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官路艱辛 第四十四章 廣廈千萬間? 文 / 同舟共濟
第四十四章廣廈千萬間?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喬老闆這兩天老是念叨著這話，自己作為一市之長。
三天裡，喬老闆五次去安居房調研，去工地三次，去房改辦一次，去華山房地產公司一次。
這讓房改辦和華山房地產公司的員工覺得非常的振奮，但是余嵐秋卻壓力巨大。沒有事情、不關心，領導是不會去的。
對於機關工作人員安居房的進展，喬老闆是非常滿意的，這一百來萬方的安居房，分成三期，第一期已經有了眉目，現在就只等工程招標，找建設單位了。第二、第三期的土地平整和基礎設施也都在進行，按現在的進展，到明年五六月份，應該也可以進行工程招標。
可兩個老百姓安居房的項目，喬老闆很是不滿意，五次都提到了要加快老百姓安居房項目的進度，現在兩個項目居然還沒進行工程招標，其中左鄰右舍社區連基礎工程都沒開始做。
余嵐秋每次都認真的記錄下來，最後都表態要加大力度，刻難攻堅，盡快推進工程進度，可自己心裡明白，這樣的進度已經是最快的了，再要快只怕難了。
看出余嵐秋神色有些不對，喬老闆就讓他去一趟市長辦公室，具體聽取他有關安居房情況的匯報。
余嵐秋還真不知道怎麼去向喬老闆匯報，這事情，該說的已經說了，該做的自己也已經很努力的做了，房改辦和華山房地產公司的員工們也都很努力，按他們的說法，今年的工作相當於前三年的工作。
喬老闆的心情，余嵐秋也知道，他是想在自己的任期內，多幹點實事，多幫一些老百姓改善一下居住條件，可這事情，也不是他就能做到的，在全國上百個城市，哪個城市不是這樣。
憑你一個市長，一個城市的二把手，和自己一個房地產公司的老總，能幹多少事情，還真能建得廣廈千萬間不成。
可這話，又不能和喬老闆直說，雖然這個道理他也知道，可作為下屬的，能和老闆這樣說話嗎？當然不能，可余嵐秋又不想說假話，更不想說那些歌功頌德的肉麻話。
「嵐秋，情況怎麼這個樣子，你先說說，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困難，你今天可以直說，我想辦法協調。」看著沒有太多精神的余嵐秋，喬老闆喝了一口茶，示意余嵐秋開始匯報工作。
「喬市長，三個項目進展情況，這些您都知道了。」余嵐秋也懶得囉嗦，還是自己想說啥就說啥吧，反正喬老闆也不太會覺得自己不恭敬，「機關工作人員那個項目為什麼進展這麼快，想必您也是知道的，這塊地選的位置好，在交通、水電煤氣配套上都很方便，加上是機關工作人員的安置房，政府相關部門也都很配合，所以進展自然就快，只要等工程招標招好了，開建了就可以開始分配下去，讓各局辦部委選房了。」
「這個我知道，這也是當初我為什麼同意同時造機關工作人員安置房的原因，目的就是提高政府機關工作人員的積極性嘛。」喬老闆沒太多的囉嗦。
「是的，這步棋走的非常對，在征地拆遷和相關手續上，基本上沒怎麼費心，有一些難題也都是大家幫忙解決的。」余嵐秋繼續匯報，「資金的問題也解決的好，各局辦部委都支持了一些，銀行裡自然就不用說了，有了啟動資金，等到了第一期選房的時候，第二期、第三期的資金自然就不用愁了。」
「嗯。」可以看的出，喬老闆不要聽這些。
「左鄰右舍和都市新居這兩個項目，您也都看過了。」余嵐秋發現今天自己特別的囉嗦，還好喬老闆忍耐比較好，「都市新居為什麼能進展快一些呢？」
「並不是我們投入的工作力度和工作人員大。」喬老闆也似乎那樣問，余嵐秋苦笑了一下接著說，「都市新居這個項目有兩個優勢。」
「哦，是和左鄰右舍相比吧？」喬老闆有些明知故問。
「是的，都市新居這地，當時薛書記和向勇是不願意的，尤其是向勇，這您是知道的。」余嵐秋將前面那些陳谷子翻出來，實際上是想慢慢的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訴喬老闆。
「是啊，最後還是中山路藍海戰略上我默認了，薛平才批示讓向勇大力支持的。」喬老闆似乎回憶去年市長辦公會和常委會討論安居房選址時候的情景，向勇反對是非常強烈的。
「向勇反對，是因為這塊地值錢。」余嵐秋接著說，「有好幾家房地產商看中了這塊地方，南天工程公司，也就是現在的南天房地產公司也看上了這個地方。」
「哦，南天我也聽說過了，和薛平或者是薛明道有些關係。」喬老闆沒有太多驚訝的說。
「是的，有多少關係倒還真不知道，不過他們看中這塊地，也沒有精力來開發，而是有人要和南天聯合開發，說白了就是通過南天拿到地，然後再用聯合開發的幌子，分一些利益給他們。」余嵐秋不想在南天的事情上深扯，「因為這塊地雖然在郊區，可交通還是很方便的，在它的南邊就是華州正在建設的東西幹道——南山大道，在它西邊不遠的地方，就是規劃中年底就要上馬的南北幹道——解放路的延伸段，這樣的交通地理位置，在城西還真難再找到，就算有差不多的地方，拆遷成本也要高不少。」
「嗯，這些我都知道。」喬老闆提醒余嵐秋不要扯的太遠。
「西氣東輸工程送氣到華州的主管道，就在城西這邊，都市新居離煤氣集團在城西的供氣中心不遠，這一片的煤氣管道規劃都已經做好，主送氣管道也沿著南山大道正在鋪設，到時候都市新居建設的時候，只要從南山大道那邊接過來就可以了。」
「嗯，這些都是優勢。」喬老闆開始有些慢慢的明白余嵐秋的意思了，點頭說是。
「自來水和污水、電信等的管道和線網的鋪設，也都因為南山大道這個主幹道一起從市中心向西邊延伸，所以都市新居在這些方面都不要投資太多。」余嵐秋接著解釋，「相關單位也都願意作個順水人情，既然已經鋪設到了那裡，反正也規劃好了岔道建設，留些預留口到時候給都市新居就可以了。」
「可左鄰右舍就沒有這麼些條件。」余嵐秋話鋒馬上一轉，「左鄰右舍選擇在城東，在主城區和沙壩新區中間，當時也就是想既然從主城得一些基礎設施，又能沾沙壩新區的光，至少將來建成之後，在交通方面，在公共交通方面可以沾沙壩新區的光。」
「嗯，當時你也說過這些。」喬老闆點頭說。
「可這快地方，卻是一個不毛之地，雖然都是農田，征遷工作還是比較順利的。」余嵐秋當初選擇這裡，關鍵一點考慮是征遷，現在征地成本越來越大，倒越是郊區大片農田好征一些。
「現在地都已經交了，可基礎工作非常巨大。」余嵐秋擺在實事和事實和喬老闆說。
「左鄰右舍規劃建築面積一百零八萬平方米，按照您的指示，每套基本上都設置在六十到八十平米之間，這裡約莫一萬兩千來套房子。」余嵐秋介紹這些情況，「在建房子之前，現在要解決的是按照規劃，將項目的道路、以及要接見來的煤氣、自來水、污水、電信等管道建好。」
「嗯，這些都是基礎設施，都要先行。」喬老闆點頭。
「可這些管道要怎麼建，往那裡建，現在是一個難題。」其實左鄰右舍這個項目，關鍵就卡在這些配套上。
「這還有問題嗎？」喬老闆不明白了，「不是要各單位提出規劃的，然後在由規劃局和建委統一定就行了。」
「話是這樣說，可裡面的問題就非常的複雜了。」余嵐秋接著說，他說這事情的時候，喬老闆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看來他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具體問題了。
「就拿交通來說，規劃是做好了。」余嵐秋還將地圖帶了過來，規劃的效果圖上，左鄰右舍非常美麗，有山有水還有公園，有小學有中學，還有規劃好了的醫院，真是老百姓安居的好地方，規劃方案公佈後，老百姓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規劃好了，可無論是從主城還是從沙壩，這條主幹道都沒提上議事日程，現在有的只是一條很簡單的村道，如果項目一施工，這村道肯定被工程車壓的一塌糊塗。」余嵐秋接著說，「要幹工程，交通肯定是第一個問題。」
「我們現在暫且不去管規劃的幹道和次幹道這些是否能在安居房交付後修建起來，現在工程車進出的道路，都很困難，華山房地產公司和這沿途幾個村協調，李真行和我都來了很多次。」余嵐秋這也算是倒苦水，「好不容易讓這些老大爺們同意劃出一條路來，可從這項目往最近的幹道海臨路也有五公里的路程，這五公里路要修過去，又要花一大筆錢。」
「這還是小事情，關鍵是這規劃圖上幾條路，什麼時候能提上議事日程，按現在的財政來看，只怕五年內是沒法啟動這一帶道路建設的。」余嵐秋有些猶豫起來。
「無論從主城區還是從沙壩的自來水、管道煤氣、污水管、電信等網絡，送往這裡，中間都有很長的距離，海臨路不像南山路，是主城區的幹道，這路只是起到連接主城區和沙壩之間的交通，路上並沒有這些管道。」這些才是關鍵，現在這些配套沒有落腳的地方。
「這些單位說的也對，沒有錢，他們哪裡能將配套送過來呢？」余嵐秋要開始解釋自己的說法了，「從市區能選擇的地方來看，除了都市新居這塊地，其他的地方，左鄰右舍已經算綜合條件最好的地了，其他基礎配套好的地方，拿不出這麼大的地，也不可能拿出這些地來建安居房，當時選擇左鄰右舍這裡的理由我已經和李真行向您匯報過了，這次我就不解釋了。」
「所以說，關鍵就是一個錢的問題。」余嵐秋接著說，「在安居房工程建設上，小區內部道路設施建設上，華山房地產公司已經承擔了很大的壓力，政府撥的那些錢，實際上幹不了多少事，可您那裡只怕也撥不出更多的錢。」
喬老闆不是那種官僚，前面覺得安居房進展太慢，那是因為心急，人一急就會亂，現在余嵐秋和他匯報了這些情況，他自信一想，余嵐秋說的海真對，這一年多的時間，都做了一前五六年的工作，是自己太急了一點。
兩人沉默了好久，都沒有說話。
「實際上，我覺得建安居房，也只能解決條件最差那部分人的居住。」這是余嵐秋今天一直想說清楚的一個問題，也是他思考很久之後想說的一個問題。
「華州六百多萬市民，約莫兩百多萬戶，按照建委和房管局的數據，有六十多萬套房子，而這六十多萬套房子裡面，又有將近二十來萬套是屬於要改造或者拆遷的房子。」余嵐秋接著說，「按照華州經濟狀況、老百姓的收入和現在華州的房價，有四分之一的人能買得起房子已經不錯了，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房的。」
這些情況，喬老闆倒是沒考慮過，所以很專注的聽余嵐秋說。
「本來今天的匯報，李真行是要和我一起來的。」余嵐秋看了一眼喬老闆說，「他要參加薛平的調研，所以就沒來了，這些情況都是我們兩人共同瞭解，共同思考的。」
「那剩下四人之三，四百五十來萬人的住房怎麼解決？」余嵐秋說，「當然，他們現在都有住的地方，要麼是住在集體宿舍裡，要麼是住在農居房裡，要麼是一家三代擠在筒子樓裡，住在棚戶區裡面。」
這種情況是最真實的情況，余嵐秋和李真行話了不少的心思走訪，才勉強得出這樣一個情況，「這六百萬人口裡，有兩百萬多一點是農民，還有五十萬是城郊開發了的農民，他們都是有房子住的，可以暫時不考慮他們買房。」
「剩下的一百來萬人，加上每年新進華州的大學生、創業的人、做生意的小老闆這些新華州人，基本上每年十萬人數遞增。」余嵐秋對這些數據都進行了研究，「如果按三人一戶，也就是約莫有四十來萬戶，而且每年還要增加四萬戶，這些人都是要改善住房條件的，或者是要買房子的。」
「當然，我這些數據都是毛估估的。」余嵐秋解釋。
「這些人的住房，肯定不能全部由安居房來解決。」余嵐秋繼續說，「安居房只能解決最困難那部分人的居住，像我們這次從香港和新加坡取經回來的可以多建廉租房的形式是不錯的。」
「你的意思是？」喬老闆看了看時間，讓余嵐秋說出自己最後的觀點，他下午還要去省裡開個會。
「我認為有兩點，一點是加大安居房建設力度，這一點我們一直在做，而且感覺方向基本正確，走小戶型的路線是對的，可這關鍵要錢，市裡投入太少，只怕也沒太多的錢投入。」
「第二點就是今年華州的房價漲的太快，按華州市民的購買力，哪裡買得起房子。」余嵐秋就沒有詳細解釋這房價和居民收入的問題了，這些喬老闆是知道的。
「嗯，都在點子上了。」喬老闆說。
「所以我覺得，要對上漲過快的房價進行調控，至少不能滋長炒房的風氣。」余嵐秋發現房價上漲，實際上是兩個原因，一個是一些有錢人炒房，形成了一個追漲不追跌的氛圍。
當然，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余嵐秋不想提起來，這是關鍵。可最近左鄰右舍項目推進上，余嵐秋和李真行對這種原因又有了新的看法，只是目前還一直沒有考慮清楚，所以也不敢和喬老闆說自己的這個想法，畢竟這個觀點，要讓喬老闆接受，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是啊，你說的對，這房價漲的有些過火了，薛平經營城市，可也不是這樣一個經營法啊。」喬老闆點了一根香煙，站在窗前，沉思著，「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這個市長，難道就只能像千年之前的詩聖一樣在草堂裡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