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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六二章 好人 文 / 涉農

    故事一直在不疼不癢的繼續著,有陰謀,有善良,有悲傷,有喜悅,但陳青牛一直沒有吭聲,只是端著碗,夾著菜,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著。男人看了看滿臉淚容卻依舊往嘴裡扒飯的陳青牛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銀行卡和一個小紙包放在了餐桌上,輕輕帶上了餐桌的門走了出去。

    張不肖走出了飯店門之後,那個恢復了軍大衣扮相的祈楓靠在車子上,看著張不肖笑著道:「一個故事,就能收買一個人,你想的是不是太簡單了。」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有的人不會把事情想得很複雜,對於他們來說,只要得到了心中的那個答案,就比其他的一切重要太多了。」張不肖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吐了一個煙圈之後,看著祈楓淡淡道:「如果你去告訴李三生是誰做的那次車禍,我想即便是讓他把徐碩賣了也不見得沒有可能吧。」

    祈楓沒有搭理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後回過頭看著張不肖問道:「走不走?」

    張不肖丟掉了抽了一半的煙頭,鑽進了車裡,踩動油門,一個轉彎之後,車窗裡面伸出了一個正在嘔吐的人頭。

    陳青牛沒有理會桌子上的東西,只是小心翼翼的把桌子上的每一樣菜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塞進肚子裡,已經很有沒有吃到這麼舒心的菜了,也有很久沒有聽到這麼好聽的故事了。盤子裡僅有的一點菜汁陳青牛也沒有放過,拿著饅頭全部蘸了放進嘴裡,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點上了一根張不肖留下的煙,酒味辛辣,煙味嗆喉,眼裡留下眼淚來。

    沒有理會桌子上放著的那張銀行卡,而是小心翼翼的把桌子上放著的那個用牛皮紙粗糙包裹著的那個紙包打開,一點一點,生怕弄壞了什麼東西,生怕弄壞了心裡的某樣東西。

    一個小小的月牙兒,一個用牛角尖琢成的小月牙兒,用粗拙的刻刀刻成的各種刀痕,也許是被人在手裡把玩了很長時間的原因,小月牙兒上面光光潤潤,每一個稜角在屋裡燈光的照射下都閃爍這晶瑩的光芒,也許是因為時間太久的原因,牛角有些微微的泛黃,上面拴著的黑色的繩線也有一點褪色,出來了一點老舊的色澤。

    陳青牛小心翼翼的把這個小小的項鏈掛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一隻手緊緊的抓著那個月牙兒,眼眶微熱。

    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在山村下面看到別人宰殺的大水牛,自己也是牛,那個也是牛,兩隻牛之間都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當看到快刀捅進了牛脖子的時候,陳青牛的眼淚便掉了下來,在他耳畔彷彿聽到了那個老水牛在對他說,「我還不想死啊!」

    我還不想死啊,這也是十幾歲的陳青牛在後山那片森林裡的時候心裡想的唯一的一件事情,我不能像那頭牛那樣。這也是為什麼陳青牛告訴李青羊不能做羊,要做一條狼的原因,肉食者不鄙,這是被無數人證明了的真理。

    也是在那個時候,在自己看著一群野獸再也沒有了一點掙扎的力氣的時候,才遇到的那個前一段時間上山的中年人的吧,當他伸出那隻手的時候,是自己這輩子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失望,也許是因為悲傷,所以便去了北方的那個城市,也許是因為想要背叛所以選擇了去那個地方,也許是因為想要做出來一點什麼來證明自己並不是像那個老頭子所說的那樣,只要是活著,你活著,就一定會有人因為你而付出某些東西。

    便如同是當初自己問他能不能把那對水牛的角帶回去的時候,那個老頭子嘴角那抹鄙夷的不哂。

    可現在自己似乎沒有想過,那個老頭子能帶著幾個孩子在山上活了那麼久,也不算很容易,所學的東西,除了幫人殺殺畜牲之外,還有什麼本事能夠讓這幾個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終究,終究他還是真的把那對牛角帶回來了,即便是一隻,可是為什麼一定要到現在才說,一定要到現在,到了對於這個世界,這個人,這些事情,再也沒有了任何肯定,任何希望的時候,才站出來,滿面笑容的說,「我,一直都沒有拋下你。」

    一句話難道就真的那麼重要麼,重要到,要陳釀十幾年的時間才會說出來,陳釀上十幾年,讓一個人心裡都是仇恨,都是不解,對於希望再沒有了任何信心的時候才說出來。

    終於把胃裡的東西吐得乾乾淨淨的祈楓白著臉看著旁邊一臉笑容看著自己的張不肖,擺了擺手,苦笑道:「怎麼不開了?」

    「我怕在開下去的話,某人就會把他的心肝脾肺腎一下子全吐出來。」張不肖嘴角一絲嘲弄。

    祈楓擺了擺手,看著張不肖然後扭過頭,趴在窗戶上,哇的又一聲乾嘔。

    好不容易把內腑裡的廢氣吐了出來,祈楓這才轉過頭看著張不肖苦笑道:「你真的有把握說動那個鐵石心肝一樣的年輕人。」

    「他要是真的鐵石心肝就不會一邊吃飯,一邊哭得像個淚人兒,這個世界上沒心沒肺的人是很多,但是總有幾個人的心肺是全的。」張不肖點了根煙,然後扔給了祈楓一根,「如果他沒有聽我說的,那我就當我張不肖瞎了眼,看錯了人,也白瞎拜了個死鬼師父,雖然只是教了我幾天,卻叫我一輩子都念念不忘。」

    祈楓歎了口氣,顫著手拿著打火機把煙點上,抽抽抖抖的看著張不肖低聲道:「你到底覺得東北的那個老東西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不肖白了祈楓一眼,然後沒好氣的說道:「我師父是人,是個好人。」

    如果不是這個好人,他張不肖早就因為在小胡同裡因為一時衝動想做點好事的時候,被那幾個拿著西瓜刀的小混混捅死了。

    所以在張不肖心裡,不管那幾個師兄到底怎樣看師父,但是心裡肯定都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師父是一個好人,就只是一個好人那麼簡單。

    「一窩老小,全都是變態!」祈楓吐了口唾沫,在心裡嘀咕道。

    而此時那個老變態正摸著身邊蹲著的那條小狗的腦袋,低垂著眼睛看著天邊一點點沉下去的夕陽,就像是看著一個行將遲暮的老人一點點的喪失生機,低下頭拍了怕小狗的腦袋,老變態另一隻手從口袋裡顫顫抖抖的摸出了一根煙,點上抽了一口。

    看著面前的樹影婆娑,看著面前的夕陽西下,看著面前的風輕雲淡,看著面前的暮色四合,看著面前的空空曠曠,禁不得流下了幾滴渾濁的老淚。

    「我終於知道了你為啥要天天盯著這要西下的夕陽看了,你是怕哪一天師父就像這太陽一樣,一落下去,就再也爬不上來了。」

    好人,都是好人啊,都是一群心肝脾肺腎俱全的好人,一群在外人眼裡是變態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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