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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醉笑狂吟氣最粗(下) 文 / 涉農

    等徐碩在屋裡又敬完一圈酒走出屋門之後,柳夏卓也悄悄地跟了出去,出門之後一頭就鑽進衛生間的徐碩感覺有人在注視自己,扭頭一看是柳夏卓靠在門口看著自己,在聽聽外面稍帶些喧嘩的聲音,總感覺柳夏卓這麼一來有那麼一點淒涼,怎麼說都是潘家園一條街上的代言人,現在確實如此形影單調,不由得不讓徐碩生出來蕭瑟的感覺。

    「怎麼,看到我站在這看著你吐,感覺丟臉還是怎麼,或者說是因為沒給你包個大紅包心裡感覺委屈,不過還好,你自己給自己賺的面子不少,這陣勢比當初古今堂開業的時候的排場要大上許多,我在這看看,感覺也蠻好。」柳夏卓微笑道。渾然沒有什麼矯揉造作之意,好像是很樂意看到徐碩現在的場面。

    徐碩看著眼前這個不喜不怒的男人,突然不知道該是跟他去客套一下還是把壓在心底的事情都說出來給他聽,喝醉之後總是感覺心裡的話不自覺的就往嘴邊上湧,想攔都攔不住,但有些話還是埋在心底裡,酒桌上的交情還是見證在酒杯裡的好。

    徐碩心一橫,舌頭打著卷兒,含糊不清的說道,」走,再去喝一瓶。」

    柳夏卓略帶些嘲弄的眼神看著徐碩,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怎麼,你還想喝的更醉一點還是怎麼?」

    柳夏卓剛才已經看到徐碩在桌子上和人牛飲之後臉如胭脂,現在臉如蠟白,腳步虛晃的更加厲害,他有些懷疑徐碩再喝下去會不會直接歪在桌子下面爬不起來,柳夏卓對這陣勢是不怎麼害怕的怎麼說他也是老夜場裡熏陶出來的牛人,白+紅,白+啤,,可以說都是能夠得心應手應付的,怎麼說也比徐碩要來的猛一點。

    徐碩白了柳夏卓一眼,伸出手撓了撓頭,來了一句,「難道你不敢?」

    「一人四瓶,不喝白的,喝啤的。」柳夏卓目光純潔如嬰兒。

    徐碩是頭有點大,但不是說完全就是癡呆病人,更沒有那種拚命三郎的勇氣,訕訕的來了一句,「一人一瓶怎麼樣?」

    柳夏卓看了看這裡鬧哄哄的,就來了一句,「你這邊太鬧,咱們去我在這邊常年定著的一個包間喝上一點好了。」

    最後還是沒有要啤酒,拿上來的也只是一瓶五十三度飛天十五年的茅台,柳夏卓捎帶著拿進來的是兩個玻璃杯,一瓶酒剛好兩杯,柳夏卓沒言語推到徐碩面前一杯,自己拿起來了一杯。

    柳夏卓拿著杯子沖徐碩舉了舉,然後自己一仰頭干了,把玻璃杯朝下示意一下,這才道,「這杯酒,不是說生意,不是說人情,就是說咱們倆是個朋友,朋友不能看著朋友就那麼身體難受還拉著他喝酒,就算以後咱們店舖之間出了點什麼小摩擦,明面上該罵娘罵娘,該怎麼算賬怎麼算賬,私下裡咱們還是狐朋狗友,該吃飯吃飯,該喝酒喝酒,但是有一點,只談風月,不提生意。」

    徐碩先是沒吱聲,端起酒杯也是一口乾了,然後重重的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點了點頭,想要說點什麼,卻感覺自己實在是扛不住了,頭昏的更厲害,拍了拍額頭,略帶些歉意的看了看柳夏卓,捂著嘴趕緊去了衛生間。

    柳夏卓看著徐碩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搖了搖頭,苦笑了兩聲,自己也跟了出去,徐碩衝到衛生間之後一直就趴在衛生間的水龍頭下乾嘔,如果連膽汁酸水都吐不出來,只能哇哇的乾嘔的時候才是真正難受的時候。

    好不容易吐出來了一點點酸水,徐碩擰開水龍頭,接了點水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手撐著檯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站好之後,收回雙手重重的又往臉上拍了兩下,這才感覺頭腦清明一點,於是滿意的對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一片寂靜,徐碩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再晃了晃神看了看,走廊裡站滿了的熟人,這才知道自己原來並沒有走錯,順著眾人的目光往自己左邊看了一眼,徐碩酒意全無,一張本來已經蠟白的臉一瞬間甚至稍微有了一些紅意。

    張旭狂草,一筆數字,愈往下氣勢愈強一分,韓昌黎有言張旭草書有「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五意,寫這幅草書的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滿紙龍蛇飛動,只有墨跡酣暢淋漓,肆意恣弄,雖無印章,卻讓人覺得此物若非真跡,必然是某位大師手下之物。

    這是柳夏卓心中的第一感受,更讓柳夏卓心裡犯嘀咕的是拿著這幅草書過來的兩個年輕軍人肩膀上的肩章,紅底一粗三細四個斜槓中間是一個金色的國徽,柳夏卓看著這個肩章感覺有點眼熟,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等這兩個年輕軍人邁開步伐的時候,柳夏卓終於知道了自己是在哪裡見過,應該是十五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北京上學的時候,一個夏日裡稍顯沉重的早上,自己和一群人站在**廣場上,靜候的就是這一群人隨著紅日初升的出現,北京市武警總隊第二師十四支隊二大隊六中隊,如果換個通俗的說法的話,那便是國旗護衛隊。

    老大那堪說。

    似而今、元龍臭味,孟公瓜葛。

    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

    笑富貴千鈞如發。

    硬語盤空誰來聽?

    記當時、只有西窗月。

    重進酒,換鳴瑟。

    事無兩樣人心別。

    問渠儂:神州畢竟,幾番離合?

    汗血鹽車無人顧,千里空收駿骨。

    正目斷關河路絕。

    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

    看試手,補天裂。

    何老爺子看著頗為熟悉的字跡,眼角間竟然略略有些濕潤,再環視了一遍身邊張大了嘴不知所措的商人,扭頭沖身邊剛剛趕過來的蔡國聲低聲道,「老蔡,你看看這些人,能有幾個能把辛幼安的這首《虞美人·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完整的念出來,更不用說再加上那位的這手草書,估計能完整的認出幾個字的都不多。」

    蔡國聲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屋裡,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兩個高腳杯,杯子裡滿滿溢溢,何老爺子也不說話,自己接過來一杯,沖蔡國聲點了點頭,舉起酒杯碰了一下。兩個老人都是一飲而盡。

    蔡國聲抹了一下嘴角,看著何老爺子低聲道,「你說是那位自己要出山了,還是準備把阿碩扶到前台,讓咱們這一群老傢伙幫襯著點再把當年他扔下的那片江山給掙回來。」

    何老爺子搖了搖頭,低低的念著那首《虞美人·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的最後兩句:「看試手,補天裂,看試手,補天裂,哈哈哈哈,我就等著看阿碩怎麼再把當年他補不齊的天再給補齊了。」

    徐碩沒看那麼多,就看著那幾乎已經連成了一條直線的男兒到死心如鐵,不再吭聲,從口袋裡摸出來一根煙塞到嘴邊,拿著打火機的手顫抖著怎麼都不能把煙順暢的點上。

    此夜眾人心裡是終究不能再平靜了,一波接著一波的衝擊帶給他們的震撼終於落下了帷幕,徐碩靠在門口看著那兩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的國旗護衛隊成員,手裡的打火機終於點著了嘴裡的煙。

    莫問別來多少苦,男兒到死心如鐵。低頭捋取白髭鬚,醉笑狂吟氣最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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