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頭驢引出的血案(1) 文 / 審死官
. 早春時節,南方也許已經是草長鶯飛,而位於華北的河間縣還有些春寒料峭,雖然背陰處偶爾還可以看到一些沒有來得及消融的積雪,可是還有些生命力頑強的小草從解凍的田地裡鑽出頭來,給籠罩在黃白兩色幾個人的大地增添了一抹誘人的淡綠,也多了幾分勃勃生機。
此時的張允正一身便裝站在司墨新買的荒地上,看著忙碌的車馬把磚瓦和木料運送過來,很快得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張允知道,用不了多久,此處將會出現一個炮仗作坊,而這也將是大明朝的第一個私人軍火生產基地。他沒有想過自己做的這一切將給歷史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更懶得理會自己會不會因此而被罷官砍頭。
張允只是心急手裡還有多少時間,顧憲成沒有遭到貶黜已經讓他深切得體會到,自己這只來自後世的蝴蝶有多麼凶悍,他無法想像隨著自己的到來,會不會有更多的大事件偏離了自己所知的時間軌道,可他卻堅信滿清入關之心不死,那麼殘酷的戰火也必定會燃起。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場兩個種族的激烈撞擊來臨之前,盡全力給自己的民族積累一些反抗的力量,哪怕因此而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為了最大限度的掌握遼東的局勢變化,司墨在張允的提點和催促之下,將布衣幫中可造之才給選了出來,除了一些交給林笑語操練之外,其餘的則派遣他們隨著王家的商隊,前往遼東。
隨著張允的加入,王家的買**之前好了好多,而且布匹的產量增加比如要增加市場以保持價錢的穩定,於是在張允或明說或暗示之下,王老爺子決定把市場開拓的方向指向遼東。
正如張允一開始所說,那裡幅員遼闊人口雖然不必南方多。可是卻不存在有競爭力地商戶,憑藉著王家布匹的物美價廉很快就能佔領市場,甚至壟斷。
王老爺子做了一輩子生意,自然壟斷意味著什麼,那就是他將成為遼東布匹行業的無冕之王,即便日後將價錢慢慢提上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要不然就沒有布匹賣給你們。
真在王老爺子對未來滿是憧憬時,張允又把兩個巨大的餡餅跟扔了過來,首先是他可以低價購入遼東的人參,貂皮,草藥等等物產。轉運回北方來賣,其次就是看一看能不能在東北收購一些價格低廉的棉花,來補充河間棉花產量的不足。
商業地本質就是買賣東西,張允說的這兩點貌似簡單,可是一來一去那就是巨大的利潤。王老爺子自然滿口答應了下來,出了一個請求,就是讓王老爺子的商隊在遼東開展生意時。捎帶著把那裡的局勢以及建州女真地底細摸一摸,傳遞回來。
王老爺子大奇,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張允打探這些消息幹什麼。
張允微笑著看了他一眼,滿臉神秘地道:「本官預料到遼東那邊並不太平,可是手下缺兵少馬,只能仰仗王老爺子家的財力物力人力來摸清那裡的態勢,若是真被本官說中,日後你王家的功勞我也會呈報給當今聖上。若是本官料錯了,你王家也能發上一大筆財,怎麼說你都不虧,呵呵,本官是不會虧待自己的合作夥伴地!」
王老爺子想了想|com|也真是這個道理,假如真如張允所言。王家的商隊就算是充當了朝廷的細作,日後論起功來,只怕朝廷會賞下個一官半職,到了那時候王家就不單單是赫赫有名地商戶了,而是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身份。若是遼東無變故,花個三年五載,想必遼東的布匹買賣將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那時候銀子還不如流水一樣淌進腰包裡來。
有了這個考慮,王老爺子當即就點頭答應了張允的建議,並且把僅存的兒子——王老二派遣了出去,命他帶領商隊前往遼東,張允為了表示自己對王老二安全的關心,還專門從黑巾眾裡撥了精明強悍的五個人出去充當他的護衛,而實際上這些人也是充當耳目地。
張允太需要瞭解遼東的風吹草動了,而王家只是他放出去的第一枚棋子。
「大人,大人……」就在張允看著滿地的建築材料而躊躇滿志時,休息一邊喊一邊騎馬飛馳而來。
「慌什麼?有什麼事慢慢說!」張允橫了一眼單腿跪在自己面前的休息,頗為不滿得呵斥了一句。
「是!」休息在張允手下當了半年多地差,雖然見識和能耐比以前長進了不少,可是在張允這個高深莫測的知縣面前,依然恭順如貓,喘了兩口粗氣後道:「回稟大人,衙門裡有人擊鼓告狀,三位請你回去看看!」
「知道了!」張允點了點頭,汽上范同牽過來地馬匹,雙腿一夾,催馬回了衙門。
在內宅換官服的空當,張允問道:「司墨,什麼案子?」雖然張允有些讓顧媛幫自己打理公務,不過她比起司墨來倒是少了幾分經驗,因此遇到這種事,張允還是會下意識地問司墨。
不想司墨卻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案子我也是糊里糊塗的,你還是讓林姐姐給你說吧!」說完繼續給張允穿戴衣服。
「哦?」張允一愣,心說:「莫非是兇殺案不成?」遂把目光投向林笑語道:「笑語,究竟是什麼案子,莫非是又死了人不成?」
「不是!」這種時候張允難得問到自己,林笑語一直就很憋屈,這回自然是擺足了架勢,一本正經地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有倆跑江湖的,一個算卦,一個賣藥,昨晚做完了生意住進了城裡的悅來客店裡,吃了晚飯後,算卦的出去接手,看到天上陰雲密佈好似要下雨的樣子。進了屋之後就向賣藥的夥計說了句:牖了棚兒啦!要擺金吧!」
「啊,這是什麼鳥語?」張允頓時瞪起了眼珠子。
「說什麼呢!」林笑語一聽就不樂意了,白了他一眼道:「這是江湖上的春點,什麼叫鳥語呀,你聽過那麼一句話沒?寧給十弔錢,不把藝來傳,寧給一錠金。不給一句春。這裡面的春,就是春點。」
「春點?」張允還是有點犯暈。1^6^k^小^說^網
「你這麼就這麼笨呢!」林笑語有種對牛彈琴地感覺,冷聲道:「你跟我裝傻是不是?連春點都不知道,枉你還是個探花郎呢,說白了。就是黑話!」
「切,你不早說,這玩意我也知道,像什麼風緊,扯呼什麼的!」張允申辯道。
「得了。我看你也就知道逃跑時喊什麼!」林笑語給了他一鄙視的眼神,剛要繼續說案子,就聽顧媛問道:「林姐姐。這春點是幹什麼用的呀!」
林笑語見顧媛一臉的好奇,似乎是真不知道,倒也很滿意有了這麼一顯擺的機會,於是清了清嗓子道:「行走江湖,若是不懂春點,那可真是寸步難行,江湖上的人不管是哪一行,先得學會了春點。然後才能入行吃生意飯。」
「江湖上地門派眾多,做的買賣也不一樣,各門有各門的春點或行話,所有的江湖人也有一些通用的春點,這都是密不傳人地。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維持生計的根本所在,打個比方吧。倆江湖人合夥做買賣,他們用春點商量騙人的計策,即便被騙的人站在眼前,不懂春點的話,也不會有絲毫地察覺,肯定會騙的一乾二淨。」
「是嗎?」顧媛有些半信半疑。
林笑語哪捨得輕易放過這個當老師的機會,遂笑著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我教你幾個常見地春點吧,孫食就是男子,老戧就是父親,磨頭是母親,尖斗是大姑娘,蒼果是老太太,科郎碼說的是鄉下人,吃擱念的是說江湖人,至於咱們相公,那就是海翅子的,也就大官兒。」
「還有嗎?」顧媛聽得眼睛發亮,連張允也搞不明白她一個姑娘家家,咋就喜歡這些東西,莫非顧媛也有江湖情結。
「回頭再聊吧,先說眼前的案子!」張允忙咳嗽一聲打算了倆人的話題,要不然只怕林笑語今天要在衙門裡進行春點普及講座了。
「哼!」林笑語顯然對張允破壞自己講課的舉動很不滿意,橫了他一眼道:「那賣藥的夥計想必也是懂得些春點,知道這人說地是陰了天了,要下雨了!就和這算卦的用春點調起侃來,碰巧被店裡的夥計給聽到了,夥計雖然不懂春點,可畢竟是南來的北往的見了不少,就認定了這倆人不是什麼善人,多半是作賊地。」
「也是趕巧了,當天夜裡,店裡真就丟了一頭驢,店裡的掌櫃,賬房和夥計聚在一起,琢磨這驢是誰偷走了,夥計就想起那算卦和賣藥地倆人來了,於是就對掌櫃的說:是六號客人偷走了。問他緣由,他說聽那倆人昨晚上說賊話來著。於是掌櫃得就把這倆人扭送到了衙門裡來。」
我靠,這種破事也值得把我給喚回來,張允翻了翻白眼,問道:「笑語,你看過現場了沒?是不是那倆干的?」
「不像!」林笑語搖了搖頭道:「我去客店裡看過,也問過那倆的口供,以我看這倆絕非小偷,只是有點嘴欠又點子背,攤上了這官司!」
「那你說怎麼辦吧?」張允順著桿子問道。
「打一頓趕出去就算完了,哦,對了,還得讓他們把人家的驢給找回來!」林笑語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張紙給他道:「知道你懶,我連判詞都給你寫好了!」
張允接過來看了一眼,嘿嘿一笑道:「很好,看相公我也江湖一把!」說著命司墨捧上官印,升堂問案。
果如他所料,倆江湖人死不承認偷了驢子,而夥計卻一口咬定了他倆說了賊話,查點就在公堂上吵了起來。
啪!
張允狠拍了一下驚堂木,看了看林笑語在紙上寫的話,不禁一陣苦笑,一人打六十板子一個打七十板子,就因為人家動不動就調侃兒(用春點對話)。虧林笑語狠得下去心,不過不打板子也不好讓他倆長記性。
於是張允沉聲道:「我也不管你似乎金(江湖八大門,金,皮,彩,掛,評。團,調,柳,算卦的屬於金門,也稱金點)。也不管你是皮(賣藥屬皮門),絕不該當著空子(江湖以外的人)亂團春(用春點對話),一個打你申句(六十板子),一個打你行句(七十板子),若不是冷子攢兒亮(稱自己為冷子。攢兒亮指明白江湖事),把你月頂碼兒(兩個人)還得鞭個申行掌愛句(打個六,七。八,九,十板子)。樑上去找金扶柳(往大道上去找驢),扯活了吧(跑了吧),從此可別亂團春!」
這一連串的話賣藥的和算卦的聽得明白,可掌櫃的和夥計卻不懂,愣在那裡。就聽張允呵斥道:「你們兩個,還不快去大道上追賊。把驢給人家找回來,這板子先記下了,若是一去不回,小心你們地腦袋!」說著一拍驚堂木,退堂而去……
「大人。大人!」張允剛把官服脫了,正在回答顧媛等三女在學習化學上遇到的難題時。被派去監視算卦和賣藥的倆人去找驢的休息就急匆匆闖進了內宅,見張允陰沉著臉方想到先前剛被訓斥過,忙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地道:「非是小人莽撞,實在是此事危急,不得不速來報與大人知道呀!?」
「何事?」張允劍眉一挑,淡淡地問道。
「小人得了大人的令跟著算卦和賣藥的那倆人去大道上追拿偷驢的賊人,不想賊沒抓到,卻又遇到了一樁命案!」
「你且起來,細細說來!」張允皺起了眉頭。在衙門和布衣幫地雙重管理下,自春節之後,整個河間縣城很是平靜了一些日子,別說殺人害命的大案子,就連小偷小摸的事都少了許多,張允正在為河間縣有了幾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景狀而自得的時候,不想就出了人命案子,他不鬱悶才怪。
「我奉大人地令跟那人出城去,沿著官道追出去老遠卻也沒見偷驢賊的蹤影,卻聽到有人在呼救,尋聲過去見到一個男子滿身是血的伏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於是小人就給他裹了傷,將他送來城中的醫館救治,路上他就醒了過來,我已經問過口供。」
「他本是肅寧縣人,平素裡都是牽著自家地驢子給來往與河間和肅寧兩縣的客人做腳力,今天晌午時分他在成公橋攬了個活計,那客人說是要去肅寧,不想剛一出了城沒走多遠,那客人就掏出了一把尖刀把他刺翻在地,不但搶了他的驢子和身上地錢財,就連他的衣服也都奪了去。」
奶奶的,今天也是真夠邪行的,怎麼跟驢子幹上了呢?張允一陣自嘲,嘴裡問道:「你可問清了他騎的驢子是個什麼樣子?還有他的衣衫是何樣式?」
「問過了!那驢子已經老得掉了顆牙的很是好認,至於他的衣衫乃是藏青色地長襖,聽他說,當時他把衣衫脫了下來放在了驢身上,這才被一股腦的搶走的!」
「好,好,那還愣著幹什麼,帶著弟兄們給我拿人去!」說著張允隨他走到公堂之上,拈了根簽子給他。可張允還沒來得及走出公堂呢,就瞅見休息帶著幾個人又走了回來,門口外還拴了一頭驢。
「都跪下!」休息喝了一嗓子,那幾人一齊跪倒。休息這才朝張允道:「小人奉命去拿賊人,沒想到蒼天有眼,剛一出門就見到他已然被百姓給扭送了來,方才小人已經驗過了,他騎的驢子口中確實少了一顆牙齒,只怕正是官道之上那牽驢之人被人搶走的!」「不會這麼湊巧吧?」張允暗暗稱奇,看了一眼被扭送前來那男子,個子不高,可是面色黝黑,身體也很是粗壯,看得出來是常幹活地人,若說他殺人搶驢倒真有這把力氣,只是他跪在堂上身子一個勁的發抖,嘴裡更是嘟囔道:「我是冤枉地,我沒有殺人!」
一上公堂就嚇成這副模樣的人,真跟張允心目中劫道的凶悍之輩該有的架勢相差甚大。
再看另外一群人,為首的是個老婦人,頭髮已經花白,滿臉的淚痕,跪在地上猶在地上哭泣,而身後的人則全對矮個子男人怒目相向。
「說說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為何把他扭送到我的大堂之上!」張允看著那老婦人問道。
可是這老嫗卻只是哭道:「求青天大老爺為我那可憐的閨女做主呀,我們李家冤枉呀!」其他的倒是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來說!」張允隨手指了指老嫗身旁的一個後生。
那後生道:「小人名叫張浩波,乃是西鄉張家莊人氏,原本小人是想到衙門裡來狀告妻子不守婦道,與人通姦,丈母娘包庇之罪的,不想來的路上卻看到此人騎著我家的驢子,想必定是那賤人的姘頭,正好扭他過來請大人為我做主!」說到丈母娘時他指了指旁邊正哭泣的老嫗。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張允橫了他一眼,問道:「你們既是來告狀,可有狀紙?」
「因為來得及,並不曾寫得!」張浩波搖了搖頭。
「宋漠然!」張允喚過一旁持筆紀錄的宋漠然道:「你先幫他們寫份狀紙,問得清楚些,稍候本官再來審案!」說完張允一擺袖子跑去內宅換官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