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 第七十六章 風采 文 / 醉傾楓
達達大陸人類的數量在時間的長河中，積累到一個可觀的數目。這個時候，神明們帶著宗教來了，宗教已經不單純是意識形態，逐漸成為統治階級中的強大力量，跟著，神明們帶走了信仰，尤其是對他們至關重要的信仰之力，他們更是搜跨殆盡。
光明神最終成為了勝利者，他應該像眾所周知的那樣，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永恆的國度，他比絕大多數的神明都要強大。但時間的長河裡沒有永恆，現在看來，最終的勝利者已經被擠兌下台，一切又重新開始，或者也可能是一切才剛剛開始。
當神明不再存活於傳說與神話之中，他們的大手便開始籠罩過來，先知們都會說，戰爭的背後總有他們的身影。作為最強大的政治力量，光明教廷直接控制著大陸上絕大部分的城池，然後肆無忌憚的傳播教義，發展信徒，杜絕異教徒。各大帝國所佔領的城池，遠遠不到大陸上所有城池的百分之一。長達兩千多年的時間裡，光明教廷成功把哲學、政治、法律等上層建築都置於神學的控制之下。他們有權利直接調動各大帝國的軍隊來鎮壓和屠殺異端分子，教廷自身的軍隊則時刻在整裝待發。
的確，教廷的影響滲透到社會生活絕大多數的領域，除去那些魔法師、劍鬥士、冒險者，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光明教徒。
這樣的格局直到這個龐大機器失去了關鍵部位才無法運作下去，羅伊斯現在也很清楚，關鍵部位就是光明神，站在信仰的最高端，光明神的遺棄對教廷是一個致命打擊。
時間不多了，最多一年半。每一名窺探到諸神秘密的大劍神、大魔導師都自動獲取到這樣一條信息，他們不知道這是眾神的神諭還是至高神的意志，這無關緊要，對於弱小的人類來說，其實都是一樣的。然而，序幕拉開前的風雨早已刮起，刮起的證據在力量的獲取方面更容易找到。光明神的時代，力量的獲取絕大部分還是需要依靠自身一步步去積累，可是諸神現在打破了這個規矩，開創了用信仰之力和自身價值去等價換取的先河。強大的力量正有淪為商品的趨勢，每一股力量都是一顆沒有規格的砝碼，在人不知鬼不覺之時，掛到了位面這個大天平上，天平失去平衡在所難免。
這是一個嶄新的混亂時代，壓彎的背部將會徹底被按進泥土裡，跟著消失匿跡。
羅伊斯是一個幸運兒，能夠在泥土裡自由呼吸，這樣他就有了挺起腰來的資本。
然而他已經無法做到不被人按進泥土裡。
現在，羅伊斯正認真打量羅拉，發現她並沒有比剛剛在山谷裡時還要落魄，所以他得到一個結論，戰鬥結束了，自己不需要再反抗。
他也沒打算再反抗下去。
那讓遠在黃金海岸線的雷切爾將奈嘉麗接走是不是一個大錯誤？羅伊斯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他發現他已經開始思念這位大美人兒了。這個思考在羅伊斯看一眼強大的安妮斯頓後戛然結束，很顯然，在高傲的國度裡，這兩個雌性生物都不相上下，在沒有出現比她們更加強大，更加擁有高傲資本的雌性存在出現前，她們不可能和諧相處。而不管是他還是奈嘉麗，現在都惹不起安妮斯頓，可以低頭，埋下壓過她念頭的自己倒不要緊，奈嘉麗卻是肯定要避開她的。
羅伊斯大讚自己的英明決定，如果奈嘉麗還留下來的話，這個時候恐怕是九死一生了！羅伊斯心情好，安妮斯頓打開空間通道一腳將他踢進去他也沒怎麼惱火。
伯爵府大廳裡人頭擠擠，女護衛們在凱拉的帶領下，主要守在大廳門口和門內兩旁，查麗絲夫婦焦灼不安的站在大廳角落裡，科裡隆三頭龍跟埃克斯澤維爾兩隻精靈族長老都站著相互對峙，佔據大廳中央，大廳裡還有唯一坐著的人，那是格溫妮絲，她正饒有興趣的盯著大廳裡的一切。絕大部分的時候，格溫妮絲的存在感一直不怎麼強烈，只要她願意，她就是最容易讓人無視掉的那一種人，如果不是她那張精美的面龐，或許她能做得更好。
格溫妮絲現在正在為自己這一項本事感到自豪，從她進來到現在，對她威脅最大的科裡隆這三頭龍並沒有為難過她，即便她很過分的坐下來，將他們當做罕見動物來對待直到現在。
羅伊斯、安妮斯頓跟羅拉的身影毫無預兆出現在科裡隆三頭龍還有兩隻精靈兩方之間，毫無疑問，安妮斯頓是一名成功的領導者，科裡隆三頭幾乎是瞬間就退後，讓開大廳中央的位置。埃克斯跟澤維爾早已做出犧牲自己的決定，他們努力讓自己去做好一個下人，看到羅伊斯的身影，他們也默默後退。
毫無疑問，埃克斯跟澤維爾成功為他們的族人擋住了所有陰雲，但身不由己的他們最清楚，這一切都是暫時的。精靈族將會面臨更大的考驗，甚至是致命的大考驗，到時候沒有誰能夠替整個種族將這些考驗接下來，得知真相其實精靈神遺棄他們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像最成功的先知一樣，清晰的預感到這些。
在他們的預感中，精靈族的考驗並不是來自羅伊斯，那時，羅伊斯將會扮演另一個角色，那時的羅伊斯會很成功，埃克斯跟澤維爾強迫自己去相信。
羅拉沉默的看了自己的這兩位長輩一眼，然後默默等待著。
查麗絲夫婦都迫不及待想開口。
羅拉忽然發現，所有事情在安妮斯頓隨意一個念頭的影響下，繞了一個大大的圈子，又回到了它們該有的軌道上，被推上最有可能讓事情得到解決的最後一段。但正是安妮斯頓的這個小小的念頭，使得羅伊斯心中最重要的人差點失去性命，還被迫離開他，羅拉瞭解羅伊斯，羅伊斯偷襲奈嘉麗失敗被綁的時候，她也在現場，羅伊斯跟奈嘉麗的許多事情羅拉都瞭解。
所以羅拉得出一個結論，羅伊斯將來一定會找安妮斯頓報仇。
在羅拉看來，這將是一個愚蠢得不能再愚蠢得決定，她只是覺得它愚蠢，但並不覺得羅伊斯沒有那個能力，也不決定羅伊斯事到臨頭會遲疑。
除非安妮斯頓是一個人，她現在這幅樣子已經足夠迷倒小貴族了，缺的是她還不是一個人而已。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羅拉是多麼的清楚，安妮斯頓是純正得不能再純正的龍了。
門口有一雙怯懦的眼睛，時不時的偷看羅伊斯，有些幽怨，更多的是關懷，那是烏爾麗卡。
羅伊斯好像不知道有這麼一雙眼睛存在，事實上，他沒有受大廳中任何誰的影響，遠遠看了凱拉一眼，說道：「去找卡薩拉，讓她把安娜貝爾帶過來！」說完之後，羅伊斯恍若無人，上前坐到大廳正面的大椅子上。那是大人物的專屬椅子，但是那只適合尋常情況，現在這個大廳裡自己並不是那個大人物，但羅伊斯坐得沒有一絲顧慮。
格溫妮絲的所坐的椅子，正是在他右手邊，中間隔著一張椅子。
羅伊斯的心情猶如一口古井，平靜無波，他發現，在他心中那股陰冷桀驁的偏狂念頭支撐下，他越來越可以冷淡的去處任何事情。羅伊斯喜歡這股念頭，因為這能讓他覺得一身空，**推動著他，也牢牢綁住了他，羅伊斯一身的壓力都是源於**。羅伊斯在自己的精神過度自由飛奔著，這個時候，奈嘉麗的身影忽然一閃而過，他眉頭微皺，暗暗歎了口氣。
羅伊斯發現七公主便是自己這股念頭的唯一破綻。
奈嘉麗的本事比他還要強，可他就是忍不住去為她擔憂。
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本身就是破綻最明顯的表現。
格溫妮絲露給他一個甜蜜的笑容，這讓羅伊斯有些意外，然而格溫妮絲不會在意他的反應，她翻起桌上的茶杯，放到羅伊斯手邊上，歪下茶壺給羅伊斯倒了一杯茶。羅伊斯隨手拿起喝下，喝完了才意識到茶是涼的，應該是早些時候下人們備下的。中午之後，就已經沒有人能夠注意到拿熱茶來替換。
羅伊斯正在想格溫妮絲這個笑容突然出現的原因，他理智的一面告訴他，格溫妮絲不是出於欣賞。
看清一切的科裡隆三頭龍怒得幾欲暴走！
的確，羅伊斯顯得太張狂，格溫妮絲這個時候也讓他們感到了不滿！
幾十雙目光無聲間全都聚集到安妮斯頓身上，她始終是決策者的身份，聽不到她的命令，科裡隆三頭龍怨氣再大也不敢表現出來。
安妮斯頓心志堅定，一臉高深莫測，似乎並沒有發現眾雙眼睛都發現的這些跡象。她雙眼冷冷看向格溫妮絲的方向，威嚴四散開來。大廳中一片死寂，連一點呼吸都聽不到。
格溫妮絲瑟瑟發抖，咬著牙頂著。
羅伊斯冷冷的看著，忽然抄起了已經放到桌上的茶杯，甩手就要甩出去。
「別——別、別、別！……年輕人火氣都挺大啊，老人家想躲在一邊尋個清淨都辦不到！
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只是小郡主家裡的一個老奴，跟隨小郡主來看熱鬧的，你們不要因為我耽誤了大事情……」在格溫妮絲邊上弓著身子的拜德趕緊現出了身形，揚手阻止羅伊斯真扔過來。
格溫妮絲有些意外，只是格溫妮絲絕對不會讓別人看出來，她雙手躲著下巴，是打算就這麼繼續看熱鬧了。
羅伊斯足足看了拜德有兩分鐘，這才慢慢放下茶杯。
老傢伙彷彿渾然不覺，樂呵呵的笑著。看得出，老傢伙離開了雲丹城那座陰沉的府邸之後，笑容多了不少。
安妮斯頓還在盯著拜德，她在計算打贏這人類老頭的幾率，最後安妮斯頓得出的結論是，打贏老傢伙容易，留下他卻幾乎不可能。同時她還認定如果老傢伙搶先手偷襲自己，那自己存活的幾率會很小。而如果還自己去偷襲他，那他沒有生還的可能。理智告訴安妮斯頓，現在不是找這老頭算找的時候，自己的力量還在增長，以後有的是機會。感情上，安妮斯頓真不想就這麼放過這個老頭，「低賤的信徒！」銀龍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之情，低聲罵了一口。
拜德絲毫不生氣，笑道：「罵得在理！罵得在理！光明教廷總部那些老傢伙就是最低賤的信徒，龍王的女兒就是有膽量，就是有膽量…呵呵！！……」
信徒！
羅伊斯一雙眼微微瞇了起來，他覺得他可以猜出這老頭更多的信息。
格溫妮絲嫌老傢伙丟人，目光不善的轉身瞪了一眼，拜德這才停下笑容，一本正經起來。
安妮斯頓更加想扁這老頭了。她以巨大的毅力強制自己將目光收回來，吸了口氣之後，看著查麗絲夫婦，大腦一邊回憶關於人類禮儀的事情，一邊開口淡淡說道：「出了點小意外，不過人已經抓回來了。我們龍族給埃恩斯特的承諾，一定會做到。現在差你們一句話，這個承諾就可以完成了。從此以後，埃恩斯特的事情跟我們龍族再無關係，說到底，我們龍族本就不該插手這些事情，所以請你們諒解。你們既然是埃恩斯特的後人，也值得我以禮相待，你們好好考慮，不管是直接殺了這個小魔法師，再用那個所謂換血的方式救了安娜貝爾，還是按照小魔法師的意思去解決，我都會尊重你們的決定。」
顯然，這頭銀龍在人類禮儀方面的知識也極為豐富，如果去掉語氣裡那股就算是大帝國的大帝也沒有的高高在上敢，她不會流露出一絲非人類的痕跡。
安妮斯頓最終還是選擇靠向生命之樹，雖然無形中弱了龍族的威嚴，可她並不怎麼在意，她有自己的理由。
查麗絲情緒激動的站了出來。
羅伊斯遠遠看了她一眼，他大概知道她要說些什麼，在某些方面，查麗絲跟他很像，只是兩人分別代表了善惡兩端，很明顯，羅伊斯不屬於善的一端。
查麗絲氣息紊亂，張嘴急切道：「我們一定要救我的安娜貝爾，求殿下了！至於這個卑鄙的小貴族！殿下！」查麗絲不負羅伊斯所望，陡然提高聲音，語氣加快了幾分，「您一定也知道了，這個羅伊斯，這個自稱為大東北郡…不，我們都叫這裡大東北，但絕不是他的那個大東北，這裡屬於每一位領主的！」
查麗絲忽然冷靜下來，語氣間卻更加的陰冷了：「他就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他心腸狠毒！殺人如麻，手上沾滿了鮮血，之前你也聽說過了，他為了解除身上的咒語，害了三千多條性命，我敢保證，具體的性命一定不僅是三千多！而且殿下您不知道，羅伊斯報復心強，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流氓，小人！事情鬧到這一步，就算我們寬宏大量，放過了他，他也不會真的就這麼算了的，更別說真的放過我們！殿下您聰明絕頂，不用我說您也知道這種人的頑劣！我敢打賭，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會找到我們，殿下不能照應我們一輩子，我們一家三口要活命，就決不能放過他！」
在腦袋好使方面，查麗絲跟羅伊斯確實很像。大廳中再一次一片死寂，凱拉為首的女護衛們個個本就緊張的情緒被她一番話推到更高的層次上去。其他的都是非同尋常者，看樣子不會輕易就讓查麗絲影響了心情，除了埃恩華納，他也顯得有些急切，一雙眼睛正僅僅盯著羅拉，越看越急切。
安妮斯頓顯示出極大的耐性，完完整整將查麗絲的話聽完，這才淡淡說道：「那就殺了他，然後再用換血的方式救了安娜貝爾，我知道你們不忍心還同類人的性命，那就由我的手下來做，你們等著一家團聚就是。」
「不，我們不能用這個法子來救安娜貝爾，我們……我們做不到！」埃恩華納想要開口，但是查麗絲卻早他一步選擇了反對。
「安娜貝爾如果知道了，也不會同意的，她一直是個善良的孩子……」埃恩華納第一次開口，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漸漸冷靜了下來。
拜德終於看不下去了，嘀咕一聲道：「人都是這麼自作自受的，誰都逃不了，用我神明的神諭來說，這就是命……」
安妮斯頓還是相當平靜，說道：「那就只有按照他……這個羅伊斯的意思來解決。」
讓精靈神親自出手解除詛咒，誰都知道根本沒有必要提。
沒有誰意識到，這也是眾神意志的具體表現之一。
「不！這怎麼可以，求您了，殿下，一定還有別的法子的！」查麗絲迫不及待大聲道。
埃恩華納偷偷看了羅伊斯一眼，見他正心平氣和給自己倒茶，眼力流露出一絲猶豫。
「沒有別的法子。」安妮斯頓足足認真考慮了三分鐘，才口氣如前說道。
「怎麼會沒有…」查麗絲沒有一絲猶豫，令人發現她腦子到底聰穎到什麼可怕的地步，「殿下不是可以讀取羅伊斯的記憶嗎？讀了他的記憶就知道他所說的第三個法子到底是什麼，到時候咱們就可以救了安娜貝爾！」
這個時候，凱拉終於用眼神示意一名女護衛偷偷離開，看她的樣子，應當是認為查麗絲這個方法已經破去了羅伊斯布下的所有困局，她這是準備再在安娜貝爾身上下功夫。
女護衛一動，科裡隆三頭龍就已經察覺，然後他們就用心等待，希望得到安妮斯頓的命令，他們吃盡了準備不足的苦頭，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生變故了。安妮斯頓沒有發出任何命令，科裡隆三頭龍都能發現女護衛離開，她不可能不發現，她只是太過自信，根本不去理會。
「站住，回來！」終於有個聲音喝止住女護衛。
那是羅伊斯，淡然的羅伊斯。
====
錯別字太多，讀了心中不安，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