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骷髏會 第十章 神聖者與褻瀆者(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十章神聖者與褻瀆者(下)
沉默，兩個人全都陷入了沉默，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只有火堆上烤得已經改變了顏色的肉塊上溢出的熱得燙人的油脂滴落在火堆上，發出絲絲的響聲。
「……想要聽聽我的故事嗎？」軍神的臉上掛著一個很扭曲的笑容，似乎打算爆出一句「你在胡扯什麼」這類的句子，不過最終，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自顧自的講起了故事，「我的老家在一個黑色的島嶼，那是一個擁有自動移動能力的神奇島子，一直遊蕩在名叫暴雪之原的世界上，至少在我的那個時代，那裡還是無底深淵中的一個小地方。」
「無底深淵是個很美麗的地方，黑耀石一樣的天空上不停閃爍著變幻莫測的星圖，流光溢彩的閃電風暴每天都會在流淌著熾熱熔岩的鮮紅大海上席捲而過，黑色和白色的暴雪伴隨著燃燒的流星雨可以讓每一個初來的人不吃不睡的看上好幾天。」
「我是黑島自身孕育出來的強大惡魔，在那個美麗的世界上住了很多年，我變得強大，並且能夠感到有很多生命在崇拜著我，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我也會回應他們的呼喚，但是我很清楚自己不是神，我也希望能有機會成為一個永恆的神，因為那時我覺得已經在那個單調的世界裡呆夠了，希望有機會能夠離開那兒，看看其他世界的風景——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想法還真是夠蠢。」
「然後有一天，一群自稱海岸巫師的人找上了我，他們跟我說，有一個可以成為神明的機會，問我要不要接受，結果，我就傻瓜一樣的接受了，然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軍神的臉色很有些不好看，他似乎完全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憶中。
那群自稱海岸巫師的人，其實是一些職業的跨位面傭兵經紀人，在他們的幫助下，曾經的大惡魔降臨到當時的東方世界裡，那時候的東方世界被三個強大的部族分割統治著，其中以龍為圖騰的一族擅長魔法物品的製作；以鳳凰為圖騰的一族擅長矩陣組合的魔法釋放，而惡魔所降臨的蚩尤一族以召喚和控制各種魔物聞名。當時，蚩尤一族和鳳族陷入了戰爭，就在這場戰爭中，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惡魔依靠著自己的奮鬥贏得了蚩尤的名字與軍神的地位。
鳳和蚩尤的戰爭持續了很多年，在蚩尤一族幾乎無窮無盡的召喚大軍的攻擊下，鳳族由盛轉衰，最後甚至到了滅族的邊緣——當然，蚩尤族本身也損失了大量有生力量，在這種前提下，龍的一族終於也加入了這場戰爭，理由是接到鳳族的求助，不過更大的可能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個成為最後的漁翁的機會。
蚩尤一族很強，但是並不能強大到獨自面對龍鳳兩族，即便軍神本人出現在戰場上也頂多只能維持著這樣一種戰場的均勢，然後，一個足以改變戰局的意外出現了：蚩尤族的召喚師們忽然間失去了對其他位面那些強大生物的感應，他們的兵源陷入了枯竭，並由此走向了失敗，最終，東方世界變成了龍的一族獨大的局面。
當然，蚩尤一族的失敗對於已經成為軍神的大惡魔本身其實沒什麼影響，實際上，自從成功登上神位以後，大惡魔就巴不得蚩尤一族趕快倒下，自己也就履行完了合同可以趕快回家，可到頭來，蚩尤一族倒下了，軍神本人卻也被困在了這個世界上，再也離不開了。
就在東方世界忙於三族混戰的時候，地球進入了枯魔的時代。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最初開始的時候僅僅是偶然性的魔法失常，以至於根本就沒人真的把這當成是一種威脅，然後，當問題真的變得嚴重時，地球已經變成了多元宇宙中的一個孤島。
「沒有經歷過的人，你們實在難以想像那是什麼樣的日子！神力、魔法，一切超凡脫俗的力量全都被剝除得丁點不剩，曾經的主宰者一下子變得簡直比普通人都不如，足足幾百年的時間，沒有人再去信仰什麼神明，天曉得，要不是還有一身肌肉可用，也許我早就死在那段見鬼的時期裡了。」高大的中餐館老闆感慨著，一張豪爽的臉上露出很少見的恐懼表情，顯然那段危險的時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法師一直保持著沉默，他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心裡卻著實有些激動。眼下地球上的所有特別狀況歸結到底根源都可以追溯到那個被命名為枯魔的漫長歷史時期，能夠從一個親歷者的嘴裡面聽到關於那段歷史的敘述，恐怕就算地球本身的居民都難得有這種機遇。
陷入回憶的人總會變得嘮叨，這一點即便是蚩尤這種年歲上萬的大惡魔也不能倖免，他絮絮叨叨的和法師說起了這幾千年來所做過的一連串豐功偉績：什麼某年某月策劃了一場戰爭，什麼某時某刻搗毀了一個鹽場，林林總總的說下來，這位軍神閣下的個人歷史整個就是一場戰爭和破壞的歷史。看著他那張洋洋自得的臉，法師覺得，除了枯魔期最初的不適應之外，這位閣下的大部分時間過得還算滋潤。
「這是個精彩的故事，閣下。」法師最後如此評價，不過事實上，貝坎寧很敏銳的察覺了在這個敘述中眼前這位軍神閣下保留了很多的東西。大概只有三成實話罷了，法師最後總結。他笑了笑，對眼前這位玩烤肉的神祇眨了眨眼，「不過告訴我這些，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孤獨感吧。畢竟在這個鬼地方呆了幾千年，連個交流的對象都沒有。」巨人似的軍神笑了笑，在他身後，一個牛頭人身的巨大陰影正在成型，他對著法師揮舞了一下手裡的烤子，「能夠有個經歷相似的人分享我的秘密，會讓我覺得舒服。朋友，記住我的話，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是外來者，不論如何，能夠相信的只有我們自己。」
「我會記得的，閣下。」法師聳了聳肩，他可以感到這位前惡魔正試圖以相似的經歷爭取自己的好感，他默許了對方的小動作，這是一種好習慣。只有那些自作聰明的白癡才會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單純歸結為利益，互相厭惡的合作者終究不能長久，而一絲若有若無的好感卻可以在無形中潤滑雙方的關係。他微笑著，「尤，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巨人大笑著伸出手來和法師相握，「不過朋友，我不建議你和骷髏會走得太近，那是個危險的組織，也許你沒覺得危險，但是聯席會議從來沒放鬆過對他們的警惕。和他們走到一起，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多謝提醒，朋友。」法師站了起來，在遠處，一隻由各色野獸所組成的隊伍正往這邊慢慢走來，「現在，我們有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