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遮風擋雨 文 / 涉農
第一章送上,其餘三章下午和晚上不定時送上,敬請期待)
凡事皆有代價,快樂的代價便是痛苦。
夏萱冰結婚這二十餘年算不得痛苦,而且細細品味起來,還是快樂居多一些,但若是仔細的去想一下的話,這些所謂的快樂,無不是建立在陳鴻軒的隱忍不發上的。
不光是夏萱冰,就連身為他們女兒的夏墨都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的沉默,這些年過去之後,夏萱冰甚至都忘了,自己當年在大學校園就是被這個男人指點江山非我莫屬的氣勢所折服的,所以才有了三十年的幸福,可是三十年之後,那個三十年前站在講台上大聲說著「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吸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的年輕小伙子竟然會得像現在這樣暮氣沉沉,而且自己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是今天好像這個男人這三十年所積蓄下來的火氣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了。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為了徐碩,夏萱冰沒有想到夏墨的態度這麼堅決,看著女兒那張微微發白的臉,夏萱冰彷彿看到了當年被父親責罵時候的自己,一樣抿緊的嘴唇,怨恨的眼神,夏萱冰歎了口氣,「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也許你現在心裡怨我,恨我,但是等時間過去了,你漸漸的把那個男人淡忘了,或者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愛情不是玩過家家,愛情到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柴米油鹽上的,也許你會說這太物質,或者說那個徐碩只要努力,難免不會有出頭的那一天,可是你知道麼,共困難易,共富貴難,媽是過來人,不會騙你。」
夏墨沒說話,她原本只是想週末回家吃上從小到大就愛吃的爸爸做的一碗牛肉羹,可是沒想到剛進了家門,就會這麼狼煙四起,夏墨抹了把眼角,沒說話,走到客廳桌子旁坐下,端起桌子上一個白瓷碗,然後拿著湯匙舀了一勺西湖牛肉羹嚥了下去。
夏萱冰看了看這個寶貝女兒,然後走到女兒身邊坐下,她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雖然從小就對自己和陳鴻軒言聽計從,但是她的強脾氣夏萱冰也是知道的,小時候自己想讓她學鋼琴,她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整個夏天的中午她都坐在鋼琴前用力的敲擊著鍵盤,所以那個夏天之後,夏萱冰便把家裡的鋼琴悄悄地搬了出去。
夏萱冰看了一眼,一勺一勺慢慢喝著牛肉羹的女兒,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低聲道,「承諾原本就是男女之間的一場角力,有時皆大歡喜,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兩敗俱傷收場,你們現在也許海誓山盟,也許說好了多少年之後怎樣怎樣,但是多少年之後如果未必那樣的話你會怎麼辦?」
但是可惜的是夏墨把夏萱冰的強脾氣繼承的很好,無論夏萱冰說什麼只當沒有聽見,只是靜靜地對付著眼前的一碗牛肉羹,彷彿這就是她世界的全部,夏萱冰所說的話只不過是一點在空氣裡翻騰不起波瀾的微風,夏墨在夏家第三代中並不怎麼出色,如果說夏家某些子弟一樣,從小便是金光閃閃,像是一朵在花園大大綻放的牡丹花,那麼夏墨便是一簇長在花園角落的月季花,不爭艷,不鬥香,就那麼簡簡單單的開著,枯榮與否,不在心上。
夏萱冰看著夏墨一聲不吭,冷淡的靜默的反抗,心裡來氣,一把奪下夏墨手裡的碗,一揮手把桌子上的碗推到了地上,碗咕嚕嚕的翻倒在地上,在地上灑開,在潔白的羊毛地毯上洇散開來。
夏墨轉過頭盯著感覺有些陌生的母親,嘴角一絲冷笑。
「你不要以為我這麼做就是要拆散你們,家裡的情況你不知道,但是我和你爸爸都清楚,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你不用再說了,也不用再想了,等你畢業,就辦事情。」
夏萱冰終於把自己最終的態度說了出來。
夏墨沒說話,站起身,轉身走出了門,沖身後不冷不熱的拋出了一句話,「我只拿曹靜毓當弟弟。」
夏萱冰抓起了桌子上的一隻茶杯衝門上扔了過去,啪嗒一聲,這只從英國空運回來的瓷杯就這麼結束了他在這個家中一個月的壽命,「滾,滾出這個家門,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夠了,你想怎麼樣,真想把小墨趕出去麼,」陳鴻軒看了看夏萱冰等著自己的眼睛,喉頭一陣苦澀,「還是想把我也趕出去?」
夏萱冰咬著嘴唇,嘴角流下了一絲鮮血,不說話,過了一會,夏萱冰低下頭頹然說,「你想走也可以,你們都走。」
陳鴻軒站起身想要走出門,想了又想,轉回身俯身在夏萱冰耳旁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夏萱冰抬起頭一臉的震驚,然後淚流滿面,陳鴻軒拍了拍夏萱冰的肩膀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家門。
陳鴻軒還是追上了夏墨,肩並肩和女兒走在小區裡一派地中海花園的小道上,陳鴻軒轉過頭看著女兒因為生氣而微紅的臉頰,溫和的笑道,「怎麼這次真的要離經叛道?」
夏墨點了點頭,「你不用跟我媽一樣勸我,沒用。」
陳鴻軒苦笑了一聲,「爸爸從小就寵你,怎麼會把自己的女兒交到一個不喜歡的人手裡,那個徐碩我看了,小伙子我還是挺喜歡的。爸爸雖然不成器,但是還是想讓我女兒再找一個不成器的女婿,雖然不見得有多成功,但是至少能照顧自己喜歡的女人生活的好一點,不過我想問問你,你是真的喜歡那個徐碩麼,你不用急著回答,只要你開心或者悲傷地時候,首先想到的都是那個人,那就最完美,如果你開心的時候和悲傷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同一個人,我勸你應該選擇你想和她共度悲傷時刻的那一個,人生本來是苦多於樂.你的開心,有太多人可以和你分享,不一定要是情人,如果日子過得快樂,自己一人也很好,悲傷,卻不是很多人可以和你分擔。你願意把悲傷告訴他,他才是你最想親近和珍惜的人,所以如果徐碩不是那個人,我希望你能再想想。」
夏墨沒想到自己這個從記事起就沉默寡言的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更沒想到父親會站在自己這邊,所以小臉上難得的一絲微笑。
陳鴻軒看了看女兒的神色,心中大概也有了個答案,拍了拍夏墨的肩膀指了指旁邊的長椅,示意二人到那裡坐一會。
坐下之後,陳鴻軒捶著腰笑道,「爸爸老嘍,不中用了,所以爸爸希望以後夏墨能找一個擋風擋雨的男人,不僅能給夏墨一個人擋風擋雨,還能給咱們這個家裡擋些風雨。」
這些年經歷了這麼多,陳鴻軒早就知道婚姻不是一個人的事,愛情更不是避難所,想進去避難的話,都是會被趕出來的。
夏墨也知道自己老爸的潛台詞是什麼,所以夏墨從身邊的一株不知名的小草上折下了一片葉子,在手心撫弄著,低聲說,「也許現在阿碩只是這麼一株小草,但是我相信,遲早他會長成一棵能夠遮風擋雨的大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