填充火藥,裝彈。『轟』的一聲巨響,連聽慣了槍炮聲的戰馬都不禁使勁跺了幾下蹄子,趙檉端著望遠鏡看著炮彈劃出了一條優美的弧線,正中寨門,將用碗口粗的原木製成的大門一下撞得飛了出去,躲在後面的金軍沒死的嚇得一哄而散。
趙檉大喜,命令兩門炮輪番轟擊,將整個寨子摧毀。重炮的射速雖慢,但是威力大,金軍加緊搶修,可終究趕不上火炮的破壞速度,終於在一聲巨響下轟然倒塌,趙檉立刻揮兵衝進寨子,被火炮巨大威力嚇得早無鬥志的金兵失去了屏障迅速敗退,他帶兵尾隨追擊。
而金軍卻佔據了山谷兩側的高地,以巨木、滾石和弓箭依靠地利節節抵抗,趙檉又命狼將一旅攻佔兩側山頭,驅散阻擊的金軍,大軍隨後跟進。戰至傍晚,前進了三十里佔據了整個谷道,距離太原城以不足十里,天色漸黑,趙檉才命令下寨,準備明日進軍太原與金軍決戰解圍…
次日,趙檉整頓兵馬指揮著十幾萬大軍殺向太原,十幾里的路程估計正午時分,太原城便已經在望,可沒行多遠,偵騎來報,金軍居然撤圍,一夜之間從太原城下消失了。
趙檉聽罷大驚,一面點起輕騎快馬向太原挺進,一面再派斥候尋找金軍撤向何方。當他領軍來到太原城下,只見金軍營寨尚存,篝火未盡,卻已經人去寨空,而眼前的太原城已經殘破不堪,城下屍首疊壓,散發著惡臭,箭矢,斷兵、殘破的洞車、鵝車隨處可見,城上的士兵的望著飛馳而來的兵馬敲響了警鐘!
「奉皇詔,河中經略安撫使燕親王率兵解太原之圍,現金軍已退,速開城門!」來到城下,趙檉命人隔河喊城。
一連喊了三遍,城上的人好像才反應過來,不敢相信的看著城下的宋軍,太原自去年十二月被圍,至今已經近八個月了,城中的軍民每日望援兵欲穿,可看到了又不敢相信,急忙飛報知府張孝純和王稟。
「燕親王…燕親王率兵解圍來了!」張孝純趴在城頭上看了半天,才確認城下領頭的正是自己的老上司。高聲沖城下的軍民喊道。
解圍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太原城,人們奔走相告燕親王帶兵解圍的消息,紛紛湧向開遠門迎候,堵死的城門迅速被挖開,張孝純當先出門,一句王爺便跪下痛哭失聲,這麼長時間他坐守孤城。城中存糧基本用盡,士卒先是宰殺牛馬騾等牲畜,後來只好烹煮弓弩皮甲以充飢;而城中百姓則只能用糠秕和乾草來果腹,再下去只能人吃人了。
趙檉知道老頭憋屈,好言安撫一番,在關鍵時刻童貫撒丫子跑了。將一個爛攤子留給他,在缺兵少將的情況下堅守城池,而在宋金達成撤兵和議後,卻讓他將太原交給女真人。老頭表現出了一個士人的氣節,拒絕了朝廷的詔令,依然率眾堅守,寧死不屈。可謂承受了來自朝廷和女真人兩方面的巨大壓力,平常人早就崩潰了。
這時大軍陸續趕到,女真人走的蹊蹺,趙檉傳令一部人入城加強城防,大部依城下寨,控制要地,防止金軍借此混亂之機偷襲,然後調集糧食入城賑濟軍民。與張孝純聯合出榜安民,掩埋屍首,修整城池,準備再戰!
趙檉在河東主政數年,輕賦稅,重工商,給太原帶來一片繁華。口碑甚好,其令得到了太原軍民的響應和配合,一切井然有序,沒有發生哄搶和騷亂。而對進城的河中軍,他也嚴加約束,命軍法隊上街巡視,凡有違抗軍令,騷擾居民百姓者立斬不赦。
一直忙到天黑,趙檉才回到自己原來的老窩宣撫司衙門,他本來是要住到驛館中,而張孝純堅決不允,自己搬了出去執意要他住在這裡,顯然他也是表示太原以王爺為首之意。
晚上趙檉邀請張孝純和王稟到自己府中議事。三個人都忙了一天還沒顧得上吃飯,現在城中百姓剛解決了吃飯的問題,糧食依然短缺,趙檉也不好大吃大喝,便命人熬了一鍋肉粥,烙了些肉餅招待兩人。
「王將軍,此次守城居功甚偉,前程無量啊!」趙檉一邊喝著粥,一邊和他們說著話,那兩人看樣子也有日子不知肉味了,雖然晚餐簡陋也吃得十分高興。
「王爺拗讚了,王爺才是神將,兩戰便擊潰了金軍解了太原之圍,不遜於當年征西時的風采!」王稟急忙放下碗拱手說道。
「王將軍過去見過本王,恕本王眼拙卻想不起來了!」趙檉聽他說起當年之事,又看看王稟確實不認識。
「王爺西征之時曾與太尉會商出兵之事,末將曾跟隨護衛得見王爺風采,只末將那時是一個小小的隊正,王爺當然不會記得我!」王稟笑笑說道。
「能守住太原,還是仰仗王將軍,否則下官如何也守不住這孤城!」張孝純怕王爺尷尬急忙岔開話題道。
「唉,當日太尉急於回京,留末將守城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不知太尉現在如何啊?」太原被圍多時,消息斷絕,換了皇帝還是從割地使那裡聽說的,王稟問道。
「汴京被圍後,太學生伏闕上書要求誅殺奸佞,二月,童太尉被降為左衛上將軍致仕,到池州居住;四月,貶為節度副使,郴州安置,後又改移廣南英州安置,路途遙遠消息斷絕,不知近日如何了!」趙檉回答道。
「此賊早該誅殺,早聽馬擴之言,哪裡會有今天之禍,就是臨陣逃脫之罪也該將其軍法從事!」張孝純咬牙切齒地說道,顯然恨之入骨。
「唉,今日之禍也是其自取!」王稟歎口氣道,顯然心中對童貫也多有不滿。
「當日要不是其進讒言,王爺也不會被貶河中,要是王爺仍在,豈能容金賊猖獗,兵臨城下,為禍河東!」張孝純這會兒想起王爺的好來了。
「皇恩浩蕩,風雷雨露都是恩賜,這事兒就不要再說了!」其實都是他爹的錯,再說下去都尷尬,趙檉藉詞掩飾過去了,「太原之圍已解,本王想與二位聯合上表報捷,如何?」
「多謝王爺!」兩人齊聲說道,誰都知道這功勞應該記在王爺一個人身上,現在聯名上表報捷等於王爺把功勞分給了他們一份,不過既然接受了王爺的好意,也就表明了他們各自的立場,以後就是王爺的人了。
「好,昨夜金軍突然撤離,行蹤不明,本王擔心其中必有詭計,太原之事還需二位操心!」趙檉點頭道,他的話也暗示於兩人,既然都是自己人,將來河東還是你們的,老子不跟你們搶,安心的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