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夜闌珊 文 / 涉農
不光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就連婆婆看兒媳也是越看越順眼。
劉蘭看著坐在飯桌上有些拘謹的夏墨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劉蘭越是這樣,夏墨便覺得越拘謹,納蘭容若看了看自家老太婆臉上的表情,輕輕的咳了一聲示意劉蘭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情緒,劉蘭聽到納蘭容若的咳嗽聲,自覺自己這樣一直盯著人家小姑娘看確實不大好,尷尬的笑了笑,趕緊夾了塊雞腿放到了夏墨的碗裡。
徐碩在旁邊看到這一幕,撇著嘴看著劉蘭道,「乾媽,這媳婦還沒過門您就開始偏心了,胳膊肘一往外拐,您兒子就記不到心裡了吧。」
夏墨夾起一塊魚肉塞到徐碩的嘴裡,紅著臉低聲道,「趕緊吃飯吧。」
劉蘭哈哈大笑。
無酒不歡,碰上這樣兒子帶未來的兒媳婦上門的喜事,納蘭容若自然是要喝上幾杯的,喝了酒之後人總是難免的想多說幾句話,於是飯吃完之後,納蘭容若看了看徐碩使了個眼色,徐碩便站起身留下夏墨和劉蘭在屋裡說些家長裡短自己陪著老爺子走出了家門。
出了門以後,納蘭容若伸了伸手,徐碩十分上道的把褲兜裡的煙掏出來,放到了納蘭容若的手裡,納蘭容若點了點頭,「不錯,你小子現在有長進了,看起來有了媳婦就是不一樣,都學會怎麼做人了。」
徐碩嘿嘿笑笑沒做聲。
難得的北京有一個好晚上,天上月色極好,路上人也少,這一老一少便兩相無言的沿著門外那條路走了起來。
「阿碩,說說你以後的打算吧。」
徐碩抬起頭看了看那輪碩大的明月,半晌之後才怔怔的道,「老爺子,我要是說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您信麼?」
納蘭容若走在徐碩前面,回過頭看了徐碩半晌之後,皺著眉頭道,「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徐碩愣了愣,他沒想到老爺子反應會這麼大,從老爺子的話語裡可以聽出來對自己的這個答案是十分不滿意的,徐碩知道自家這個老頭子雖然神神秘秘的,總是像蒙著一層霧一樣,叫人捉摸不透,但更知道老爺子說這話不過也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期許高了點,晚輩做不到,長輩心裡自然而然生出來的不滿,徐碩輕輕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老爺子,您也許覺得我這話說的假了點,但是真是實話,我現在真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納蘭容若拿著手裡的煙抽了一口,然後看了看遠處樓上昏黃的燈光,心平氣和的對徐碩道,「走了也不近了,坐下來歇歇,再往前走,回去就晚了。」
徐碩趕緊彎下身往路沿上吹了吹,把土吹開,納蘭容若十分自然的等徐碩做完這些,這才坐下,然後擺了擺手示意徐碩坐到自己身邊,把手裡吸到頭的煙抽了一口,扔掉之後又點了一根,漫不經心的說道,「阿碩,這世界上有兩件事最難,你知道是哪兩件麼?」
徐碩搖了搖頭沒說話。
「這世界上最難的兩件事,其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裝進別人的腦袋,其二便是把別人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第一件事現如今是不怎麼好做到了,咱們中國的做這件事做的最成功的不是那個孔老夫子,而是建國的那位老爺子,短短十年之間,全國上下無論真偽與否,他所說的所想的,都成功的裝進了別人的腦袋,而且整整影響了幾代人,我自詡這事情做不到,所以便不求你做的到,但是我納蘭容若的兒子,即使做不到第一個世界上最難的事,也要把這世界上第二難的事做好,把別人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有很多方法,去偷去搶還是讓別人心甘情願的把錢塞到你的口袋,這才是你要考慮的,去偷去搶走用那些不光彩的小手段去做事情,用俗語說就是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但這些東西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是玩政治一樣,陰謀永遠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到了最後還是只有陽謀才能決定輸贏,這個世界是為聰明人服務的就像戰爭一樣,只有世界上最聰明的頭腦發明武器和撰寫文章,才使這種種敵視和殘殺更為巧妙,更為經久,阿碩你要做一個聰明人,就算你不是聰明人也要做一個聰明人的領袖。」
納蘭容若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手裡的煙也燃掉了長長地一截,納蘭容若彈了彈手裡的煙灰,「在這個過程裡,你要學會信任某些人,比如李青羊,只要領導者的指引方向是正確的,那麼能給未來帶來的就是好的發展,其餘的人才會毫無顧忌的跟著領導者走,心裡充滿了信心,虹也是由不同的顏色組成的,但他們組接在一起,就成了一條炫目的綵帶。我們的國家如此,你身邊的人也是如此,每個人有不同的習慣、哲學和生活方式,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不一樣的色彩組合到一起,變成你手裡的虹。我說的這麼多不外乎只是想告訴你兩件事情,領導者的絕對意志和合作。」
徐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納蘭容若歎了口氣,「阿碩,我說的這些你懂也罷,不懂也罷,我都希望你能記住,我不希望你這一輩子都只做一個過了河之後只能左騰右挪拼了命的往前衝的卒子,而是希望你能做一個站在山上把棋盤上每個棋子要走的下一步都看得通透的帥。」
徐碩重重的點了點頭,納蘭容若把手裡的煙頭丟掉,拍了拍手,「沒想到我老頭子會說這麼多話,以前認識一個老傢伙總是說,人老了,話就多,就算沒人聽都要自己說給自己聽,看起來那老傢伙說的沒錯,這一眨眼就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出來了,我也老了。」
納蘭容若話說完,按著徐碩的肩頭站了起來,徐碩看到納蘭容若站了起來,趕緊也站了起來,納蘭容若一臉欣慰的看著眼前那張還是帶著些許稚氣的臉,拍了拍徐碩的肩膀,在指了指那間有兩個正等著他們回去的女人的屋子,笑道,「通篇結果,我們所要做的也不過就是想讓身邊的人過得好一點,記住阿碩,在那等著你回家的就是你想要的。」
「放手去做,記住了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不會撞得頭破血流!」
徐碩看了看這個有些瘦弱的背影,雖然垂垂老矣,但一步一步卻像是踏在了自己每一下的心跳上,眼睛微微酸澀,徐碩抹了一把臉,喃喃道,「只要我徐碩還有一口氣在,就不往你臉上抹黑。」
那一晚,除了徐碩和納蘭容若誰也不知道這兩個吃完飯走出家門說了些知心話的男人說了些什麼。
但是只有一點,無關乎什麼道義,無關乎淒涼悲壯,今夜之後,只有一個年輕男人在一個老男人的注視下,從夜色裡走出,緩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