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 第六十八章 繁華的終結 文 / 醉傾楓
羅伊斯的身體落到大床上，落地時產生的巨大衝力讓整個房間都為之震動，大床應聲而碎，價值不菲的紫杉木板斷裂成不均勻的數十塊，有四五塊碎木借助羅伊斯身體產生的衝擊力，在床單的不同部位穿出了幾個洞，這張價值數百個金幣，柔美又潔淨的床單瞬間房壞得不能再壞。
短短十秒不到的時間，羅伊斯損失慘重，如果回到在魔法學院內學習魔法，每個月身上只有五十個金幣的那段時間，那他估計連上吊的心都有了。
習習夜風中，守衛著羅伊斯的女護衛們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已經是後半夜，九成九的漢克城人都已經進入睡夢之中。燈光之下，她們仍舊高度集中精神站在自己的崗位上。整座伯爵府需要重點把守的地方並不是很多，女護衛們的數量也足夠，所以她們能輪班守崗，即使在風雨欲來的這個時候，每天仍有足夠的休息時間。休息得好，守崗時精神也足，羅伊斯對這一點向來十分滿意。
一牆之隔都聽不到任何動靜，說明房間給人動了手腳。從虛空中伸出來的這一截小手所展現出來的爆發力來看，這個動手腳的人應該就是這一截小手的主人。
羅伊斯的落地軌跡顯示他身上受傷最重的應當是他的屁股，但落地之後，即便是他的屁股也沒有受傷，其他的部位自然也是完好無損。
羅伊斯還只是一名隨時突破為魔導師的高級魔法師，但他對魔法元素的控制已經達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精靈族的那兩位長老甚至曾經誤認為魔法元素已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羅伊斯確實差不多像控制自己手腳那樣去控制各系魔法元素。只是沒有時間去積澱，羅伊斯沒法在戰鬥的時候，將這個優勢完全展現出來。
幾乎是身子被掀起，雙腳離開地面那一刻，羅伊斯就用土元素做成一個殼子，將身子牢牢裹住。能將大床砸爛的巨大力道也只是讓土殼裂開七八道縫隙，然而下一秒不到，這些縫隙又給源源不斷補充而來的土元素給填滿了。
稍微懲戒羅伊斯之後，那一截小手又縮回到虛空中，角落裡又變成了空蕩蕩。幾乎是在同時，手主人冰硬略帶驚訝的感歎聲才傳出。她沒有再出手，羅伊斯因此免掉一個大麻煩。種種跡象都表明，現在的羅伊斯想要在她手下落個好下場並不大可能。
小手的主人擁有一種很高明的隱身手段，事實上這是暗夜精靈一族對魔法不計後果使用的收穫。如果不進行移動，他們甚至能夠將身體放置到虛空之中，躲過絕大部分的物理、魔法攻擊。
不計後果帶來的收穫足夠令人為之瘋狂，但最終也會導致某些不可抗拒災難的降臨。這正是為什麼這些古老的不朽生物如今數量極度稀少，隨時會面臨滅族，並且會被跟他們有千絲萬縷聯繫的精靈族追殺的原因。
羅伊斯爬起來的時候，蒂芬妮已經從角落裡閃了出來，驟然停在羅伊斯的面前。她的兩隻小腳正踩在薄薄的床單上，可是根本看不到床單有任何凹陷下去的跡象。她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就到了羅伊斯面前，她身材最大的特徵是高，筆直的豎立著，如同她黑色長髮下伸出的那兩隻耳朵。
羅伊斯如果能在透明的虛空中看出些什麼的話，他會看到蒂芬妮那張沒有任何血色，略微有些浮腫的面龐正貼在他面前。她那張小嘴也幾乎重疊到羅伊斯的大嘴上。蒂芬妮的胸脯已經挨到羅伊斯的胸膛上，貼近一些去看，會看到她的胸脯已經深深陷入羅伊斯的胸膛裡。
蒂芬妮的胸脯並不是很大，倒是有些小巧玲瓏的味道，以羅伊斯的兩隻大手來做衡量，應當是一手一隻就能滿滿握住。但是看在隱藏在她身上的可怕氣息來看，她的胸脯應當是極度的尖頂、柔軟。對於羅伊斯這個色狼來說，這同樣具有十足的誘惑力。
看羅伊斯的樣子，他對這個細節是一無所知。而如果他真能看到，那他會發現在這個時候蒂芬妮瞇起來的小眼中，充滿了蔑視跟譏諷。
羅伊斯想要獲得這些強者的認同，還需要做更多的努力。
羅伊斯看不到，可是他感覺到了。幾乎趕在他的思維反映過來之前羅伊斯就揮出了拳頭，這一拳的落點正是蒂芬妮的左腋下的胸部。每一次攻擊都帶上魔法元素的力量，這已經成了羅伊斯的本能。所以這並不是純粹的一拳，在羅伊斯的拳頭之上，還附帶著密集而又狂暴的魔法元素。數量龐大的魔法元素擰成了一股帶著高強溫度的火焰，如果這一拳砸在一具普通的**上，那麼可以輕易從左腋下進入**的胸腔，再從右腋下傳出來。
看得出，羅伊斯是真的發怒了。
蒂芬妮輕易躲過了這一拳，羅伊斯揮拳的速度在她面前不值得一提，雖然她也是一名魔法師，但是對**力量的控制上，她遠遠高明於羅伊斯。
但在魔法元素的控制方面，羅伊斯的表現卻折服了這一隻強大高傲的暗夜精靈。所以蒂芬妮眼中滿是鄙夷的同時，小嘴不免下意識微微張開。
難以計數的火系元素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緊密程度附在羅伊斯的拳頭，就算目力達到神靈級別的高度，也難以看出這些魔法元素跟羅伊斯的肌膚之間有任何縫隙，好像這些魔法元素本就是與羅伊斯的拳頭聯成一體的。
羅伊斯並沒有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拳頭上面，對他來說，這一拳本就該如此，沒有蘊含太多複雜的東西。他為自己的這一拳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感到驕傲，一連串咯咯的碎裂聲告訴他，他這一拳已經勉強能夠將虛空打碎，劃出一條細縫來。只是空間的癒合之力太過強悍，明顯不是現在的他可以抵抗的，所以細縫在打開的同一時間也就合上了。
一擊不中，羅伊斯已經意識到他的魯莽。有一個奈嘉麗就夠他受得了，他可不想也在蒂芬妮手下吃盡苦頭。「你有什麼事情？」羅伊斯直奔主題，對被他這一拳逼出身影的蒂芬妮說道，看樣子，他並不想跟這只暗夜精靈久呆在一起。
蒂芬妮兩腳踏在虛空，漂浮在羅伊斯面前一米處。借助魔法的力量，她可以在眨眼不到的時間內讓自己輕盈得像一陣若有若無的風，剛剛她就是輕輕往後一個橫退，躲開了羅伊斯那一拳。如此來說，漂浮在虛空中對於蒂芬妮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暗夜精靈嘴角浮現淡淡冷笑，似乎早就料到羅伊斯會是這樣的反映。她也不喜歡那些繁瑣的客套話：「羅伊斯，我們希望你明白，你和你的大東北郡目前是我們最大的生意。這單生意前景很好，我們不希望你和你的大東北郡想煙花一般短暫綻放之後就消失掉。」
她慘白的面上帶著一股難以察覺的從容自信，隱隱在暗示羅伊斯她所隸屬的「魅影」有辦法讓羅伊斯度過眼前這次大劫。
當然，他們肯定會收取大量的報酬。
現在的羅伊斯並不缺金幣，可也並不擁有太多。「力量的本源」屬於信息資源，是資源就有人需求，有人需求能成為商品。只是斯泰勒商行要把這一資源換成晃眼的金幣，還需要一段時間。另外，從魔法學院頂尖弟子「易萊哲」那裡略奪來的金幣已經分不開來用到別的途徑上，羅伊斯手下的每一個騎士團每一天都需要大量的金幣去經營，整體上處在貧瘠階層的大東北郡提供的稅收遠遠不夠。
換而言之，羅伊斯現在肯定沒有金幣付給「魅影」。但「魅影」本身的情報組織這麼龐大，自然也早已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多半要羅伊斯用別的東西去支付。
羅伊斯沉默著，似乎在做思考。
「從我們手中掌控的所有情報來看，你這次存活下來的幾率非常小。伯爵大人如果需要時間來做思考，我們可以給你一兩天的時間。」蒂芬妮的聲音裡忽然多了幾分真誠。
「哦你們掌握查麗絲跟龍族的信息？」羅伊斯的嘴角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笑容，似乎根本不需要去分析這則消息的真實性。
毫無疑問，羅伊斯看不起這只暗夜精靈，還有她背後的強者。
「『魅影』存在的時間不比大陸上那一座魔法學院或者劍士學院短。」蒂芬妮高傲的回了這麼一句，在她看來，這一句話足夠解釋一切事情。
羅伊斯的表情又恢復了平靜，問道：「說說看，你們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蒂芬妮神色開始慎重起來，她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停了好一會兒，像是在思考合適的措詞。「這次的事情，直接跟人類一位大能的面子有關，還跟龍族的承諾有關，所以說你九死一生並不是隨口胡言，這一點伯爵大人應該也清楚」蒂芬妮有些遲疑的開口。
「直接說你們想要什麼。」羅伊斯口氣沉穩有力，卻是毫不猶豫的去打斷她。
蒂芬妮神色一變，狠狠盯著羅伊斯：「生命之樹裡面又一個通道，能夠通往生命之泉所在的空間，我們需要兩碗左右的泉水！」雖然心頭已經很不滿，可蒂芬妮還是沒有太過明顯的表現出來。眼角的餘光顯示她此時也在留意羅伊斯的神情。
羅伊斯依舊平靜的等待著。
「我身後的人最近開始關注七公主殿下，他希望能得到七公主殿下。以伯爵大人你的聰明程度，應該不難猜測到這件事情如果做得好了，將會得到天大好處」蒂芬妮的聲音幽幽飄入羅伊斯的耳朵裡，裡面夾雜著巨大的誘惑力，這只暗夜精靈仗著自己的魔法水平比羅伊斯高強，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動用了魔法，打算動搖羅伊斯的意志。
眼看著羅伊斯的眼神漸漸恍惚，她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卻不知道羅伊斯是因為聽她提到奈嘉麗，心頭慢慢把奈嘉麗那張小臉仔細的描繪了一遍才有這樣的神情。
「你應該慶幸你有一個『魅影』頭目的老媽，要不然就算你魔法水平再高，天亮後我都可以將你剝光丟到軍營裡去慰勞我的騎士！現在看來，你在『魅影』裡遠沒有那麼高貴，你那老媽也不是唯一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可惜了你走吧，趁我還能控制得住我的怒火。」羅伊斯用機械般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的道。
這是羅伊斯怒火到極致，真會殺人的跡象。蒂芬妮嘴裡的「魅影」大人物圖膽敢謀奈嘉麗這個消息讓他有不顧一切將「魅影」剷除掉的衝動。
蒂芬妮又恢復了冰冷的神情：「看樣子你是不願意接受我們的第一套方案了。我們的第二套方案是協助你離開奧斯帝國，我們隨時可以為你提供這項服務，就算是龍族的強者到來了也可以。伯爵大人要做的，就是備好兩百萬個金幣，然後大喊一聲就可以了。」
「離開了就可能有變數，有了變數就會有轉機，轉了一圈之後，大東北郡還是你的。」暗夜精靈充滿耐心的解釋道。
小貴族還是沒有出聲。
蒂芬妮流露出傀儡一般的目光等待著，這幅神情表明，她對羅伊斯跟奈嘉麗之間的事情沒有一絲興趣，自然，羅伊斯勃然大怒的原因她也不想知道。她似乎在用這種行動說她其實只是一個傳達者，一切的事情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蒂芬妮是高傲到骨子裡的人，她更想說明的恐怕是，就算她不是「魅影」頭目的女兒，羅伊斯也不可能對她為所欲為，儘管這個府邸裡就有兩名強大的正統精靈能對她造成毀滅性威脅。
第二套方案仍舊沒能吸引羅伊斯的注意，這也是答案之一，蒂芬妮得到她想要的信息，立即無聲消失在房間裡。
「你真打算就讓她這麼輕易離開？」奈嘉麗忽然從羅伊斯身邊現出身來，她身上是一套純白色的長裙，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她之前一直在修煉，並沒有入睡休息過。
「你如果後悔了，我可以在一盞茶的時間你將她帶到你面前，算是報答剛剛你對我的維護之情。」奈嘉麗盡量往自己的話語裡注入一些人性化的感情，可從結果來看，她真的不擅長做這樣的事情，再怎麼努力話語裡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羅伊斯看著她，忽然聳聳肩渾身放鬆起來，剛剛的盛怒也不知道消失到什麼地方去了：「會有人代替咱們去找她麻煩的，奈嘉麗，咱們去做幾個菜，一起喝杯酒吧。」羅伊斯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十足的誠意，在他的眼睛裡，還隱藏著難以察覺的狡詐。
「我要忙著修煉，沒有時間，可是你如果有本事將我強行綁去，那我也無可奈何。」奈嘉麗彎眉微挑說道。
一時間，羅伊斯週身魔法元素狂暴流動，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試上一試。然而下一秒，他就將這個年頭的打消了。奈嘉麗不動用神劍，經營如玉的小手在面前輕輕一劃，就將空間狠狠劃開，那裂縫，足夠將整只拳頭都放進去。
奈嘉麗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羅伊斯歎氣不止。
「當初如果不是我非要動手，現在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羅伊斯，你怪過我麼？」一隻暗夜精靈顯然還不足吸引奈嘉麗的注意，她到這裡來有自己的目的。她也察覺到自己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擺脫冰冷的口氣，乾脆就放棄了，卡帕托的過世仍舊是她心頭最大的創傷。
羅伊斯向來拿奈嘉麗無可奈何，他會罵她，怒她，但絕對不會怪她。羅伊斯心裡清楚，奈嘉麗總有自己不可抗拒的理由。但是在羅伊斯的心理，他希望自己能有一個怪她的機會，因為那代表著奈嘉麗的做錯理由已經不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
「我倒是想呢，」羅伊斯老實交代，暗中在猜測奈嘉麗目的的同時，又滿是好意般的提醒道，「奈嘉麗，你越是這樣就越擺不開我，因為我實在說服不了我自己只付出不求回報。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到時候千萬不要後悔。」
羅伊斯的眼裡開始迸發出火熱的光芒，像是要一口吞下奈嘉麗。可是奈嘉麗幾乎沒有什麼反映，「這是雷切爾的召喚印記，」奈嘉麗將一張不知名古皮製成的符紙遞到羅伊斯手上，「你將它激活，雷切爾就會將你接走。」
她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可羅伊斯卻知道這正是雷切爾交給她的保命符，估計夏洛斯特手裡也有這麼一張。
羅伊斯還知道這張符紙來之不易，是用一件上品神劍外加一位大劍神一生的友誼換來的。
「給我了，你怎麼辦呢？你不想連累我，要把責任擔當過去，可如果我還活著，怎麼可能真的看著你陷入危險中？「羅伊斯呆呆的望著手裡的符紙，心中低聲說。
符紙又回到了奈嘉麗手上。「我有自己的保命辦法，還記得咱們上次怎麼從『燕雲十二騎』那幫混球手中逃出來的嗎？神級的傳送卷抽我還有一張，只不過是單人傳送而已。」羅伊斯簡單的解釋之後，就閉上了嘴巴，似乎不願意多說。
奈嘉麗用了幾分鐘試圖去看清他是否在說謊，最後深深看著他，說：「如果你還想將手段用在我身上，那就一定要徹底把我打倒，要在落入我手中，我會直接殺了你。」
「但哪一天你能夠光明正大打敗我了，我就給你煮菜陪你喝酒。」奈嘉麗說完，身影也無聲消失在房間中，她的手段，並不比已經是一大把年紀的蒂芬妮差。
奈嘉麗又回到自己的小院去修煉了，到了如今，羅伊斯身邊的人都已經知道黑暗教廷的人不會再出現，知道原因的，則只有寥寥幾個，奈嘉麗恰好是其中之一。
「為何不加入黑暗教廷呢？不是一直喜歡抱大腿的嗎？」
黑暗教廷是一條大得不能再大的大腿了，奈嘉麗認真的思考著，思考過後，她彷彿找到了答案，又彷彿什麼都沒找到。
在一聲輕歎中，她收起思緒，進入到那只有她一人的劍道世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