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八章 輸得很慘 文 / 雲和山的此端
第四百二十八章輸得很慘
雨仍在下。
一路的狂奔,讓原本還算光鮮的後金眾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個泥人。
黃台吉在一個山坳口,停住了,這裡,已經能很清晰的聽到江面上開炮的聲音了,聽著著震耳欲聾的大炮聲,黃台吉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二百門開外的大炮,只多不少。
黃台吉立馬在雨中,渾身已經被雨淋透了,看著遠處江面上明朝戰船開火的場景,已經說不出什麼。
接連不斷響起的大炮,早已讓跟隨而來的後金諸人臉色發青,見黃台吉停住,也跟著停下來,驅馬靠上前去,準備看看江面上開炮的場面。
江面已經變得很寬,江水已經發渾,如果是說整條鴨綠江,江面有幾里寬,除去江心島,光是江面,也依舊有一二里地,明朝的戰艦在江面上揚帆破浪而行,黑洞洞的炮口,時不時的猛的噴出一股白煙,發出震天的巨響。
鴨綠江西岸,已經站不住人了。無數門大炮一同開火,沒有任何一個血肉之軀能抗得住這種恐怖的東西,所謂的騎射封江,不過是一個笑話。
阿敏也到了,策馬上了小山坳,癡癡的站在山坳上,看著江面上明朝肆無忌憚的開炮,臉上的戾氣已經被明朝的大炮鎮散了,剩下的,就是震驚、害怕,兩三百門大炮一同開火的場面,阿敏是頭一次看到。
「憲台,憲台……」黃台吉震驚過後,在雨中大喊到。
「奴才在!」範文程連忙上前答應道。
「咱們不是還有幾門大炮的麼?怎麼不開炮?」黃台吉看著江面上明朝戰艦發威,幾百門大炮兇猛的開火,忽然想起來自己還剩下的那幾門大炮。
「喳,奴才這就去。」範文程低著頭,讓雨水遮蓋住自己的臉,在明朝幾百門大炮面前,他手裡的那幾門大炮,算什麼?
黃台吉心中又是一陣無力感,這次,看來,是輸定了,大金除了騎射,還是騎射,對於其他的,就是門外漢,遇到如今雨天,遇到如此之多的戰船,遇到如此恐怖的大炮齊射,根本就沒有施展的地方。
「來人啊!傳令江心島,讓他們立刻撤離……」黃台吉也不想廢話了,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是該撤的時候了。
「不,不能撤,不能撤……,撤了,我們就什麼都沒有了,撤了,我們就輸了……,讓明朝的大炮打,讓他們打,傳令江心島上的人馬,讓他們散開,只要挨過去,咱們就有辦法……」旁邊是阿敏狂喊。
黃台吉看了看已經狀若瘋狂的阿敏,沒說什麼,這個人,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自己要做的,就是他反對的,他該死。
「……好,就依二貝勒的,暫不撤離……」黃台吉咬牙說到,要這個令人討厭的東西死,看來,還得死些人,有這個令人討厭的東西在,自己很難掌控整個大金。對付起明朝來,格外吃力。
「……來人,傳令,斬斷繩索,放滾木下來,放火船下來……」黃台吉咬牙說到,既然自己這個二哥想死,那就隨他去吧,又忽然想起,自己在江中,還準備了火船,滾木。
「不,等等,再等等,現在還早了些……,讓明朝的戰船再上去一點,再多一點,再放……」阿敏在一旁說到。
黃台吉看了看阿敏,眼睛裡射出的是毒惡。
跟隨黃台吉而來的大小貝勒們擠滿了這個小山坳,明朝的戰艦,則在江面上肆意的開炮,陣陣白煙,將江面遮蓋住了一些。
「報!」又是一聲高喊。黃台吉回頭望去,只見範文程狼狽不堪的狂奔過來,帽子已經不知道丟到那裡去了,渾身的泥,一臉的慘白。
「如何了?憲鬥,本汗不是讓你開炮的嗎?」黃台吉厲聲問道。
「回大汗,那些炮,早已被明朝人打掉了,炮位那邊已經沒有活人了……」範文程臉色煞白的說到,剛剛他跑了一趟炮位那裡,見到的是一地的死屍,一地的破爛,這個只有幾門大炮的炮位,似乎給幾百門大炮洗過一般,到處是殘肢斷臂,到處是血水,到處是破碎的大炮,其慘狀,讓長得甚是威猛的範文程直泛嘔。
皇太沒說什麼,只是臉色變得愈加的白。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黃台吉抬頭望去,只見阿敏傻傻的一個人在那裡喃喃自語。再瞧瞧江面上,一根根滾木,已經順著水漂了下來了,江面上,還能看到一些「火船」往下漂,但是,火船上面卻沒有火,甚至連生煙的也沒幾個,滾木也沒有成片成片把整個江面欄斷,而是幾根,數根往下漂,根本不能形成攔江的作用。
「這是怎麼回事?」黃台吉焦急的問道。阿敏不是說還早了些,要自己下令的嗎?怎麼現在自己就漂下來了?
「大汗,估摸是明朝的大炮把那些堆放在江邊滾木打散了……」旁邊一個人提醒道。
黃台吉的臉更加的白。
……
江面的戰船上,尚可喜站在船頭,意氣風發,自己身後這只艦隊發出的怒吼證明了,在這種火炮面前,韃子根本不堪一擊,韃子初始還想衝上來放箭,不過幾**炮過後,已經看不到一個活人了,活著的人,已經全部跑光了。
「哈哈哈……,尚,好消息,雷卡茲船長說,他們已經打掉了韃子的大炮,接下來,他們將開火打韃子在上游的那些滾木,要把那些滾木打散,這樣,滾木就不會成片的阻塞航道了……」彼得也瘋狂的亢奮著,剛剛跟雷卡茲船長溝通了一下,轉而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尚可喜。
「好……,彼得,這次,我們贏定了,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韃子也不過如此,在咱們如此之多的大炮面前,韃子連頭都不敢冒……」尚可喜扶著欄杆,任雨水落在自己身上,全身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狂喜,多日以來的焦急,、多日的等待,終於有了回報。
「……對,尚,這次我們贏了,……」彼得大笑著說道。
「等等,彼得,你看看,那個山坳那裡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像有很多人?」江岸上,能活動著的,都已經不見了,都被明朝的大炮轟成了碎渣,猛的看見遠處一個山坳裡穿著華麗的人影,尚可喜一驚。
兩個人都舉起千里鏡觀察起來。
「是韃子頭目……」
「是韃子頭……」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然後是兩眼冒光,互相看了一眼。
「轟……」
「轟……」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大炮開炮聲。
「彼得,趕緊把情況告訴雷卡茲船長,讓他立刻集中轟擊那個山坳,看樣子,咱們要撿到大魚了……」尚可喜亢奮的說到。
「沒問題……」
……
黃台吉臉色煞白的看著江心明朝人的戰船。
阿敏看著江心那不斷零散漂下去的滾木、火船,只是呆呆的念叨:「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一陣呼嘯。
這個山坳裡的人還沒回過神來。
「噗……」
「砰……」
「砰……」
黃台吉覺得有點異樣,在這冰冷的雨中,居然有一些溫暖的雨,這是什麼天了?下雨還下的是熱雨?黃台吉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抹,手指上帶著一絲絲的血紅。
再看看周圍。自己身邊已經有幾騎被大炮打中,發出撕破皮革的聲音,血肉四濺,剩下的血肉瞬間垮塌成一堆,血水立刻順著山勢往下流。更多的沒打中的大炮,打在山坡上,發出「砰」「砰」的擊碎碎石的聲音。
山坳上的人,看著這驚人的一幕,個個臉色變得煞白,剛剛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大炮打成了一堆碎肉,血水已經流到了自己的腳下。
眾人互相看著,眼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保護大汗……」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這個山坳裡,後金的眾人才驚醒過來,紛紛下馬,尋找地方躲避。
黃台吉也被範文程拉下了馬,往山坳裡拖,呆在山坳最前面的黃台吉,沒被打中,真的是萬幸。範文程顧不得什麼,仗著自己人高力氣大,將已經有些癡呆的黃台吉拉倒了山的背面。
黃台吉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破碎的屍體,四處流淌的血肉。
阿敏也被侍衛們拉了回來,躲在山背面,一直以來,滿臉戾氣,滿身霸道的阿敏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戾氣,也沒有了往日的霸道,只是癡癡的看著地上那幾堆血肉發呆,嘴裡不住的念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黃台吉煞白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光彩,虛弱的道:「憲鬥,傳令,讓江心的人馬立刻撤出,一個也不留……」
「喳!」範文程在泥濘的雨水裡跪下應聲磕頭。
很快,幾聲特別的號角響起,不斷的吹響。後金江心的人馬立刻響應,騎著馬,踩著過馬腹的江水,退走了。
黃台吉慘白著臉,趴在雨水裡觀察江面上的情況。
明朝的戰艦,毫無顧忌的沿江而上,那蜈蚣船,靠著眾多的槳葉,已經在這不到二十里的水路中,過了大半,後面跟隨的戰船,則是一艘接一艘。遠遠望去,根本望不到頭。
黃台吉面對如此的局面,感覺到的,除了無力,還是無力。
「天神啊!天神,難道你就拋棄了我大金嗎?」黃台吉臉上已經看不到一些血色了,看著滿江的明朝戰船,苦澀不已,除了向天神祈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阻止明朝人了。
……
江面上。
「我們有麻煩了,尚……」彼得帶著一些抱歉的笑,說到。
「哦,怎麼了?」尚可喜問道。
「尚,雷卡茲船長說,這風力變弱了,逆風行船更加的困難了,如果時機把握的不好,船可能開不上去……」彼得說到。
「哦,變弱了?」尚可喜伸手在雨中,風還有,但是,確實是很弱。
「是的,尚,如今,就看各位船長的逆風技術了,技術好的,藉著風力,走『之』字路,還是可以將船開上去的,如果技術不好,或者運氣不好的,就可能得掉頭下去了……,很可能有危險了……,嗯,我們這些蜈蚣船除外……」彼得一臉認真的說道。
「……」對於海上的事,對於行船,尚可喜不是很精通,對於彼得的解釋,尚可喜不知道該說什麼。
雷大用一直在用千里鏡觀察江心島的情況,這才是他最關心的,看到韃子退走,這才鬆了口氣。
「好消息,韃子從江心島撤走了……」雷大用收了千里鏡,說到,然而,他看到的則是兩個沉默的人,剛剛還不是很瘋狂的麼?怎麼現在變沉默了?
「怎麼了?」雷大用問道。
「大用,彼得說,風力太小,很多船可能上不來,看來,得按照我們預計的,上拉縴的了……」尚可喜有些遺憾的說道,全程乘船那是最好的,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使用拉縴這一招的,畢竟,如今是十月的天了,儘管這鎮江堡跟很多地方比還算暖和,但是,雨打在身上,還是很冷。
「哦,是嗎?」雷大用問了句,然後說到:「實在不行,就拉縴吧,剛好江心的韃子退走了……」
蜈蚣船已經在這不到二十里的航道裡,走了多半,正在轟擊過江的韃子,而江心島上的韃子,在大炮的轟擊下,迅速的撤離,有些甚至被江水沖走也顧不得。
一艘跟著蜈蚣船上來風帆戰船,艱難的走著「之」字,在一個水稍微急了一點的地方,終究是沒有將船拉回航道,被越來越湍急的水流衝向下游,索性,江面比較寬,這艘被衝下去的戰船,又迅速的擺正了自己的船頭,沒有和下游的戰船相撞,險險的急速朝下游駛去。
「快看!」尚可喜一聲驚呼。
船上的人紛紛朝下游望去,一艘戰船借不到風力,又沒有眾多的船槳,儘管走了「之」字形的航道,還是抵不過湍急的水流,給衝到下游去了……,其驚險的一幕,讓在場的人差點驚叫起來。
「快,傳令,讓運輸部的蜈蚣船趕緊送人上來,先把馬大人他們送上來,等站穩了腳跟,再運拉縴的,得盡快,這風停了,怕雨也快要停了……」雷大用焦急的喊起來。
……
黃台吉跪在雨中,除了向天祈禱,就沒有任何辦法了,江心的人馬,已經在被明朝的戰船轟擊,其慘狀,當真是無法說,為了搶先一步過江,甚至有人廝打起來,不時有炮彈落在人群當中,犁開一條血槽,還有人馬因為失足,給越來越湍急的水流給沖走了。
「天神!……天神!……,請護佑我大金!……請護佑我大金……」黃台吉臉上蒼白得可怕,趴跪在地上,仰天不住的祈禱。
「大汗,快看,應驗了,……大汗,快看……」一個黃台吉身邊的侍從高聲喊喊道。
黃台吉收拾精力,朝著江面上看去,一艘明朝戰船被水流衝了下去。
「大汗,天祐我大金啊!果然,明朝的戰船借不到風了……」範文程看之後,連忙解釋道。
「好!好!好!老天爺果然是沒有拋棄我大金,天神護佑啊!天神護佑啊!」黃台吉慘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潤,連連高喊道。
這個山坳裡的眾人,也跟著呼喊起來。方佛是天神真的應驗了黃台吉的祈禱一般。
……
「快……,快……快點……」從臨江村,忽然冒出來幾艘蜈蚣船,這幾艘蜈蚣船,不算大,船上面的大炮,火銃之類的東西早已被拆卸一空,這幾艘蜈蚣船,就是雷大用他們專門用來快速運兵的運兵船,載著百十人,飛快的朝著江心島而去。
靠近臨江村的那個大江心島,已經沒有韃子了,被幾百門大炮轟擊,一老早就退走了,蜈蚣船上的人,很快就上了江心島。
一艘,兩艘,三艘,越來越多的船將人送上第一座江心島上,很快,江心島上就聚集起了幾百人。
「拉……」
幾十艘小舢板被繫在這些人的身上,開始逆流而上。
「嗨,嗨喲喲,呵嗨,拖呀,拖、拖拖拖……」一陣響亮的號子聲在鴨綠江上響起。
幾十艘小舢板被拉著急速的向上游而去。
馬騰也在江心島上上了岸,他們被幾艘蜈蚣船快速的運到了第二個江心島,不過,他們能騎馬的不多,十個人當中,只有一個騎馬的,雖然讓馬騰很不爽,但是看到一邊是驚天動地的拉縴號子聲,馬騰將那點不爽甩開了。大喊一聲:「兄弟們……,咱們要做的,就是保護好這些拉縴的兄弟們,保護好了他們,咱們大帥的增援就可以到鎮江堡,增援到了鎮江堡,這仗,咱們就贏了,懂了麼?即便是死,也要保護好這些兄弟們……」
「懂了!……懂了!……懂了!……」幾聲震天的懂了,跟不遠處震天的號子聲和在了一起,驚天動地。
……
幾十艘舢板很快就被拉到第一個江心島和第二個江心島之間,第一個江心島和第二個江心島之間,被江水隔斷了,有著上百步的距離。第二個江心島上,也早已有人在上面接應,除了馬騰的官軍,還有一些人從上面放下繩索。
很快這些繩索就被接在那些舢板上面,很快,舢板就被拉到了第二個江心島上,數條粗大的繩索將這些舢板連在兩座江心島之間,一個簡易的浮橋,很快就搭成了。
……
範文程看著那隊密密麻麻的拉縴隊伍,已經明朝人打的什麼主意了,焦急的道:「大汗,要不要讓還在江心的人馬回去沖一衝?」
黃台吉面色赤紅,癡癡的看著江心島上,看著明朝人拉縴的隊伍,看著明朝人快速的搭建浮橋,聽了範文程的話,過了半響,才道:「算了,江心的人馬,心志已經被奪,沒了軍心,怎麼去打?」
皇太所指的江心的人馬,主要還是靠近鎮江堡這個江心島上的人馬,這個江心島還有一些沒有撤走的人馬,但是,黃台吉對這些人馬已經不敢抱奢望了,那些人馬,被明朝的戰船大炮堵著轟,死傷可謂慘重,那些人,都恨不得自己立刻過江,已經顧不得什麼軍紀,顧不得什麼隊伍,爭搶、打鬥,聚攏在遠離戰船的地方,只希望盡快的過江,要他們回頭去打明朝人,估計就是號吹破了,那些人也不敢上前,明朝人有數百門大炮對著他們轟,他們早已沒了鬥志。
看著江心島上驚天的號子聲,看著江心島上數千人的拉縴隊伍,看著那原本無風,而不住倒退回去的戰船又重新緩緩的被一點點拉上來,黃台吉的臉上,更加的鮮紅。
「噗……」黃台吉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