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有錢人還欠錢 文 / 重陽美
兩人等了約莫10分鐘，先前的服務員小麗就進來端了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小麗身後，跟著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一身光鮮的皮夾克，耳朵上還別著一根香煙，手中一疊毛鈔甩的啪啪直響，一副後世精明小老闆的模樣，只是舉止多了一絲傲慢。
張春陽看到來人，臉色頓時大變，連忙低下頭，差點沒移屁股走人，謝磊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心中若有所思。
來人正是勝利餐館的老闆牛勝利，他正坐在隔壁點著今天的收入，聽小麗說張春陽又來了，牛勝利欣喜異常，立刻興致勃勃的跟來。
看了一眼張春陽身旁的謝磊，面榮清秀，一臉稚嫩，估計還是個學生吧！
扭頭對張春陽道：「春陽，又來請客吃飯呀？你現在可是國家幹部了，三天兩頭下館子，真大方呢，咱們村就你有出息呀！媳婦有了沒？哎呀我糊塗，你那媳婦不愁的，要不我將姚莊的寡婦俏眉介紹給你，啊？哈哈。」牛勝利說完，從桌子底下拉出一個三腳凳直接坐在了兩人對面，又將手中的那沓票子『啪』的拍在桌子上，那響聲音聽在牛老闆的耳中，只感覺有一股厚重感令人心底踏實。
張春陽臉上立刻湧出一股潮紅，牛勝利是他們村人，開飯館時也借了他們家五百塊錢，當是他的父親還沒有得病，家裡也拿得出手，就借給了他。
本以為是同一個村的，況且人家是做過大生意、見過大錢的，還能不還你這點小錢，於是張春陽老爹就連一個欠條也沒打。
去年三月，他老爹忽然查出了腦梗，好好的一個漢子被這病這麼的不成樣子，時不時的犯病，整天流著口水在村子裡晃蕩，整個一癡呆，為給父親治病，張春陽就給牛勝利要那五百快錢，起初牛勝利答應的好好的店裡自己資金周轉開了就馬上換。
誰知對方的飯館都再次翻新了，起初承諾的一有錢就還賬的保票卻沒遲遲沒能兌現，無奈又厚著臉皮要了幾次，牛勝利每次都找借口拖延，張春陽只好將其告到鄉派出所，派出所是來了人到村裡，可沒有牛勝利的欠條，也不能隨便抓人。
張春陽後悔不迭，惱怒老爹當初不該連個欠條也不打，要知道對方是這等白眼狼的話，當初就應該一分也不給，這件事一些鄉政府的幹部也知道了，令他大跌顏面，心裡頭已將對方恨得牙癢癢。
張春陽索性不要那五百塊錢了，只是每次來吃飯都不付錢，這次牛勝利倒時不為難了，任憑張春陽在這裡免費吃喝，以此抵消自己的欠款。
而且每次只要張春陽和同事來吃飯，他就搶著說張春陽請客吃飯，如此一來五百塊的借款如今已經被沖掉一半。
穩張春陽了穩情緒，鬆開那緊緊拽著的拳頭道：「不用了牛叔，我自己能找，你忙你的。」嘴上說的客氣，心中已經將對方的老母問候了千百遍，想著老父親的病，張春陽這陽剛漢子差點落下淚來。
謝磊放下剛剛拿起的筷子，對牛勝利點了點頭，從牛勝利的嘲笑和張春陽的神態裡，他已經看出兩人之間可能有什麼問題、
看到鄉長放下筷子，張春陽才驚醒自己失禮，不管他和這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癩皮狗有多麼大的恩怨，可這鄉長還沒介紹呢！
趕忙站起來道：「哎呀，牛叔，你看我都給忘了，這是剛剛來咱們寧塘鄉的……」
「哦，是你表弟？看起來挺年輕呀，上高中還是在社會上混呢？」牛勝利立刻打斷，張春陽領來的，能有什麼地位，聽他介紹只會浪費時間，估計是社會上的混混吧，而且這兩人說話期間他一直不怎麼說話，估計是挺怕張春陽吧！
這兄弟可能就是混的有點背了，看來張春陽這次是來求自己辦事的也說不定，若真是，這剩餘的二百五十塊賬就讓他一次性劃清了，省的天天麻煩。牛勝利暗暗為自己的猜測得意。
謝磊笑笑回到：「在圈子裡混呢，不怎麼樣，職位很低，在剛寧還沒有混出個名堂。」
牛勝利一聽心中一喜，看來今晚有戲，朝著謝磊譏笑道：「怎麼，就你還要在剛寧混出名氣，下輩子吧！」
轉頭對著張春陽，故意板起臉道：「春陽，你怎麼這樣，你弟弟都在社會上混不下去了你這做哥哥的也不管管，虧你還是個國家幹部，自己親戚都照顧不好，跟叔還客氣個啥，人領來不就得了，叔幫他安排個活，我有好幾個朋友都在肉欄場，就讓他去肉欄場吧，我等會就給你去說和說和。」
張春陽猛吸一口氣，又好笑又心急，正想交代清楚謝磊鄉長的身份，一隻手忽然已經搭在了他的腿上，不用猜便知手的主人便是謝鄉長，抬頭一看，謝磊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解釋。
看兩人緘默的架勢，估計是被自己說中了，牛勝利那歡快的臉忽而有傷感起來：「春陽呀，叔叔是真心想幫助你的，可這各行都有自己的規矩，這肉欄場的工作可是個穩當的活，要是你弟弟肯下苦，一天多宰兩頭豬，一個月上六十沒問題，可這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叔叔幫你疏通關係上下打點也得個三五百，既然咱們都是一個行子出來的，叔也不給你多要了，你就給個跑路費三百就行，算上咱們先前的賬，你再給叔五十就行。」
張春陽恨不得將眼前這一盤西紅柿炒雞蛋摺在他臉上，從小到大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難道真是應了那一句話：越有錢的人就越吝嗇？
埋藏已久的小宇宙終於爆發，再也顧不得形象，張春陽啪的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牛勝利，你狗慫還是人不？我爸現在還在家裡躺著等錢看病呢！他得了腦梗啊，本來還有希望的，是你讓他這輩子毀了，五百塊對你不算什麼，一個月估計就掙回來了，可對我們老張家，那是救命錢吶！你狗日的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欠著，現在還給我要起錢了，你不怕遭雷劈麼？老子真想一刀砍死你。」
「張大眼睛看看，這是不是我弟？」張春陽雙目赤紅，牙關緊咬，一番破口大罵，駭的牛勝利站起來連連後退，耳朵上的香煙也掉了，站起來時手一劃拉，桌上的毛票掉了一地，他也不敢撿，一直退到牆角，差點沒尿了褲子，生怕張春陽一刀宰了自己。
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著謝磊道：「你哥瘋了，你還不趕緊將他攔住。」
「我哥沒瘋，你瘋了。」謝磊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耳朵，一臉平靜說道，張春陽的一番歇斯底里已經讓他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張春陽的父親得了腦梗，前一世自己的外公也是得了腦梗去世的，按他知道的這病初期是可以治好的，一些抗血凝抑制劑可以改善大腦血液循環恢復健康的。
他二十八歲，他父親估計也就是五十多歲，這在農村可正是一把力氣的時候，這牛老闆可是耽擱了一條人命吶！而且，估計張父的病，也將張春陽一輩子的幸福給毀了。就為了區區五百塊錢，這人，可恨吶！