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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出使金國見真情 第三十二章大牢見聞錄 文 / 拍案驚奇

    第三十二章大牢見聞錄

    不一會,幾個書吏就抱著一冊一冊的囚賬和一捆一捆的案卷,走了進來。包正看了一眼,卷冊顯然是剛剛拍打過了,但上面的一些褶皺縫隙間,還散落著不少灰塵。

    包正叫他們將卷冊放在桌案上,立刻就堆成了兩座小山。一股霉爛腐氣撲鼻而來,包正注意到,有些卷宗都已經泛黃,上面生滿了霉斑。

    看到這兩座小山,包正的心再也輕鬆不起來了:「看來這裡獄事之亂,也由此可見一斑了!」

    包正隨手翻開了一本卷宗,竟然有兩隻蠹蟲大模大樣地爬了出來,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做起了健身體操。

    一名書吏連忙上前,仔細地將上面的灰塵抹淨,又細緻地將書頁抖動了一番,這才尷尬地遞給了包正。

    包正也不以為意,認真地翻閱了起來。看著看著,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看到了卷宗裡面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不是驗狀不明,就是自相矛盾,要麼就是疑錯百出。包正極力使自己的情緒平定下來,耐心地看下去。但仍是忍不住怒火的時時上湧,最後,他啪地將案卷拍在桌上,震得兩旁的書吏渾身一顫。

    趙鼎就在他的身邊,知道他是發現了問題,於是探身上前道:「大人,怎麼回事?」

    包正怒道:「你也是此中的行家,你來看看,這填得什麼驗狀?」

    趙鼎翻開看了幾眼,臉上也不由凝重起來,口中自語道:「這是一宗人命重案,屍格上竟然只寫上皮破血出。大凡皮破就要出血,不詳細比量傷口的形狀、深淺、長短等尺寸,何以為斷案的依據呀!」

    「著啊!這樣的驗狀。簡直就是草菅人命!」包正實在是有些憤然,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長遠的打算:趙鼎這個京城第一仵作也應該將自己的經驗傳播一下了。

    包正又坐了下來,努力地定心觀看。不知不覺,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只見阿紫端著一隻蠟燭,悄悄走了進來,看到了包正還在用功,阿紫就不由撅起了小嘴。一把搶過了包正手裡地捲宗,然後說道:「包子哥哥,你怎麼還在這裡啃書,大家都等著你吃晚飯呢!」

    說著說著,忽然感到手上麻癢癢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阿紫不由尖叫一聲,將卷宗扔在了地上,卻見一隻白白胖胖的蠹蟲。正吃力地在地上掙扎。

    包正看著阿紫又氣又怕的模樣,也不由為之發笑。阿紫的嘴不由撅得更高了:「好啊,我說你怎麼不知道餓呢,原來書裡面有這麼多的零嘴。看來你是吃飽了,我們可要吃飯去了!」

    包正笑道:「要是將你畫在書上。秀色可餐,或許真能吃飽。」

    說完,就招呼了趙鼎,然後拉著阿紫的手。一起走出了屋子。在餐桌上,包正向眾人佈置了任務:「我們目前面臨的局勢很嚴峻,由於這裡政事**,積壓地案子很多,這些需要我們著力解決,是當務之急;同時,從明天開始,對於上報的案子。還要嚴格把關,不能繼續積壓。總之,今後,大家都要忙一陣子了。」

    眾人聽了,不愁反喜,大家又都回到了老本行,做起事來輕車熟路。一陣子又都賦閒了一段時間,早就憋足了勁了。

    晚飯之後。包正叫人將案卷都抱到自己的臥室。挑燈夜讀了大半夜,這才基本梳理了一遍。心中也有了一些眉目,他決定,明天先從大牢查起,徹底掃清這些積壓的陳年舊案。

    第二天用過了早飯,包正就帶上一支梅和小黑,前往牢城。大牢就在提刑司的後面,依山而建,十分險要。

    包正在幾名獄卒的引領下,踏著冰冷的石板路,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大牢的門前。門前並沒有守衛,兩扇佈滿了護釘和鐵葉地大門彷彿是一隻巨獸的大口,準備無情地吞噬進來的囚犯。在牢城上面的城牆上,有一隊差官在巡邏,看到了包正,一齊問好。

    包正點點頭,然後吩咐叫門。引路的獄卒於是就拾起門上怪獸口中銜著地門環,賣力地扣打了起來。

    好一陣子,門上一聲響,開了一個小方口,一對眼睛出現在上面:「什麼事?一大早就來嚎喪?」

    那名獄卒喝道:「提刑大人前來察獄,你把狗眼擦亮點!」

    裡面傳來了一聲驚叫,隨後,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一名獄卒驚魂未定地站立在門後。包正沉聲問道:「值獄官何在?」

    那名獄卒囁嚅道:「值獄官昨天晚上回家吃飯,然後——然後就沒有再回來。」

    包正哼了一聲,邁步向裡就走。前面是一個空曠的場院,盡頭是一堵高牆,高牆背後,立著一個又高又大的木柵欄門,這裡就是大牢。到了柵欄前,一陣刺鼻的異味就撲鼻而來,包正不由皺了皺眉,然後吩咐道:「開門!」

    獄卒取出了一串鑰匙,翻找了一遍,這才選定了一個,走到了柵欄前,費了半天勁,這才打開了柵欄上地牛頭大鎖。

    包正毫不猶豫地鑽進了柵欄門,裡面光線十分昏暗,那股異味也越發濃了。幾名獄卒皺著鼻子在前面引路,心中不免抱怨著:「這位大人放著外面的清福不享,卻跑到這來受罪,真是少見!」

    在大牢裡面,中間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便是牢房,一個個用木柵欄隔開。每間牢房也就是兩丈見方,裡面密密麻麻地擠著十幾名犯人。一個個蓬頭垢面,體瘦毛長,憔悴不堪。

    包正走了幾間,見都是如此,於是詢問身旁的獄卒道:「這麼多的犯人,是按照作奸犯科的種類關押,還是混官在一起?」

    獄卒道:「回大人,犯人太多,人滿為患,只好胡亂關押在一起。裡面還有不少是留獄待查的嫌疑犯呢!」

    包正一聽,心中十分不滿:「那些嫌疑犯都滯留多長時間了,如何也關到了這裡?」

    獄卒想了想道:「大人,小人剛當差五年,來的時候,就已經有嫌疑人犯關押在此;剩下地,兩三年、三五月不等,最短的,也怕有兩個多月了。」

    包正的心頭在次騰起了怒火:「想不到這些差官竟然如此不負責任,不守法令。像這樣的嫌疑人犯,未能定罪,就已經先關押三年五載的。要是體弱者,死在牢獄之中,一輩子也就不會昭雪。而且案子拖得時間越長,越難以審理,就是一件原本簡簡單單的案子,也會拖成疑難懸案的!」

    在包正和獄卒問話之際,那些渾渾噩噩的囚犯也有了反應。包正向前走過一個牢房地時候,裡面忽然傳出了一聲哀鳴:「青天大老爺,小人冤枉啊!」

    這一聲如同導火索一般,立刻引起了整個大牢地爆炸,囚犯紛紛跟著高呼,整個大牢裡面,一片喊冤之聲。

    很多囚犯從木柵欄的縫隙之中伸出了乾巴巴、黑糊糊,如同柴草一般地手指,奮力地呼喊著。一張張滿是污垢的臉上露出了激動之色,一雙雙眼中都露出了光芒。

    幾個獄卒見狀,頓時慌了手腳,紛紛抽出了腰間的鋼刀,口中高喊道:「不許叫,再叫就把你們的狗爪子都剁下來!」

    那些囚犯想是平時都被他們的『淫』威震懾怕了,立刻都閉上了嘴巴,但是眼中都射出了綠油油的怒火,彷彿能將這個罪惡之地一起燃燒。

    包正掃了幾名獄卒一眼,然後說道:「把你們手裡的刀都放下,將人關在這裡,然後就不聞不問,還不叫人家喊冤啦!」

    然後,包正走到了第一個喊冤人的柵欄前,向裡面問道:「你有何冤情?」

    這一問,裡面的犯人便七嘴八舌地說開了。小黑見狀,上前大吼道:「一個一個地說,你,那個三四十歲的瘦子,你第一個喊冤,你先說!」

    小黑這一嗓子果然是一鳥入林,那些搶著說話的紛紛驚得閉上了嘴巴。那個瘦子將臉貼在柵欄上,顫聲說道:「大人,小人今年才二十六歲,小人沒有殺妻啊!」

    說罷,就泣不成聲。包正又詢問了幾句,見此人只是一味地哀嚎,申辯自己沒有殺妻,別的,就什麼也問不出了。包正知道這裡不是審案之地,於是就向獄卒詢問道:「這個人犯叫什麼名字?」

    獄卒也不清楚,要回去查找名冊,被旁邊的一支梅瞪了一眼,就邁不動腿了。一支梅走到近前,詢問道:「你且不要哭泣,你叫什麼名字,大人下午就重新提審你!」

    這句話頗具效力,那人本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顫聲說道:「大人,小人名叫張甫,請大人給我做主啊!」

    包正猛然想起,昨日的案卷之中就有這個名字,於是就點頭記下。其他的囚徒見了,也紛紛開始訴說自己的冤情,頓時又亂成了一片。

    小黑再次施展獅吼神功,這才將場面鎮住。包正指著角落裡那個一言不發,看上去非常文弱的囚犯道:「你不作聲,可是沒有冤情?」

    那人揚起頭來,嘴唇咬得都淌下血來:「大人!小民冤深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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