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章 範文程的策略 文 / 雲和山的此端
第五百六十章範文程的策略
遼東。
三岔河。
海岸線以西五十里,後金汗帳。
眾人的臉色皆不是很好。
前幾日,阿敏在明朝軍陣前面,打了敗仗,損失了三四百精銳,原本說有上百的戰績,可隨消息逐漸清晰,隨著明朝那邊傳來的消息,實際上,明朝沒有戰死的,只有一些受傷的。
這個事,成為了壓在後金諸人身上的重擔,千人衝鋒,死傷三四百,明朝無一戰死,這足以說明問題,不是大金不夠勇猛,而是明朝的火器,實在是太犀利了,如果這些消息說的都是虛的話,那二貝勒阿敏連退四十里,就足以說明問題了,從來就只有大金壓著明朝打,而退後幾十里地,足見當時的情況是多麼的不堪。
黃台吉到三岔河已經幾天了,又是一夜沒睡,對於阿敏的戰敗,黃台吉不知該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不知道是把明朝沒有戰死這個消息拿出來對付阿敏,追究阿敏的責任,還是就這樣放過阿敏。黃台吉一直都覺得,面南而坐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不過,這雖然是一個打擊阿敏的好機會,黃台吉卻已經沒有心情追究這件事了,儘管有風言風語在傳這件事的真相,但是,黃台吉卻裝作不知道,也不說,也不提,也沒有追究的打算,全當是謠言。
不是黃台吉有多仁慈,而是,這個當口上,真的是不宜追究阿敏的責任,有這個把柄在手裡,隨時都可以拿來用,可在這個當口,用這個作為武器找阿敏的麻煩,雖然能坐實阿敏出師不利的事實,甚至可以讓阿敏失去面南而坐的權利,可明朝零戰死這個事,對士氣的打擊,那真的叫一個大,如今和明朝大戰在即,黃台吉實在是不想讓明朝佔便宜。
「二哥,依你看,對付明朝軍陣,該怎麼辦呢?」黃台吉面色和藹的問阿敏。
阿敏很不自在,又在明軍這裡弄了個灰頭灰臉,聽見黃台吉問自己的話,心裡有愧,眼睛只抬了一下,就不敢和黃台吉對視了,低著臉,垂著眼皮。
「明朝軍陣,確實有些名堂,依我看,除了持續不斷的衝鋒,讓明朝沒法子裝火藥,怕就沒什麼好辦法了。」阿敏的雄風已經不復往日那般,對黃台吉的詢問,也不敢粗聲大氣,在黃台吉面前,低著腦袋說道。
黃台吉聽了,也不表示什麼,他也聽了不下一次關於當日作戰的詳細描述。對於怎麼對付明朝的軍陣,黃台吉也沒什麼好主意,這幾日,連夜的苦思,一直在熬夜,可惜,依舊是沒有好主意。但,已經到三岔河好幾天了,這仗,總還是要打的,越久不敢動作,就越對大金不利,黃台吉準備無論如何,也要盡快的開戰了,乘著明軍的士氣還沒達到最頂點,乘著大金的士氣還在,盡快的打,不然,越拖越對大金不利。
「那二哥以為,該如何面對從明朝軍陣裡扔出來的手榴彈?」黃台吉逮著一個問題,反問阿敏。
「這個,怕依舊只能強衝過去了。」阿敏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軍陣,滿腦子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幾萬人馬毫不停息的沖,一直衝到明朝來不及填裝火藥為止,最後破陣,在阿敏看來,即便是有些損失,可也遲早能破陣的。
「明朝大炮實在太多了,且不說手榴彈的事,從前幾日的戰事來看,明朝五千人就起碼有四門紅夷大炮,如果幾萬***戰,紅夷大炮,至少有二十門,算上其他大炮,至少有二百門……」黃台吉不打算說軍陣裡扔手榴彈的事了,而是提紅夷大炮,二十門紅衣大炮可以打五六里,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在五六里之外的地方開始衝鋒,不然,隊伍根本沒法集結,二十門紅夷大炮打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每想到此,黃台吉就覺得心煩,這樣遠的距離跑過去,力氣都跑掉了大半了,還廝殺?除了紅夷大炮,還有其他大炮,他們從幾里地之外衝鋒,路上會遇到各層大炮的攔截,跑到二三百步的時候,還有鐵砂子炮,再近,還要遇到成排的火槍,火槍至少可以連續開三輪,這些都還不是最讓人頭疼的,最讓人頭疼的是,那個可以層出不窮的手榴彈,如果沒有辦法克服這個,想一想,衝鋒的隊伍上,被手榴彈隔出一道火牆,衝鋒的隊伍必定會斷層,也就是說,從幾里地之外衝鋒,挨過了層層大炮、火槍的射擊,還得再跨過一道手榴彈的火牆,如果按照阿敏說的,一開始就全線出擊,這第一波得死多少人?黃台吉稍稍的算了下,起碼得三四千人馬填進去,三四千啊!就這樣連明軍的邊都沒摸到,就死了。
如果拋開接連不斷的手榴彈不說,人馬能衝到明朝軍陣前,牲口面對眼前的刀子,又相當的害怕,黃台吉也讓人扮演過明朝的軍陣,發現牲口確實很害怕明晃晃的刀劍,不敢上前,想到這裡,黃台吉又是一陣鬱悶。一想到因為牲口不肯上前,而在明朝軍陣前任明朝開火打死,黃台吉就覺得很是可怕,明朝人對戰爭的研究,已經到了一個讓他感到不寒而慄的地步。
「大汗,依我看,只要把隊伍盡量的散開,明朝即便是有大炮,也打不了幾個,只要咱們能衝到明朝軍陣前,明朝就死定了,他們肯定不是我大金勇士的對手……」阿敏坐了一會,見黃台吉沒有找他麻煩的意思,也就逐漸的忘記了害怕,恢復了秉性。
「嗯,有道理!」黃台吉看了看沒了拘謹的阿敏,心裡更是一陣煩躁,衝鋒的隊伍太散了也不好,等跑到陣前,都沒幾個人了,即便是被打死的少,可衝到軍陣前的人也少,人太少,面對明朝的軍陣,明晃晃的刺刀,能有什麼用?
看著逐漸開始得意洋洋,忘記拘謹的阿敏,黃台吉覺得很不舒服,又隨口問了幾句當日作戰的詳細過程,就放阿敏走了,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先拿下阿敏的黃台吉,更加猶豫了,這幾日,黃台吉都把阿敏叫來問當時的戰況,詳細的分析每一個細節,爭取找到突破口,可惜,突破口沒找到,倒是讓阿敏覺得這件事過去了,又開始得意忘形了。
汗帳裡,所剩的人不多,範文程就是其中之一。
「憲鬥,你說說,如今這仗,本汗該如何打?」黃台吉苦思不得其解,細節問了一次又一次,分析了一次又一次,越分析,只能越覺得難。
範文程也跟著熬夜了好幾天,臉色變得焦黃,不似先前那般起色紅潤。
「大汗,依文程看,此次要對付明軍,有以下幾策,不過,也只能算是聊勝於無,要說制勝之策,文程也無把握!」範文程跟著黃台吉熬了幾天的夜,又趕了幾天的路,很是疲憊,如此說道。
「哦,不妨說來聽聽。」黃台吉問道。
「大汗,如果和明軍交戰,能選在陰雨天,是最好的,如果衝鋒時有雨,則莫過於老天的眷顧……」範文程開始說自己的計策。
「哦,文程的意思是,盡量選一個陰雨天打仗?這倒是個好辦法,可惜,明朝也不是死人,陰雨天,也未必會出來打仗啊!」黃台吉說道」黃台吉問道。
「回大汗,是的,要選一個下雨天打仗,的卻極難,可如今也算是到雨季了,要等個雨天也不算是難事,如果能在雨天打仗,對我大金有利,如果大汗要有所動作或是決戰,最好是選則大雨天行動,讓明朝的火器無法發揮實力,或是陰雨天給明朝下戰書,約明朝出來決戰,如明朝出來,則正好於我大金有利,如果明朝不出,也可貶低明朝,提振士氣。」範文程說道。
「唔,憲斗說得不錯,古人說天時地利,這天時,確實相當的重要,確實該如此……」黃台吉稍稍的考慮了一下,就接受了黃台吉的提議,如果大戰的時候能選個對自己有利的天氣,也算是不錯的選擇,雖不能決勝,但是也是有利的因素,當然,下戰書雖然能在陰雨天下,可實際上也許是今天還大雨連綿來著,第二天立刻天晴,下戰書,雖然能挑對自己有利的日子,可實際,還得看老天的意思,老天不幫你,那就沒辦法了。
「……其實最好的,文程覺得,如果能在陰雨連綿數日之後發起大戰,是最好的。」範文程補充道。
「哦,這是為何?」黃台吉問道。
「大汗,一兩天的陰雨連綿,明軍的火藥可能保管得較好,而受潮較少,但是如果連綿十天半個月,想必明軍火藥受潮得比較厲害,如果戰場上,明軍能有幾成火藥打不響,或者是威力不足,都是對我大金極為有利的……」範文程苦想了幾日,也想出來了一些東西,雖然不是決勝之法,可也是個歹毒的法子。
「嗯,憲斗這話倒是說得是對,文程的意思是讓本汗靜待一段時日,待一段陰雨天過後,忽然發起猛攻?一舉決勝?」黃台吉問道。
「回大汗,文程以為,此時和明朝決戰,贏面實在不大,即便是我大金能贏,也必定是慘勝,南明有海船之利,明皇手中又握有大筆銀錢,即便是再組織一批援軍前來,也不是難事,而我大金人丁稀薄,如損失太大,未必是福啊!」範文程解釋道。不管怎麼說,明朝皇帝那幾千萬兩銀子的大山,始終是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不管做什麼事,都有意無意的要把這一點考慮進去,而一旦把這個考慮進去,又難免要束手束腳。
「……唔,憲斗說得有道理,如今直接以硬拚硬,損失實在太大,於我大金不利,那本汗就暫且不忙著和明朝廝殺了,先靜待一段日子再說,希望老天保佑,能連下十幾日的雨最好!……憲斗接著說……」黃台吉也認同了範文程說的,如今對付明朝的辦法還不成熟,以其猛然的衝上去就打,還不如先把陣腳穩下來,想好了怎麼打再開戰。
「大汗,文程以為,這第二,就是要避免再犯錦寧那邊的錯誤,應該極力的把明朝的探馬剿滅乾淨,文程聽二貝勒說,他一路跟著明朝騎兵衝到這裡來,根本就沒有去查探明軍的虛實,直到遭遇了明軍的埋伏,想如果事先派探馬打探清楚,也不會遭遇明軍的埋伏了,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範文程再次為黃台吉出主意。在錦寧,和袁崇煥大打斥候戰,大金是受傷不少,圍攻松山堡,就是等明朝援軍前來,進而圍點打援,消滅明朝的援軍,但,要獲知明朝援軍的情況,就不得不派出探子,明朝可不會把自己的行軍路線,人數統統告訴大金,要派探子出去,就正中了袁崇煥下懷,那個不要臉的袁蠻子派幾千人,上萬人打大金幾十騎,上百騎,實在是沒有一點風度。
如今,到了三岔河,就不能再由著明朝這樣干了,應該爭取主動打掉明朝的探子,控制主動,讓明朝摸不著大金的虛實。
「憲斗說的這個本汗知道,這一手,那個袁蠻子確實厲害,不過,到了三岔河,我大金就不必如松山堡那般被動了,如今明朝為了搞清我大金的虛實,探馬倒是四出,倒是剛好讓本汗報松山堡之仇……」黃台吉來了些信心,恨恨的說道,如今三岔河和松山堡的情況翻了個,變成明朝需要時刻打探大金的情況,他大可坐等明朝的探馬送上門來,這沿海,到處都是明朝的探子。
「……憲斗接著說……」黃台吉心情開始好起來,這幾日的焦慮過去之後,信心開始恢復,對於明朝的軍陣,也有了些克制的辦法。
「大汗,這第三,文程以為,大汗還應該做另外一手準備……」範文程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再把這個事提一提。
「哦,文程有話只管說。」黃台吉說道。
「大汗!文程還是那句話,不妨向明朝示弱……」範文程小聲的說道。
「……示弱?憲斗的意思是讓本汗求和?」黃台吉看了看範文程,想了想,問道。這個事,範文程早先就跟他提過,不過,黃台吉聽是聽了,也贊同,可一直沒實際動作,畢竟,圍困松山堡是大金處於上風,戰況對大金極為有利,黃台吉又沒實際行動了,即便是假動作也沒做。
「大汗,不需真求和,只需以假求和來擾亂明朝的視線就行,如果能以求和騙得明朝換將,那是最好不過了,最好是明朝換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書獃子前來主持三岔河的戰事,如此,則我大金的勝算更大,就如同當年,明朝以不懂軍事的王之臣代替熊廷弼一般……」範文程又提議道,如今,形式對大金實在是不利,正面的勝算實在是不大,即便是贏,也必定是慘勝,大金承擔不起,那麼,也就只有想其他辦法了,對明朝內部極為熟悉的範文程立刻提出了這種辦法。
「哦,文程不妨細說!」黃台吉想了想,想仔細的聽聽範文程的意見,確實,當年明朝關外有熊廷弼主持,大金那裡有那樣容易就贏,可惜,明朝換了個傻子一般的王之臣,足足讓大金過了幾個飽年,以其這樣和明朝悍將們硬拚,不如找幾個傻子換了他們。
「喳!……大汗,按照如今的態勢,明皇雖說是讓孫承宗督師,可實際主持作戰的,卻是秦良玉,據說,明皇給的官銜是『總指揮』,指揮所有三岔河的明朝官軍作戰,就連袁崇煥這種巡撫到了三岔河,也要聽她的調遣,可見,明皇對她信任之極……,而白桿兵的戰力一向出眾,白桿兵也出自此人之手……,我大金和秦良玉交手,只怕是個硬茬,即便能贏,怕也是個慘勝,但如果能在秦良玉的身上做些文章,像當年王之臣換熊廷弼那般,換掉秦良玉,則白桿兵的戰力必定大減,如果換上來的人再走幾個昏招,我大金當可輕而易舉的擊破白桿兵……」範文程詳細的說道。
「哦,那本汗該如何做呢?此時向明朝求和,怕明皇也未必會上當啊!」黃台吉問道。
「大汗,這就得示弱啊!……恕奴才斗膽,說句大不敬的話,還請大汗贖罪!」範文程先給自己打了個包票,免得說話得罪人。
「憲斗只管說,本汗赦你無罪就是。」黃台吉說道,準備看看範文程有什麼辦法。
「大汗,那奴才就說了,如果明能滅我大金,這個功勞,在明廷看來來,是不是極大?以奴才看,至少能封侯了,如此天大的功勞,如果被一個女人奪取,明廷裡,就沒有想爭的人?」範文程小心翼翼的說道。
「這,確實如此,本汗也聽說,原本明皇是想讓秦良玉督師的,可惜,反對的人太多,不得不派孫承宗前來坐鎮,……憲斗的意思是?」黃台吉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