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廟會(下) 文 / 涉農
王峰看了看一臉不行就拉倒的徐碩,在想了想自己這段時間裡每天清冷的生意,咬了咬牙,憋出來一句,「成,二十五就二十五吧,您也別還價了,您看看這堆瓷片兒這釉色,這花紋,還有這胎質,哪一個不是極品啊,就您出的這個價錢,我保不準都還得再往裡面倒貼錢。」
納蘭容若也不接話就是笑笑然後從口袋裡取出錢包扒拉扒拉,抽出十三張一百元的遞給王峰笑道,「本來呢是1250,可是這250不好聽,我就給您1300.過年了咱也討個綵頭,取個吉祥的意思。」
王峰接過錢,手指肚上沾了點唾沫把錢點了點,數完錢,眉開眼笑,今天回去,估計是不會再招老爺子罵了。明天還是得來這廠甸這塊,潘家園的生意都做爛了,在這廠甸咱獨一戶的買賣,這才是王道啊。
徐碩把東西抱起來,那一堆瓷片兒當然是讓納蘭容若拎著,走出老遠,徐碩才嘟囔道,「乾爹,其實您不說話的話,一塊瓷片二十塊錢還是能買回來的。」
「這麼買回來,你就撿了大漏了,能給別人分潤點就分潤一點,做人做事不一定得做得太絕了才有出路,將心比心,才能有來有往。」
被徐碩懷裡高高的東西擋的嚴嚴實實的徐碩的臉再看不清楚,劉蘭自始至終一直沒有吭聲,直到這時才停住腳步,走到徐碩身邊,「阿碩,你是打算就走古玩這條路子麼?」
沉默了好一會,徐碩才慢悠悠的說道:「我就會這麼點東西,要是不靠這個估計以後飯都不一定有的吃。」
「要做這一行,就得做好準備,什麼時候撿漏了,什麼時候打眼了,心裡都得有個準備,一升騰榮華不盡,一失足,懸崖萬丈,這些年在北京城,見因為這些事情出事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再看到又多了你一個。」
納蘭容若拍了拍劉蘭的肩膀嘿嘿笑了笑,「孩子自己選的路,就讓他們好好走,咱們跟著瞎摻和什麼,既然選了,就一定有選的原因和能把它做好的心,再說了年輕人多經歷些風浪有什麼壞處,難道要像我一樣,擺個小吃攤,賣一輩子小吃麼?」
劉蘭斜過眼盯著納蘭容若看似漫不經心奪過其他一切的臉道,「如果你想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可以去做,我不會攔著你,但是你以後就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納蘭容若看了看徐碩尷尬的笑笑,「這都是什麼話,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有個漂亮老婆,廚藝又好,現在又多了個孝順兒子,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說到孝順兒子四字的時候,納蘭容若故意加重了點語氣,徐碩怎麼能不知道納蘭容若的意思,趕緊在後面插了一句問道。「乾爹,聽你的語氣,你好像對古玩這行當頗有研究。」
納蘭容若一聽徐碩這話,眼睛就亮了,趕緊接著話茬溜了下去,「怎麼能不熟呢,我對這裡面的事情可是門兒清,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你先別走啊,等等我。」
徐碩剛伸出頭,想聽聽這位乾爹的高談闊論就看到了一個舉足往前狂奔的身影,徐碩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對,再抬起頭一看,剛才買的瓷片兒還在前面跑的這位爺的手裡,要是照著他這麼一路跑一路甩的樣子,估計拿到家的時候不是五十片而是五百片了,徐碩越想越急,手裡捧著東西,趕緊往前跑去,「納叔,等等我,別把你手裡的玩意兒,給摔碎了。」
等回了家裡,徐碩把手裡捧著的東西放下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去把納蘭容若手裡的袋子給搶過來,然後把此片全部堆在桌子上,這一堆50塊瓷片,大略看一下,大概有十幾塊確實是那種其他窯口的瓷器,這剩下的三十塊左右,仔細看的話,應該是定窯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好好地一個碗被摔成這個樣子。
納蘭容若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法子讓劉姨又回復常態,走回客廳的他,看著正在努力地做著拼復工作的徐碩,從桌子上隨手拿起一塊瓷片在鼻尖修了嗅,抽了抽鼻子歎道「這個不行,這玩意還有煙火氣,根本就是那個傢伙自己家裡買的吃飯的傢伙事被打碎了拿出來賣的。」說完這些納蘭容若又從徐碩面前的瓷片堆裡拿出來一片,仔細的看了看,笑瞇瞇的道:「小子眼光不錯啊,估計我手裡這塊這麼拳頭大的一個就夠得上這一堆買的時候的價錢,眼睛夠毒的。」
徐碩抬起頭笑道,「這確實是一個大漏,而且我估摸著比單賣那寫個碎瓷片要划算的多,您看看這一堆,有口沿,有碗足,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壁,我猜著這幾十塊應該是一個瓷器打碎了,被他收回來的,而且應該是北宋定窯的東西。」
納蘭容若眼睛瞇了起來,一絲光芒一閃而過,轉瞬間又變成了那幅千年不變的默然之色,「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你看著東西是個定窯的物件,而且會是北宋的。」
「先說這上快上面的淚斑,像這種略帶稚拙,卻充滿童真趣味的東西,現在決計是做不出來的;再說這竹絲刷痕,在這幾塊的外壁上很容易的看出細密如竹絲的劃痕,當然這些劃痕在其他窯口做出來的物件上面也有,但是那些劃痕都不如的定窯的纖細密集;再看這個底足,在北宋的時候由於覆燒的發明,器物足圈得以裹釉,而將露胎處移至器物上,然而裹上釉層的器物在外觀上表現得並不是像想像的那麼美,足面總是不夠平整只說,用手撫摸的話會明顯的感觸到凹凸不平,幾乎所有的北宋定窯白瓷都是這樣,再者來說,你看這芒口,做出芒口的天下唯獨定窯一家,所以我才敢這麼斷定。」
徐碩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拿起桌子上放著的一杯水一口氣喝下去半杯,拿袖子擦了擦嘴,接著又說道,「最最重要的是這個碗的內外都有花紋,外面刻得應該是蓮瓣紋,至於裡面則是以模印手法施以的石榴和蓮花紋飾,碗心處則為一小團花紋,這種兩面均有花紋的在定窯之中也是極為罕見,如果真是能拼回一隻碗的話再拿去修復一下就算是大漏了。」
納蘭容若頗為好奇的盯著徐碩道:「阿碩,這些東西都是哪個教給你的,以你這樣的年紀和家世總不能說是經常接觸到這些東西的吧,總不能說是你去了那榮寶齋跟著姓何的那個二五眼學會的吧。」
徐碩盯著滿臉好奇寶寶神情的納蘭容若,在這住了兩天,徐碩也早習慣了納蘭容若對那些圈子裡面人的冷嘲熱諷,雖然好奇以前的納叔到底是做什麼的,卻不敢問,而且納叔問的這個問題也著實難住了徐碩,怎麼回答,自己是個重生的,這話說出去哪個不當你說的是鬼話,所性徐碩保持沉默,專心致志的拿著手裡的瓷片拼了起來。
納蘭容若見徐碩不說話,也不勉強,坐在徐碩身邊,看著徐碩笨手笨腳的樣子,一把把徐碩推開,自己拿著瓷片拼了起來,不大會功夫,一隻北宋定窯刻花蓮瓣碗就那麼勉勉強強的成型了。
納蘭容若看了看面前的碗衝著徐碩嘿嘿笑了笑,「小子,你真是撿了大漏了。」
而這時的徐碩早已經目瞪口呆,這需要對這瓷器有多長時間的摩挲,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幾十塊爛瓷片組在一起,徐碩喃喃道:「納叔,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
納蘭容若靠在沙發上嘿嘿笑了笑,:「你乾爹現在就是個賣小吃的。」
劉蘭站在臥室門口盯著這父子倆,歎了口氣,低聲道:「這麼多年,也苦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