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清亮亮的歌聲 文 / 重陽美
毛聯營趕緊點頭，嘴裡答應道：「這當然，謝書記您要是能給食品廠支出一條生路，您問什麼我都說。」
謝磊淡淡的問道：「就問一些廠子的簡單問題，我問你，既然食品廠已經維繫不下去了，為什麼不將它關門大吉。」
「關門！」毛聯營刷的一下站起來，「這麼多人靠廠子活著呢，這要是關了，可怎麼想寧塘百姓交代，何況，這是國家的廠子，我可沒資格讓它關掉。」
毛聯營的話不全對，美琪食品廠並不是國家的廠子，鄉鎮企業的範圍較為廣泛。鄉、村集體興辦的集體企業只是鄉鎮企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美琪食品廠就是1978年由寧塘鄉政府和村委會合資興辦的鄉鎮企業。87年以後產權已經歸了鄉政府。
85年以來國家支持鄉鎮企業發展，目的主要包括鄉鎮企業幫助地區政府實現「財政收入」，以及國家「工業化中的非農就業」同時也為了提高農村人均收入，擴大城鎮非農就業等，如今這美琪食品廠這最主要的財政收入的目的沒有實現，就極有可能關閉了。
謝磊伸手示意他坐下道：「你先別激動，我就是問問你的想法，這現在美琪食品廠每年吃著鄉里縣裡的財政補助，沒有給國家上一分錢，關門也是應該的嘛！總不能國家掏錢淨養一些不出力的人吧！」
毛聯營又坐回座位上，聽謝磊語氣還可以商量，小心翼翼道：「那謝書記的意思是？」
謝磊笑呵呵道：「毛叔，有沒有想過私人入股，或者將廠子承包出去？」
毛聯營疑惑道：「私人入股、承包出去，這恐怕不行吧！這不是將公家廠子送給私人嘛，這廠子員工能同意？不行不行。」毛聯營頭搖的跟波浪鼓似的。
謝磊笑呵呵道：「不同意也行呀，美琪食品廠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你就告訴廠子那些員工，現在就有兩個選擇：要麼將廠子拆分了，能拿多少拿多少，當然，廠子人比較多，每個人也分不了多少錢；還有一種辦法，承包給私人，鎮政府保證不將他們辭退，錢每月照常發，如果將來效益好，漲工資也是有可能的。」
這真可以！有這等好事，這無疑是讓廠子重生了呀！毛聯營有些困惑了，看謝書記那年輕的臉，怎麼也不敢相信。
當然還有一個問號在腦子中憋著，毛聯營小聲試探著道：「「書記，那這到時候食品廠的黨組書記、廠長是……？」毛聯營有想法的，他在美琪幹了這麼多年，可不能白白的丟了臉，這制度再變，廠長書記，還得是他。
「廠長麼，當然是競選了，誰有能力誰上。毛叔，你也可以競選。當然，黨支部就沒必要設立了，就這麼小的廠子能有幾個黨員，到時候，經濟效益才是廠子的生命，改革改革，不改怎麼行。」謝磊不理會毛聯營失落的眼神，緩緩解釋道。
謝磊其實很明瞭的，80、90年代，隨著改革漸漸深入，公有制企業競爭力越來越差，尤其一些鄉鎮集體性質的小型企業，技術落後，管理觀念落後，而且機構臃腫，行政效率低下，其產品早已經沒有了市場競爭力，而在這種嚴峻的環境下，一些廠長領導思想呆板僵硬，寧可被端著公家飯碗餓死、也不想對企業做出任何產權的所有制性質上的改變，生怕改革後他們的地位和待遇受到威脅，甚至將廠子就當做他們的孩子一般，不許任何人碰。
等後來鄉鎮企業產權改革大潮之時，那些廠子領導則是低價買回廠子股權，搖身一變，就成了私企老闆，那種情形才是真正的送給私人，國家資產流失。
毛聯營的想法是一大批鄉鎮集體經濟體中領導者起初的普遍想法，很難改變，這也是國家經濟摸索中要經歷的陣痛，是他謝磊無法改變的。
在謝磊想來，鄉鎮企業的產權制度改革，對推進資產重組和制度創新，增強市場適應性和競爭能力，能夠都起到了重大作用；同時，可以調動企業經營者和生產者的積極性，增強了市場意識和風險意識，而且明晰了產權，美琪食廠現在需要的，就是這種關鍵的變革。
毛聯營像是被人抽絲剝繭一樣，整個人癱軟在竹椅上，看來剛剛是他猜錯了，謝書記不是不管食品廠了，而是準備大動刀子吶！而這第一刀，很有可能砍在他的脖子上，不行，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得趕緊回去活動活動，這廠子人還沒定，說不準誰當的上廠長呢！
想到這裡，毛聯營像打了雞血一樣，渾身充滿了力量，站起來道：「謝書記，我家裡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說完，不等謝磊回話，就邁著小碎步跑了出去，竟比那年輕的村姑還跑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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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號早上，謝磊去了一趟縣委，平時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常委會謝磊是不準備參加的，他這個副書記看起來是排名第三，實際上沒有什麼實權，尤其是再蕭翰林這麼一個強勢書記面前，謝磊還不打算露出拳頭，寧塘的一系列改革，才是他的當務之急。
進了縣委縣政府大院，路上縣委縣政府裡的機關幹部每個人看到謝磊，不管願意不願意、真誠不真誠，都堆起燦爛的笑容，甜甜的叫一聲：謝書記。
縣委十一名常委，令加四個副書記、五個副縣長的相片，可都在領導欄裡面貼著呢，這些人在機關大院裡滾爬，誰不懂這茬，早都將那些領導名字相貌對號入座，背的滾瓜爛熟。只是謝副書記看起來，怎麼都比實際年齡要小。
謝磊一路打著招呼，淡淡而又隨和。機關的幹部都趴在窗戶上偷偷摸摸往院子看，都嘖嘖稱奇，這個看似童稚的臉，竟然如此沉穩，氣度不輸於縣委的任何領導，果然是非常少年吶！
縣委書記辦公室裡。陽光明媚，桌上的盆景翠綠欲滴，蕭翰林正認真的改著文件，秘書程雙年看到謝磊進來，擠擠眼笑了笑，和謝磊書記每次聊天，感覺還是很輕鬆的。
蕭翰林一看見謝磊，放下手中的鋼筆，咧嘴一笑道：「謝磊呀，你這縣委副書記終於來報道了，我還真以為我手下沒這個兵呢！」
「那能，這兩天事忙，就那天來給縣長匯報了一下工作，您又不再，我就回了鎮上。」
蕭翰林哈哈一笑，罵道：「你小子，工作認真可以，注意身體呀，年輕人身體是本錢，不像我們，熬了大半輩子，這苦還能吃得下。」
謝磊微微一笑，這是真關心還是諷刺卻沒聽說出來。
程雙年給謝磊倒了杯茶，謝磊道聲謝趕緊接過。
「怎麼樣，這身為副書記可不能撂擔子嘛，說說你擅長的，給我們也分擔分擔！」
謝磊眉毛一挑，無所謂道：「蕭書記，我年輕，經驗還不足，管哪一塊都無所謂了，您看著分配吧，我沒意見。」
蕭翰林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又恢復如常，「既然你說了，這樣吧，寧塘鎮的各方面就你主抓了，另外教育、文化、招商、縣城衛生、稅務、財政這幾個方面，你也上上心。」
蕭翰林說完，謝磊翹起二郎腿往椅子上一靠，樂道：「書記，您給的擔子果真不小，我現在感覺任重而道遠吶！」
蕭翰林笑容滿面道：「怎麼，這就怕了，告訴你，可別當個逃兵吶！啊。」
謝磊其實是說說笑，他哪裡可能當逃兵，蕭翰林果真是人老成精，看似讓他樣樣都管，實際上在這幾個方面都有專門的副書記，副縣長管著，他要是隨意插手進去，肯定會和這些人生出嫌隙，這樣一來，得罪人還不討好，說的好聽，這樣樣都不能管麼！
當然，這種情形謝磊也是謝磊喜聞樂見的，既然夾縫中難以生存，何不另開一片天地？沒必要惹這一身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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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磊騎著車子晃悠到賢寧一中，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他晚上回去無聊的很，於是就想到來學校圖書館，看看能不能借兩本書回去看看。
賢寧一中可以說是剛寧縣最高學府，最好的高中，位於縣城東北角，是一所歷史悠久的高中，1913年由著名教育學家徐勳先生創辦，如今已經有78年的歷史。大半個世紀以來，已經為社會各個行業培養了一大批人才。
正是上課時間，教學樓裡傳來一波一波的讀書聲、回答問題的叫喊聲、歡笑聲，聲音稚氣又充滿朝陽，門口的門衛披著大衣坐在那躺椅上睡的正香，謝磊也沒有打擾，就推車自行車靜靜的走進了校園。
漫步在冬青林帶裡，謝磊感覺彷彿又回到了那輕狂的歲月、那放縱的年代、那個離他已經有四十多年漫漫距離的少年時光。
正美美的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忽然不遠處的桐樹林裡傳來清亮亮的歌聲：走在陽光的鮮花路上，我跨過又一條彎彎的月牙兒，越過又一道尖尖的荷葉……，
像婉轉的黃鸝在鳴歌，估計那唱歌的人兒，也很美吧，循著歌聲，謝磊優哉游哉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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