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鋒芒初露龍游縣 第四章 岳丈毀婚約 文 / 拍案驚奇
第四章岳丈毀婚約()
包正剛要動手,卻聽他說是討債的,就猶豫起來,轉頭詢問自己的母親道:「娘,有這回事嗎?」
包母急忙上前給黑大漢施禮:「黑壯士,你且先放手,待我回屋給你取錢。」
黑霸天聽了,把包正重重地頓在地上:「算你識相!」然後大手一揮說:「小六子,你跟著去瞧瞧!」
那個小潑皮答應一聲,隨著包母進了裡屋。不一會就跑了出來,把手裡的兩吊銅錢一揚,對黑霸天說:「大哥,就這麼點,還不到兩吊呢!」
黑霸天嘿嘿一笑,把手一揮:「兄弟們,進屋搜!」手下那些人早就蠢蠢欲動了,如今聽了命令,一窩蜂般的衝進了屋裡,屋子裡面立刻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顯然是這夥人開始翻箱倒櫃了。
包母見狀,急忙要進屋阻攔,剛走到門口,卻被人從裡面一把推了出來,「撲通」跌倒在地,爬不起來,竟然昏迷了過去!包正也顧不得和這群地痞理論,連忙跑過去查看母親的情況。
這時,在黑大漢的指揮下,屋裡的東西被一件件搬運出來。黑大漢嘴裡還氣呼呼地說道:「這些破爛東西,能抵得上老子白花花的銀子嗎,兄弟們,統統搬走,能賣多少算多少!」
說完,黑大漢看到了旁邊的米櫃,就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掀開蓋子一看,裡面都見底了。,又將裡面的袋子拎出來,感覺輕飄飄的,往裡面一看,只有底上散落著幾粒大米。黑大漢不由氣惱起來,把袋子用力一掄,然後把米櫃一腳踢倒,又在上面狠狠踹了幾腳。那米櫃本來就不十分結實,哪裡禁得住他如此折騰,早已散架了。
這時,又有二人抬著包正的書桌走了出來,其中一人說道:「正好我兒子要開蒙識字了,就缺一個書桌,剛好用它。」
包正剛要阻攔,卻見那個小潑皮輟著圓凳出來,對那人道:「包子秀才的書桌,你也敢用?難道就不怕沾上晦氣!」
那人聽了,口中連連呸了幾下:「老子差點忘了!」說罷,把桌子狠狠在地上一砸,又用力踹了兩腳。誰知那桌子非常結實,竟然完好無損。
那人大失面子,嘴裡咒罵著,就四處尋找斧子,發誓要將這個倒霉的桌子碎屍萬段。卻被黑大漢攔住:「老三,砍壞了就不值錢了,我看就這個桌子還不錯,能多換倆錢!」
那個叫老三的這才作罷,抬著桌子出去了。
一轉眼,屋中就被洗劫一空,黑大漢看看再無可取之物,嘴裡罵了幾句:「全是些破爛,還抵不上我那銀子的一半呢!晦氣,晦氣!兄弟們,先把這些東西搬走,明天再來!」然後把身後的披風往身上一罩,雙手卡在腰間的板帶上,耀武揚威地帶領這手下,吆吆喝喝地就要離去。
這時,包母在包正掐了半天人中之後,也甦醒了過來,看到地上一片狼籍,就像被強盜洗劫了一遍似的,包母不禁老淚縱橫,無聲地抽泣起來。
那個叫小六子的潑皮眼尖又,笑嘻嘻地走到包母的身前說:「老夫人,剛才我看到您的手上還有一個金光閃閃的鐲子,就賞賜給小的吧。」
包母一聽,嚇得連忙把手縮回,那潑皮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抓起包母的胳膊,口中惡狠狠地叫道:「你拿來吧!」就硬生生把鐲子擼了下來。
那潑皮把鐲子舉到眼前,端詳了一番,口中罵道:「原來是個鍍金的假貨,害得老子空歡喜了一場。」然後走到包正前面,用腳狠狠踢了幾下:「窮鬼!昨天還敢讓小爺當街摔了個跟頭。你多吃幾個包子吧!包子,包子——」每說一個包子,就賞給包正一腳。
包正也被激起了血性,感覺到胸中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先前忙著救治母親,再說確實是欠了人家的銀子,也就沒有動手。然而此刻,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於是他怒吼一聲,出手如電,抓住潑皮的手腕,然後向前一扭一送,只聽卡嚓一聲,那潑皮的肩關節就被卸了下來。包正滿意的放開手,雖然這個身體力量上稍差,但是反應還是很敏捷的。
而那個潑皮則垂著胳膊,疼得滿頭大汗,呲牙咧嘴地對黑大漢說:「大——大哥,你要給我做主啊——哎呀!」
黑大漢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包正一番:「好小子,看不出你還是個練家子。好,我就陪你玩玩!」說罷,把身上的披風甩給身邊的兄弟,赤膊著上身,滿是疙疙瘩瘩的腱子肉。他握起拳頭,轉了轉脖子,立刻渾身骨骼發出了嘎巴嘎巴的響聲,彷彿就是一台上滿了發條的機器。
黑大漢準備好了,向前跨出了一步,掄起缽盂大小的拳頭,當胸搗來。包正見狀,搭住他的胳膊,想借力引力,將他帶個跟頭。
不料想這黑大漢極具蠻力,而包正這副身體也實在無力,所以不但沒有把大漢帶倒,反到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黑大漢得理不讓人,又用另一隻手抓住包正的腰間,兩膀一用力,竟把包正高高舉了起來。然後在頭上轉了幾圈,得意得哈哈狂笑起來。旁邊的手下也都隨著捧起了臭腳,全部大笑起來。
忽然,黑大漢刺耳的笑聲戛然而止,然後就撲通一聲,萎頓在地,不省人事。旁邊的眾潑皮也都愣在了當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包正見形勢危急,在空中的時候,就取出了自己防身的鋼筆式麻醉槍,在黑大漢的胳膊上射了一槍。由於當時眾人都在狂笑,所以發射時輕微的聲音也被掩蓋了!
包正見大漢倒地,於是就立在地上,口中叨咕著:「多謝太上老君相助,現在賊人已經伏誅,您老就請回吧!」原來,他知道古人迷信,索性就裝神弄鬼起來。
那些地痞聽了,也不知真假,但是大哥能被他無聲無息地制服,想來是有些門道。其中那個叫老三的,色厲內荏地說道:「包正!你欠債不還,還動手打人,還講不講王法啦!」
包正嘿嘿一陣冷笑:「你們強行逼債,搶奪財物,到底是誰先不講王法!快把地上的這個狗熊帶走,還有這些東西,以後咱們的賬就兩清了!」
眾地痞見今日是討不到便宜了,只好改日再來找場子。於是就上前攙扶黑大漢,無奈那大漢實在是沉重,兩個人竟然抬他不動。
還是那個小六子比較機靈,用手扶著胳膊,吩咐把包正的書桌掉過來,把黑大漢扔在裡面,由四個壯漢抬著走了。
然後又指揮剩下的人把搬出的東西都抬走,這才惡狠狠地瞪了包正幾眼,恨恨而去。
包正見他們統統滾蛋了,於是才把母親扶起來。就在這時,屋門啪地一聲又被猛地打開了,破舊的門板經不住連番地折騰,終於掉落下來。
包正連忙抬頭觀看,只見門口立著一個中年男子,身體很是肥胖,幾乎要把整個門塞得滿滿當當。他身上穿著一見天藍色的員外氅,上面繡著牡丹團花,頭戴一頂高高的直筒帽子,當時喚作「東坡巾」,帽子中間還鑲嵌著一顆碧綠的翡翠,肉乎乎的手上正緊搖著一把折扇,在臉前來回扇動,而臉上,則透出一股傲然之色。
包母見了此人,連忙熱情地招呼道:「原來是王員外,快請進屋。正兒,快給你未來的岳父見禮!」
包正一聽,心中暗想:「原來我已經定親了,而且看這模樣,老丈人家還是個有錢的富戶。」於是就要上前作揖。
那王員外卻把折扇在身前一擋,口中說道:「不敢!我一個小小的員外,怎麼敢受你這個落第秀才的大禮呢!」包正聽了,不由愣在當場。
包母見場面尷尬,急忙上前圓場:「王員外,請到屋裡坐吧!」
王員外橫了他們母子二人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必了!包秀才這門檻太高,滿地都是聖賢書,我這個粗人可是不敢入內!」
王員外見對面的母子都不作聲,就又說道:「包秀才昨天的壯舉,轟動全城,還贏得了『包子秀才』的美譽,今天看樣子又收拾東西,準備另遷新居了,真是可喜可賀呀!」原來,他看到了滿地的狼籍,還以為要搬家呢。
包正聽了,不由臉上一紅,心想:「這個未來的岳父不來安慰自己,怎麼一味出言譏諷?莫非是——」
王員外又對包母說:「包夫人,令郎名聲遠播、前途似錦,小女金蓮蒲柳之姿,無才無德,不敢高攀呢!」
這下,包正母子總算聽明白了,原來人家是來退婚的!
包母雖然慈善,此時卻也有些急了,向前邁了一步,大聲說道:「王員外,先夫在世時,就為正兒和金蓮許下了這門親事,而且兩家還立下了婚書,你——你怎能隨意反悔!」
王員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用手一抖,想把它展開。不想由於年深日久,紙張有些腐朽,被他這用力一甩,竟從中折斷,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
王員外面露憎惡之色,乾脆一抖手,把手裡的一半也扔在地上,忿忿地說道:「一紙空文,有何用處?現在就還與你家!」
包正見母親氣得渾身發抖,於是就指著王員外道:「你竟然撕毀婚約,我——我這就去縣衙告你!」
王員外嘿嘿一陣冷笑:「包子秀才,你有本事現在就去。小女昨日已經許配給知縣大人的獨子,聘禮都下了,難道還怕你不成?」
包正還要與他理論,卻聽身後的母親哎呀一聲,摔倒在地,於是連忙上前救治。幸好他還有一些簡單的醫學知識,用拇指死死按住母親的人中,難熬的十幾秒鐘之後,包母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慢甦醒回來。
王員外開始也是一愣,直到看見包母恢復了神智,這才又從懷裡掏出一物,扔在包正的腳下,然後冷冷地說道:「這是當初你們包家給小女的聘禮,現在一併退還,咱們現在是人財兩清,以後再無瓜葛,告辭!」
說罷,就搖著折扇,腆著肚子,搖搖擺擺地去了。
包正拾起地上的聘禮,卻是一個鳳頭玉釵。於是就遞給了母親。
包母眼望著玉釵,不禁潸然淚下,喃喃道:「當初我們包王兩家,對門而居,你和那王金蓮小姐同月而生,就定下了這門親事。你十六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王家就要給你們完婚。可是你性子執拗,非要等到中舉之後,這一拖就是好幾年。不料想這兩年你連連落第,家裡也每況愈下,這王家竟然為富不仁,做出這等事來,真是叫人——」
說罷,又連連落淚。包正心中湧起了一股怒火,對王員外和未曾謀面的王金蓮小姐產生了無邊的恨意。他從地上扶起了母親,堅定地說:「娘,不用和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生氣。孩兒一定發奮努力,將來功成名就、富甲天下,倒叫這些無情無義之人好好看看!」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反而更加堅定了包正努力向上的決心。他立志,在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成為一個強者。強者不一定非要有強壯的身體,只要有錢、有權、有勢,也一樣能成為強者!
看著孩子堅毅的面容,包母很是欣慰:兒子終於漸漸堅強起來了!
包正又從地上拾起了那個斷成兩半的婚書,剛要用力撕成碎片。卻又想了想,折疊起來,裝到了衣袋裡面,他要為自己今後的復仇留下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