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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五二章 衣錦晝行 文 / 涉農

    一輛奧迪a4l慢慢的往北京原來的八大胡同那邊殺了過去,北京人來來往往自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但是在這個一直以來都是破敗不堪,甚至到了清末的時候成為了花柳巷的地方,即便是現在也不怎麼被政府重視,一般情況都是城市貧民的聚居地,說起來城市貧民比起農民來說甚至更有不如,不是說人格或者是精神上的缺失,而是在某種經濟條件下,一半山村中的農民如果不想那麼多的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土坑裡刨食,混個肚圓自是沒問題。可是住在這城市裡面,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要算計的就是,今天該怎麼辦,吃什麼,買菜需要多少錢,坐車需要多少錢,有的生活條件還要差上許多,所以對於八大胡同裡的人來說擁有一輛車是一個偉大而渺茫的目標,張不肖也是一樣。

    張不肖開著車,四個車窗大開,祈楓小臉煞白坐在副駕駛上,此時車速慢慢降了下來,祈楓尚覺得稍微好受了一點。

    胡同雖然破敗,雖然舊了一點,卻是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老北京的原貌,因為無錢裝飾,反倒成了歷史的遺跡,這事說起來也許好笑,可是卻是實實在在的發生在每個角落。巷角的的那棵洋槐樹,每到三月中旬的時候便要吐出一朵朵的花苞,而每到這時便要掀起一場關於這棵洋槐樹到底是誰家的大爭討,李家有李家的理,這棵樹種在他家的邊上。王家有王家的理,那是他家祖輩上種下的。爭到最後也沒爭出來個一二三,但是年年都是如是,每到這個時節還是要爭執的。等到了現在,樹葉落下的時候,又要開始爭執,關於洋槐樹落下的洋槐葉到底是該誰家打掃的原因,也是難的要命,李家的道理就是我離得遠,不歸我管,王家的道理就是,這是你祖上栽下的,與我無關。誰也不曾談起,在三月初的時候,大家關於它的歸屬問題的大討論,而這些彷彿就是小市民每年所必須的一件事情。

    「不肖,你多久沒回來了?」祈楓拿出一張紙把身上的東西擦了擦之後,看著張不肖問道。

    「九年零八個月二十一天。」張不肖把手剎拉開之後,轉過頭看著祈楓笑道。

    祈楓一翻白眼,靠在座椅上,心道:記得還真清楚,看起來你每天都是在心裡算著的。

    張不肖也不急著下車,從口袋裡摸出了根煙點了抽了起來,祈楓伸了伸手,張不肖哼了一聲,扔給了他一根。

    祈楓此時已然是完全擺脫了暈車的危險,沉默了好大一會,便把心中那個迷惑了很久的事情講了出來,「你為嘛叫張不肖,起名字的時候,哪有這樣起的。」

    張不肖把沒吭聲,把手裡的煙一口口抽完,然後抬起頭看著祈楓,笑容燦爛,但祈楓怎麼都覺得裡面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和哀傷,「年輕的時候不聽話,我家老爹給改的。」

    祈楓不再吭聲,靜靜的陪著張不肖抽著煙,張不肖把頭扭到了另外一邊,趴在車窗邊上抽著煙,看著胡同裡的一草一木。

    還是以前的老樣子,洋槐樹還是那麼扭曲,這麼些年,歲月在它的身上留下的痕跡並不明顯,該有青苔的地方還是青苔遍佈,該有一個煙囪的地方還是煙囪,時光好像在這裡停下了腳步,不向前,不向後,靜靜地靜止在這個角落,不來不去。

    車子剛剛開進八大胡同的時候,便已經有人看到了,而且從打開了的車窗裡看到了一個彷彿是張家小子的背影,但誰也不敢確認那就是張家的那個不肖子孫,畢竟當年的斑斑劣跡還在眼前,即便是現在這個小小子依然是各家教育孩子的時候的反面典型,怎麼會開著輛看著還不錯的車回來,所有人都肯定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但是小孩子還是忍不住心頭的驚艷和艷羨,大人不來,他們要來,看看車上坐著的人和自己家裡的大人到底有什麼不同。可等推開車門的人走下來的時候,整個八大胡同的人徹底傻了眼,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車裡坐著的人竟然真的是張家的那個不肖。

    張不肖推開車門下車,看著村子裡的人一笑,村子裡人齊齊抽了口涼氣,這一身的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從八大胡同最裡面摸爬滾打出來,被人戳著脊樑骨的孩子,張不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撕開,迎上前去,一根根的給那些男人們發。這些一輩子在北京城裡討論那些個領導人都抽什麼煙喝什麼酒的男人,自然知道從這個男人手裡掏出來的一包煙幾乎就是自己一天的飯錢。張不肖回來的時候自然是好好收拾了一番,衣服雖然不是什麼國際一線的剪裁設計,但是穿在身上卻讓他的身型看著更加挺拔,憑生的多了幾分貴氣,從張不肖的對話裡,八大胡同的人終於確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確實是以前的張家小小子。

    「王姨,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不肖啊,就是以前那個偷您家洋槐花,被您告訴我媽之後,我往您家院子裡仍玻璃瓶子的不肖啊,小時候真是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李叔,您還記得我吧,猜著您就記得,那時候您可是沒少調教我,要是沒有您當初的那些事,說不準今天我還真就沒出息了。」

    「王大爺啊,您老身子骨還是這麼好,那時候我摘洋槐花跑的時候您就能追著我跑三條街,現在我猜,您一定能跑上五條街吧。」

    「張嬸,還記得我不,以前沒少麻煩您家了,家裡窮,我媽沒少讓我端著盆去您家接點水,要不是您,我現在也不會那麼珍惜水。」

    「唉喲,這不是戚老師麼,上學的時候真是給您添麻煩了,不光是學費交不上,還那麼皮,沒少惹您生氣。」

    張不肖一字字一句句的細數著眾人的『好』,幾乎所有人都明白,當初那幾年的時候,大家對於這家人是怎麼看待的,可是現在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口,也不想說出口,既然他假裝忘記了,那麼我們就當以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他說的事情是真的好了。

    那個戚老師伸出手把張不肖塞到他手裡的煙反轉過來看了看,三字頭的中華,當老師的自然是見過別人遞過來的好煙的,也知道一般人認為1.2.3這三個字頭便是機器的班次,沒有什麼品質上的差異,但是在張不肖拿出的這種軟包裝中,這種3字頭的是最好的,一般經常抽煙的人是可以從其中分辨出來差別的,很少抽的人當然是抽不出來一個所以然的,而張不肖所拿出的熟練度,一看就知道這煙在他心裡不過就是大路貨罷了,戚老師的心裡暗暗詫異,自己當年的這個壞學生現在到底是出息到了什麼程度。

    張不肖把煙散了一圈之後,對著眾人拱了拱手,大聲笑道:「抱歉啊,我得先回家看看,晚上大家有空就來家裡坐坐,我讓我娘準備好酒菜。」

    眾人自然是一片引諾。

    張不肖帶著祈楓往家趕,留下身後一大群傻愣愣站著的人,戚老師環視了一周之後,輕輕的咳了一聲,聲音雖小,但是周邊實在是太過安靜,一下子諸人便被驚醒,戚老師看了看諸人,沉聲道:

    「晚上能過去的都過去,以前做的不對的,既然他不說咱們也不提,晚上喝酒的時候賠個不是,喝上兩盅。」

    戚老師話說完轉身走了,諸人一片寂靜,心中俱是在想,以後再不能對胡同最裡面的那家冷嘲熱諷,即便是很有可能他們馬上便要搬離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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